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嚇到你吧？抱歉，我經常這樣……” 　　“我之所以有些神經質，是因為前些年在東南亞碰到了點不乾凈的東西，請見諒……” 　　“我每天清醒的時間不多，不過隻要你能通過‘未轉變者’考核的三個問題，我會盡量幫你把後續入職的所有問題解決的。” 　　與剛才那喜怒無常的狀態完全不一樣，不妙現在彬彬有禮的樣子堪稱儒雅隨和。白晨隻能硬著頭皮再次坐下，聽麵前這個半瘋的前輩提問。 　　不妙落座，死水一樣的表情上出現一抹凝重。這一刻，白晨也能感受得到氣氛都變得有些沉重，接下來的第一個問題大概不會那麼輕易解答。 　　不出白晨所料，第一個問題，就給了白晨當頭一棒： 　　“第一題，請聽題：‘你對人性怎麼看？’如果，我是說如果有朝一日你的所有身體都被詭核同化，隻留下思維還屬於自己，你認為你還算是人嗎？” 　　“相反，如果詭核生物表現得像一個人，甚至產生成為人的念頭，你會怎麼想？” 　　白晨的呼吸凝重了。 　　他覺得自己來對地方了。 　　這兩個相輔相成的難題，實際上就是一個問題的兩個方麵。 　　全都是白晨需要思考的方麵。無論是昨晚在“放棄人性拯救他人”和“放棄他人”的選擇上，還是將來要凝聚詭核，這些全都要經過白晨大腦思考一遍。 　　拿到類人花色詭核牌的那一個剎那，已經說明白晨開始朝著不為人的方向上前進。 　　白晨抿了抿有些發乾的嘴唇，他一時間無法即刻回答，隻好問： 　　“能把後麵的問題全交給我嗎？我需要一點時間思考，順便把後麵的問題也和我說了吧，不會耽誤你多長時間。” 　　“好。”不妙整個人都癱倒在了人體工程椅上，輕鬆愉快地給出了接下來的兩個問題。 　　和第一個問題不同，接下來的問題很簡短： 　　“第二個問題，‘你對公司怎麼看？’實際上，這是一個實習期才能給出的問題。所以，你能在答出第一個問題上合格，就可以開始實習了。第二個問題是在實習期才能回答的問題。” 　　“最後一個，其實是古茗剛剛加上去的，雖然不知道他為什麼要在手機上這麼問，而且執意要在實習結束時一對一給你考核。” 　　不妙看了一眼手機，隨後就收了回來。 　　“內容是：‘是否能對著自己的信仰起誓，將公司放在信仰之前的第一位……’” 　　白晨瞳孔收縮，後背也滲出一層汗。 　　古茗能這麼問，絕對是因為他身上還帶著“緋紅天祿”的氣息。 　　能夠無緣無故沾上詭核氣息是不可能的，他是打定了白晨舉行了一些不可告人的神秘學活動，才會這麼問的。白晨身後沒有什麼不可告人的秘密組織，但一個普通人能夠接觸到詭核，沒有高人指導是不可能的。 　　同樣，這也是古茗對白晨保守的秘密的一次試探。 　　真相還是謊言，古茗心知肚明。他知道白晨耍的小聰明，也允許這樣的小聰明。 　　隻是為了確認白晨無害。 　　好恐怖的老男人…… 　　白晨張開嘴想說什麼，卻忽然發現自己麵前不是古茗，而是瞇著眼笑嘻嘻看著他的不妙。 　　“看我乾嘛？哦，對了，在我正常的時候就叫我‘妙真人’就好。不要把我和不妙搞混了。” 　　“你是道士？”白晨打了個岔。 　　“不像麼？唉，野道士罷了，不像也就不像吧，不提也罷。” 　　不妙裝著有些生氣哼了一聲，隨即半躺著閉上眼睛養神，絲毫不顧忌在自己麵前汗流浹背、呼吸粗重，而且瞳孔地震一樣顫抖的白晨。畢竟，職場上八卦可是一門萬金油話題，無論是對於他不妙還是白晨，都是如此。 　　能從自己未來同事身上看到點什麼不可告人的秘密，何樂不為呢？ 　　這種有適度壓力的惡趣味，對於保持人性來說恰恰是一味不可多得的調劑。 　　“既然這樣……”白晨擦了擦額頭上滲出來的汗，緩緩開口： 　　“那我就先回答第一個問題了，反正後麵的也不著急。” 　　不妙睜開一隻眼，饒有趣味地看著座位上表情復雜的白晨。 　　“我能否把這個問題分開回答？對我來說，原本的身份是否是人也同樣重要。” 　　妙道長來了興趣，用腳在地上一蹬，湊近了桌子，還把臉往前送著湊近了一些： 　　“哦？說說看。” 　　白晨抬起頭，眼神帶著一股堅定： 　　“如果是對一個原本人性正常，卻因為不知名原因讓身體墮落成詭核生物的人來說，即使他不願意，人性的損失也在所難免，這是程度深不深的問題，不是能不能稱為人的問題。” 　　“變成了詭核生物，即使人性損失不大，恕我直言，回歸人類社會也不太可能。我可以承認他人類的身份，把他視作另類一些的殘障人士，也算得上常人。但我不會讓他留在現實，這是為了他為數不多的人性好……” 　　“如果一開始就和他說好這些人性風險，對於一個理智的成年人來講，留在詭核世界未嘗無法接受。” 　　“畢竟，沒人希望因為不必要的不解和歧視而懷疑自己人類的身份。對我而言，人類是一種身份，不是種族，也無關種族。” 　　不妙嘴角微張，似乎因為眼前人的講述而感到驚訝。 　　看樣子，他已經有了不小的決心和足夠的思考。 　　不妙發自內心的笑了，他絲毫不吝嗇自己的贊美： 　　“說得好啊！你不進未轉變者天理難容！”不妙拍了拍手，繼續補充： 　　“不過，你的言論在我看來還有一些小瑕疵，比如你說的‘無關種族。’在我看來，種族的關係很大，人類的界定，可以不斷拓寬種族的範圍。” 　　“這樣來講，可以為他們取得一個合法身份。你類比殘障人士我很贊同，他們絕對也是未來‘弱勢群體’的一部分。” 　　“不過，詭核玩家還真的能稱得上弱勢嗎？” 　　白晨和不妙默契地相視一笑。 　　至少在不妙這一關，白晨算是已經順利通過了。 　　白晨接著講這個問題的另一個方麵： 　　“不過，我還是對詭核生物妄想成人的觀點保持悲觀和消極態度。” 　　“他們如何有了這個念頭？是否是已經做出了有悖天理的禍事，找書苑 wｗw.zhａosｈuyuan.com 比如把人類取而代之繼而衍生了這樣的思考？沒有這些前提在，我拒絕回答這個問題。” 　　不妙聽完，低下頭思考了片刻，但沒過多久，他的嘴角就勾了起來： 　　“這樣講，我的第一個問題還是有些草率，你說的這些我會考慮的，不過比起這些有的沒的問題，人是死的，規矩……規矩是死的，人是活的。隻要你有這些思考，對我的幫助就不是一般的大了。” 　　“歡迎你的到來，明天能開始上崗實習嗎？我會來親自帶你，古茗那邊的事情你不用操心，我們未轉變者小組還輪不到一個外人指手畫腳。” 　　“有信仰是好事，不過從今天開始就和無關緊要的東西早日斷舍離吧。我還沒聽過有什麼現實裡的組織能壓我們廢墟之上一頭。” 　　白晨接過不妙遞給自己的一份合同，欣然簽上了自己的名字。 　　“對了，公司絕對不是隻有負責詭核事件這麼簡單吧？有沒有企業口號或者警示格言之類的。” 　　不妙愣了一下說：“還真沒有。” 　　“不過，我們未轉變者部門有一句類似的守則——‘懷疑人性者，與詭核生物同論。’” 　　“希望你能保持人性，為了詭核世界受苦受難的普羅大眾謀福，更為了守護現實。” 　　說完，不妙伸出了自己的右手。 　　白晨也愉快地伸出右手，兩隻手掌牢牢握住，白晨堅信自己也握住了不妙手心裡的人性。 　　他感慨著： 　　“你早點說不就好了，共勉。” 　　“共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