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白晨在周圍恐懼彌漫的空氣中行走的時候,羅斯從角落給白晨扔了一大麻袋的東西,落地的時候,還有粉末從麻袋的縫隙裡往下漏。 麵粉? 白晨用指尖輕輕一點,聞了聞,根本就不是小麥味道,而是碳粉和類似鐵銹的混合物,甚至裡麵還有黏黏的結塊疙瘩,不知道是用什麼東西拌成的。 “你負責給他們喂礦粉。” 聲音不帶有感情,因為這在巨人羅斯看來,為牲畜喂食再稀鬆平常不過了。 這能吃? 這還是人能吃的東西? 抱著不敢置信的心情,白晨拖著那麻袋來到柵欄下的淺淺的食槽,拿出腰間的一根短刀劃開麻袋,一股濃重的發酵味道讓白晨一陣頭暈,許久才緩過來。 粉末傾倒,又揚起食槽中的沙塵,看到那群人皮煤炭們無動於衷,羅斯輕哼一聲,隨手攥起一隻年老的人類摔在食槽裡。 看不清男女。因為在這個黑暗的層級內,人類失去了本身的性質才是可以勉強活下去的。 他的頭顱凹陷了一大塊,血液混合著礦粉,引起人群的暴動,他們一哄而上,唯恐下一個會砸死自己。 一時間,竟不知是他們默認會加餐,還是因為殘存的人性不允許他們吃不是人吃的東西。白晨暫時放棄了思考,他隻是按部就班地喂飽他的同類們。 與此同時,他腹下和背後的傷口慢慢愈合。 羅斯終於在白晨身上看到了一點積極性,他對白晨的印象也有所改觀了。於是他在白晨背後輕輕拍了拍: “人皮煤炭們總是這樣……傻乎乎的,不刺激一下他們都不知道吃飯。” “你看,貪吃不是壞事,能乾活就行。等到到站之後,你自己逮幾隻人皮煤炭加餐吧。” 我應該說謝謝嗎? 白晨實在無法艱難開口,隻能擠出一絲笑容對付著羅斯。 【碧翠登科詭核“人間失格”-“鏡中人”正在搜索層級的層級零入口,目前進度10.5%……】 【你的詭核牌“恐怖穀效應”牌麵已修復!】 “我做了什麼?”白晨看到羅斯已經走遠了一些,喃喃道。 根本沒有預料到這種情況。他明明什麼都沒做,但是詭核和詭核牌的進度忽然就上升了。 【“對啊,我做了什麼呢?”】 偽神重復著白晨的話,賤兮兮的語氣甚至飽含笑意。 “不要再暗示我!” 耳邊惡語縈繞不絕,白晨捂著自己的頭默默退在一邊,撞上了墻,明明頭上沒有什麼傷,他卻覺得自己天靈蓋都要被掀開來,而偽神,正是往他腦子裡倒鹽的那個閘總。 他旁邊的窗子被他碰了個滿懷,透過窗戶,天空中投射的目光,遠遠不是現實中那麼含蓄。 來自群星的惡意,帶著無盡的低語,那些低語,來自白晨眼前偶然出現的幻影。 投影……還是投影! 他憤怒地這麼想著,正準備一拳搗在玻璃上,卻被偽神接下來的話驚呆了。 【“你聽到的聲音是投影的回聲。你仔細思考一個問題——劍和盾交鳴,到底是劍盾會說話,還是劍盾本身和某種東西碰撞,發出了它自己不能發出的聲音呢……”】 【“同理的,既然連我說的每一個字都是投影,可是,你所理解的是什麼?不過全是誤解。那你腦海裡回蕩的又是什麼呢?不妨讓我們想想,詭核牌對應的是什麼——高維。”】 【“白晨,至少在你選擇我的時候,就代表了我隻是你的牌靈,為你高維傳話而已,僅此而已。”】 【“我會誤解祂的意思,祂也會誤解我,你也會不理解我們。”】 偽神不是白晨的高維,隻是借助白晨高維茍活的邪神。 那白晨是什麼,他的高維是什麼…… 有一種欲望從心底油然而生,蠢蠢欲動。 他在告訴白晨,抬起頭,去一探究竟! 【別抬頭!】 偽神和虛空中莫名的話語重疊在一起,他們異口同聲,都在告誡白晨不要抬頭。 語氣堅定,不似偽神能說出的話。 他又該相信誰? 天邊的景象,縱然白晨有了凝視的資格,卻沒有活下來的實力。 他自己也知道這一點,所以,很快就遠離了身體所倚靠的窗戶,扶著墻,努力去克服來自於本能的恐懼。 腿還在發抖,但不再麻痹到無法動彈了。 白晨加速跟上了羅斯,如何走過十幾條列車車廂自然是記不得了。 他渾身像是夢中的失重一樣劇烈顫抖了一下,整個人差點踉蹌倒地,不過羅斯根本不會去在意白晨的小動作。在絕對的實力麵前,小動作那是弱者才會有的心思。 等到思緒回到現實,他發現羅斯身後陸陸續續被牽了幾十個人。 男女老少,各式俱全。 但是,他們的身體都很臃腫,有一些礦物從他們的全身上下生出晶體組織,更甚者擠掉了原本的器官。就算器官都暴露在體外,他們還是活著的。 更準確的來說,是承受著痛苦生不如死。 他們,都是喂食礦粉催熟的個體。 一路上,白晨見識多了,早已心知肚明。 這該死的詭核生物,說又不屑於說清楚,又是要乾什麼了? 無由得怨恨起來,在內心巨大的矛盾麵前,隻能把矛頭調轉到外部,才能讓他感覺到內心的唯一一點平靜和安全。 催熟了能乾什麼不用講,自然是出欄。 “嗚嗚……” 最開始,一個女孩不願意再往前走,兩腿發軟地跪在地上,但他被繩索拖著,即使走不動,也會被最前方傳來的蠻力給拖動。 可是地板卻很粗糙,粗糙到尋常人光著腳不知道什麼時候就會被刺傷。 不過十幾秒,他的全身都出現了擦傷。 又過了幾分鐘,地上血肉模糊地不知道是什麼東西了。隱約可見有什麼器官在地上塗抹著鮮紅。 這個冗長的隊伍沉默的氣息更濃重了,連什麼時候停下都不知道,隻有無助的抽泣聲,連哭的很大聲都不敢。最前麵的羅斯點點頭,看著白晨。 被他攥著腦袋的男人還活著,羅斯明顯是控製了力道,但看那男人的表情,大概說是生不如死都不為過。 羅斯忍耐了一路的殺意,但是為了培訓半詭奴隸為自己工作,他自己願意犧牲一些耐心。壞消息是,他的耐心很有限。 “列車運行需要煤炭和礦血,不過新鮮血液也能代替。你來給他榨血。” 那半死不活的男人被他扔在地上,奄奄一息的男人早已被折磨到神誌不清了。但是羅斯很有辦法,他一腳下去,男人的一隻腳就被硬生生跺進了鋼鐵。 “啊啊啊!詭核生物,我○你○!” 叫囂聲和痛苦的哀嚎,對於這個劊子手來說無比受用。 羅斯的呼吸粗重起來,它低沉的鼻音回響著,在他的背後,一連三顆黑曜忌命的星辰流轉著星光,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來到他的手臂上。 用來榨血的工具倒是很簡單,一個大字型的座椅,還有一個液壓機。 它把那個被迫清醒過來的男人丟在了椅子上,不管姿勢對不對,身形有沒有和液壓機對準,哪怕那個男人是隻有半個身子歪進去,它都有要了那個男人的命的殺心。 就在它要拉下拉桿準備處決的時候,白晨叫住了羅斯: “羅斯大人,我想第一個試一試。” “噢?” 羅斯回過頭來,看起來很詫異白晨的積極。 原本就看好這個小子勤快的特點,沒想到這個小子腦子又這麼機靈,知道替他分憂解難,而且手腳也利索。 第一次工作不知道一個標準,出現失誤,在羅斯看來也不是那麼不能接受了。 “既然你有這個心,那你就負責這一批人皮煤炭的榨血吧。” “榨乾血把他們用礦車推著推回鍋爐室。” “嗯……飛蛾的蟲豸,我會看著你痛苦地死去的。” 最後一句話,是羅斯轉過頭專門為那個男人說的。 即使在生命最後,那個男人仍然不忘對著羅斯噴薄自己最惡毒的詛咒。人之將死,其言也善什麼的,大概率是最騙人的謊言。 其實不認識,白晨也有一點動容。 他還沒忘自己的身份,他更沒有忘記自己的任務。 在羅斯眼皮子底下救他,白晨難逃一死。 在大局下,為他爭取一些時間,親手殺死同胞,不讓他的屍體被詭核生物染指,就是白晨唯一能做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