似乎是在冬天,也似乎是因為殘破的隻剩下廢墟的大院,天池鎮的今夜顯得格外的陰冷,而看上去,地上因為某種巨力碎裂的牌匾上依稀寫著“雁”字,模模糊糊的,也有著被火燒過的痕跡。 烏鴉靜靜的在破門旁的老樹上立著。 兩個蒙著頭巾的人緩緩踏出門坎,其中一人手裡拿著一個鐵鏈,鐵鏈聯係著的是一個戴著頭套、雙手被鐵拷拷住的少年。 那人緊緊抓著鎖鏈,走到老樹時回頭瞥了一眼。緩緩開口:“真是個憨子,家破人亡了不跑不躲,竟然還敢主動對我們出手,隻是奉真君的命令巡視一圈,沒想到又要新造殺孽了。” 旁邊那人不可置否,看著那烏鴉,好一會兒才開口道:“真君想法豈是我等可以揣度,興許是算到了什麼。雁家也不知怎惹上真君大人,落得個如此下場,倒是又叫你我這些下麵人善後了。” 言罷兩人也不再說話,氣氛再次陷入沉默。 三人就這樣一路來到一處山崖,陰冷的冬月高高的掛在天上,周圍無星,顯得寂寥極了。 那蒙麵人輕輕一扯鎖鏈,隻見他手中微微泛起青光,少年仿佛被萬鈞力道拉扯,重重的砸在了地上。 那蒙麵人單手掐訣,少年頭上的頭套竟飛速的旋轉,隻一瞬間便消失不見,露出一個目眥欲裂的少年。 少年眼神中的恨意似乎要沖瞳而出,比山崖上的冬風還要冷洌上千倍。 “倒是個一看就苦大仇深的。”那雙手空空的蒙麵人戲謔道。邊說著邊往衣襟裡找尋著什麼東西。 他掏了一會兒掏出了一把形狀古怪的彎曲的匕首,頭卻不是尖的而是平的。 他快步朝著少年走去,單手掐訣朝向少年,舉起了匕首。那少年想動,卻發現自己根本動不了! “又是這神通,我命休矣!”此時的少年心中隻浮現出這句話。 隨著匕首的刺下,原本平的刀頭竟然延展出銀光進入少年的身體,銀光像水一樣回流,好像吸取到了什麼,不出一刻,銀光消停。 少年的身體也緩緩倒下。細看之下,少年的五官竟然模糊一片,全部消失不見! “祭生刀已經吸走了他一身生氣,破了他生魂,走罷。”那持匕蒙麵人淡淡的說道。 誰知那攥著鐵鏈的蒙麵人手中金光一現,變出把黑呦呦的樸刀來,手起刀落,一刀砍下了少年的頭顱。 “這樣才對”持刀蒙麵人頗有些神色愜意的道。 做完了這一切,兩人皆收起了法器,閉上雙眼手指掐訣。 不多時,兩人身體皆是青光大放,隻一瞬間便消失在了原地,隻留山崖上一地寂靜。 那死去的少年身首分離,鮮血慢慢流淌了周遭一地。 似乎一切都在此刻結束,也似乎一切都要在此刻開始。 那府院門口老樹上的烏鴉,不知怎的出現在了這裡。 隻是奇怪的是,烏鴉嘴中叼著一個奇怪的卷軸,雙眼竟是血色!搖搖晃晃的銜著卷軸落在了少年的頭顱邊。 隻見那卷軸突然泛出微微的黑光,如墨如碳,烏鴉就這樣直挺挺的倒了下去。 那少年的屍體上也飄出淡淡的黑光,和卷軸上的黑光相結合,飛快的轉動起來。 兩者形成了一個小小的黑色光球,緩緩融入了少年的頭顱和殘軀,突然沒了聲響。 不出幾秒,少年的頭顱和身軀竟以飛快的速度拚合起來,少年的五官也在飛速的生長。 隻聽哢的一聲,少年像溺水似的抽動起來,一瞬間弓起背來,脖子伸長重重的咳嗽起來。 少年一瞬間瞪大了雙眼,瘋也似的爬了起來,惶怒的左顧右盼。 山崖上冬風霽月,好不寂靜。 “到底是為什麼….為什麼….阿父”少年的五官因為痛苦扭曲,卻奇怪的沒有一滴眼淚。 少年是個孤兒,他被撿來的那一年,正逢器洲與隔壁崆洲交戰。 是那年天池鎮雁家支脈雁舟在護送家主回天池鎮時,在一個山洞中撿來的。具體細節已不可知。 從少年記事起,就打雁家生活,阿父雁舟總是叫他阿盼。因為他是撿來的,所以無法入雁姓。 “阿父為什麼要叫我阿盼啊?”年幼時的他曾經問雁舟這樣一個問題。 那老人佝僂著背,在炎熱的天候中吞吐著旱煙,隻說道:“日子要有盼頭。” 少年陷入了良久的沉默,山崖上的罡風越來越狂野。這才緩緩開口:“雖然不知道是怎麼回事,但是我確實是復活了。阿父在天有靈,天不絕我。” 此刻的少年才注意到那一卷卷軸,少年不是蠢人,自然第一時間就注意到卷軸復活了自己,給自己的身體帶來了奇妙的轉變。 “力氣似乎變得大了很多,而且為什麼我感受不到….心跳!”少年說完產生了奇怪的感覺,那是一種神魂上的驚駭,並不是身體上的。 少年隱隱有了一個可怕的猜測。 “這卷軸,不會將我什麼魂魄之類的復蘇,而身體卻是屍體了吧!”想到這,少年飛也似的拿起卷軸,用力急匆匆的打開。 隻見卷軸光芒大作,一股大力脫離了少年手中,一瞬間從手中沖入少年體內。 這一瞬,少年仿佛看到了王朝起落,漫天仙光,群星飛也似的升空墜落。 仿佛此間萬物一齊出聲,那聲無法辨別雌雄,隻聽通天徹地的一句:“仙山雲中隱,魂歸本身來。洞破此身玄,從此仙凡別。” 言罷周圍忽然寂靜一片,隻剩震驚到呆若木雞的少年。 不多時,少年麵前忽然浮現出許許多多文字,密密麻麻的鉆入少年腦中,準確的說是神魂中。 少年隻感覺疼痛欲裂,幾近昏死過去,卻又不知為何醒回。眼前的景象飛速消退,又回到了山崖的場景。 此時的少年才知道這卷軸到底是何物。 “這幅仙圖可將人屍轉化為仙屍,生魂則轉化為屍神魂,這…這都是什麼啊,我現在原來真的是屍體了。而且可以以圖為媒介吞噬天材地寶強化屍身…..” 少年細細品味腦中多出來的信息,隻是他的心中也有著巨大的疑惑。 “這仙圖從何而生從何而來,而且這份仙圖介紹似乎並不是仙圖本身的傳承,或許是上一代仙圖之主的,為何他會消失….” 少年搖了搖頭,他現在不得而知,隻覺自身無比渺小,無從得知便不再去想。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隻當仙圖是機緣。 少年略略思索,決定先回天池鎮看看,他順著密林回到鎮上。 天池鎮上一片死寂,已毫無一絲人氣,少年肉眼望去空氣中全是一絲絲黑色的細小氣體。 少年嘗試去觸碰,接觸氣體的一瞬間耳邊隱隱傳來哀怨的祈禱和似乎臨死的咒罵。 少年認得這道聲音,這是雁家一紈絝的聲音。這樣的黑氣還有許許多多,幾乎街道的各個角落都有。 少年當下已經明白。是了,天池鎮全鎮無一幸免,但奇怪的卻不見一具屍體。 少年有所預料,卻還是神魂生寒,他快步走向自家小院,隻見一縷黑氣,正淡淡的飄在院中搖椅上。 旱煙桿靜靜的躺在椅子上,少年一陣恍惚,仿佛看到一個老人還靜靜的坐在搖椅上,沉默的抽著旱煙,默默生養少年十多年。 少年想哭,臉上卻是流不出眼淚來,隻是將蒼白清秀的五官扭曲在一起,奮力想擠出一滴淚來。 “阿父….你在天有靈好好看著吧,好叫他們知道,阿盼一定報仇,手刃仇人來祭您。”少年低聲重重說道。 說罷一言不發,進入房間,將早年雁舟參軍還是旅行時使用的袋子拿出,開始收拾行李。 家中清貧,少年東西本就不多,一會就背著包袱。走到院中的少年拿起搖椅上的煙桿,後退半步對著搖椅重重磕了一個頭。 少年出了門便徑直走向雁府正門的門口,掃視了一眼地上的殘破牌匾那個大大的“雁”字。 隻輕聲道:“從此以後,我名雁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