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群……難民,我準備把他們移交給血十字會,麻煩你們報告一下長官讓我們進去。” 梁赫說的語言,白晨根本聽不懂,但這不是大問題。 偽神隨即善解人意地借著高維向白晨腦海傳輸了大概幾百個G的異世界語言詞典,一時間,腦海裡成千上萬個標準播音腔偽神的聲音炸裂開來。忽然悶頭摔在地上,緩了幾分鐘爬起來後,留著鼻血的白晨對梁赫表示自己沒有低血糖,更沒有肝火上腦,隻是有點高原反應了。 經過幾個時辰的長途跋涉,終於在一望無際的稀樹草原上找到了一座像樣的城池,大理石城門模樣相當復古,看起來和中世紀如出一轍。 城門上,刻著“黑石堡”的字樣,可能是這樣翻譯的,但白晨選擇意譯,而不是音譯。 梁赫出示的飛蛾形印章,讓城門的土著士兵一陣震驚,他們交頭接耳後,立馬請示了長官,很快白晨一行就被放行。 突然能聽懂自己身邊嘰裡呱啦說著話的感覺很棒,至少白晨不會焦慮發作覺得那群土著在罵他。 悲劇地發現自己已經一天沒吃藥的白晨沒有時間悲哀,因為他發現這座城要比他身上的悲劇色彩更加厚重。 萬人空巷,隻因為家家足不出戶,隻有教堂門外排著長長的人海,他們以領取救濟糧為生。 不置產業,表情麻木,目光空洞。 恐懼,刻在麵無表情的石雕們臉上,隻有當搶到救濟糧的人被身後不幸沒有領取到救濟糧的人拳打腳踢,把救濟糧搶過去的時候,才會有一絲表情波動。 白晨覺得自己不是那麼餓了。 至少這種場麵下,白晨吃不安生。 身上穿著的是粗麻衣,好一點是皮革,更多的人腳下踩的是草編的鞋。還有的甚至隻有一層厚厚的腳繭子,勉強當做“鞋”。 所以,地上少不了穿不上鞋的孩子們的血腳印。 白晨不免露出憐憫的神色。 “可憐嗎?這是另外的世界,和我們無關,快走,省的被搶的褲衩都不剩。” 梁赫搖搖頭,帶著白晨徑直從難民中穿了過去,白晨這才意識到被搶是什麼意思。有不少人因為餓瘦的小黑手並不乾凈,在白晨身上摸索,這樣一來,白晨僅剩的憐憫也被消費乾凈了。 白晨牢牢握住槍,一腳踢開一個最不老實難民。 “滾!” 用著流利的層級四語言說出滾的白晨讓梁赫一陣側目。 “高維和我講的。” “可別撕牌失控了,少去理會自主高維。”梁赫留下一句警告,就推門而入,進入教堂。 浮塵飄動,內部顯然需要修繕的破舊教堂內,除了座位和講臺再無一物,後麵的院子通向血十字信徒的住所和集會場。 對他們來說,教堂相當於客廳。 一個僧侶在講臺上翻動類似聖經的書本,聽到原本平靜的教堂裡傳來門被推開的厚重雜音,這才出聲提醒: “教堂周末不開門……” “我要找『外鄉人』。” 梁赫開門見山,沒有給這個看起來就像是本地土著的僧侶廢話,而梁赫顯然嚇到了這個膽氣不足的土著血十字僧侶。 “你……你們也是外鄉人?我這就去!” 看到僧侶急忙小步快跑著走向教堂後的昏暗走道裡,梁赫毫不客氣地坐在了原本那個僧侶坐的位置上,因為隻有那裡沒有蒙塵。他看著白晨,臉上還帶著一絲笑意。 “怎麼,異世界和你想象中是不是有些不同?” “說不上來。”白晨感覺到一股壓抑的氣息,可就是說不上來怎麼個不舒服感。 “等你習慣了就好。官方支持我們殖民層級四,我們也算是既得利益者,既然都暴露目的了,就不要想得太多。我們來這裡隻是甩鍋,這群信徒最後的結果如何,那也是血十字的事情。即使全部死了,也不該那我們試問。” 梁赫語氣輕鬆,眼神不帶有一絲波動。 白晨於是深呼吸,他說: “這是殖民地?” “不,這是職場。”梁赫語氣輕鬆,不過察覺到白晨有些失落,他說: “你不要以為我們要當那個聖人,廢墟之上是‘新時代大航海的殖民公司’。我們的世界也充滿了和詭核世界磨合的血和淚,我們的富庶建立在我們的廢墟之上,也建立在詭核世界的苦難中。這是事實。” “至少在這裡,你玩什麼地獄笑話都不會被指責了不是麼……因為他們都在這裡發生過。” “土著是最廉價的太牢,詭核世界靈感上升,殺死百十之數,必定可以凝聚‘忌命’。不過如果你做了,就和邪教徒無異。” “邪教徒殺土著取悅邪神。” “我們殺邪教徒取悅上司,一回事,很合理。” 白晨打了個冷顫,對於梁赫那用來調節氣氛的話感到一陣膽寒。 梁赫很有鬆弛感,但沒有什麼幽默感。 至少白晨笑不出來。 白晨記不得自己怎麼進入到層級四,又是怎麼出去的。 心不在焉一小會不可怕,但是白晨出現神遊天外的癥狀不是一天兩天了。他的精神狀態在經歷過層級四的獻祭之後就變得很奇怪。 他越來越覺得是偽神寄生在他的腦子裡,做了一些不可告人的壞事。 他隻記得自己握住了一個籌碼,然後就從詭核世界中退出了,至於那個現實裡的血十字工作人員,白晨已經記不清了,等到白晨回過神來,耳邊梁赫的告別已經回蕩了三千多遍。 眼前,正是從廢墟之上大樓出去的那條街。 “我……是要回家?” 白晨的神經衰弱是老毛病了,現在看來似乎有愈演愈烈的趨勢。 偽神,也許可能真的如梁赫所言不可信任,更不可理會。 【“我聽到有人在背後穿我的小鞋……是誰呢?”】 “是你爹。” 【“……”】 白晨漫不經心地在亂轉,他看著手機裡的星期日晚十一點五十感到一陣迷茫。 他點開社交軟件裡王闖的聊天框: “回來記得吱一聲。” 白晨還是覺得王闖沒死,至少死了應該會有血,或者有屍體在,但是沒有。說明王闖隻是被帶走了。 白晨劃開手機上方消息,一列電話彈窗。 全部是來催債的。 短信的留言,就近的一條是: 房子以抵押,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現在我們查封了,回執單正在路上。你爹媽的債務200w,附帶利息324w,逾期不交,後果自負。 剩下的短信,大概是威脅恐嚇之類的。 在電話通知的最後,還有一個運營商發來的預停機警告,白晨這才想起來自己的手機已經快倆月沒交費了,話費已經快要耗盡。 一天沒出來,房子被抵走了。 白晨沒地方去了。 他這才想起來自己忘了什麼最重要的事情,一對人渣父母死後留下的一屁股賭債。偏偏還在出車禍前賭輸了那麼多錢。 正在失魂落魄的白晨坐在路邊的長椅上,一抬頭,就看見了一個在街邊同樣迷茫的身影,那個人白晨很熟悉。 這不是……白晨想到自己還沒來得及問那個年輕人叫什麼名字。 那個攔住白晨隻為了一頁傳單的小夥子,他沒去層級四? 白晨想起來自己好像真的沒有在教徒們的隊伍中看到那個比白晨顯得更年輕的小夥,他正從醫院中出來,恰巧和白晨的視線撞上了。 “噢呦!這麼巧,一起去吃個夜宵?” 白晨注意到他的手上還拿著一個化驗單,沒開口問別的,隻是互換了名字。 得到姓名是叫做鄭添衣。 可惜了,不是姓羅。白晨亂想著,嘴上一時間不知道怎麼應付,不過還好剛才窘迫的樣子沒有被看到。 “哎呀,一雙筷子的事兒……” 但是沒見得鄭添衣這麼熱情,又因為肚子餓的緣故,白晨還是答應了一起去湊個飯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