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天,是一個陽光明媚的日子。 文雄領著黛琊公主到外麵散步。他們走進了繽紛絢麗的花穀,好一片姹紫嫣紅: 仙葩鋪芳望昭陽,欲滴連潤滿珠堂。 一片秀色惹人愛,桂雨紛紛擬天光。 愉艷鳳蝶解人意,嬌紅翠鶯戀春芳。 靜坐枝頭訴時節,浴洗朝陽滿堂香。 “猶蓬花開瓊穀洲,點點紅杉入夢流。”黛琊不覺詩吟。 “但得今宵邀明月,請君伴我幾度秋。”文雄接著續道。 “文雄,你能聽到我的心聲?”黛琊問。 “是的。”文雄道,“假若不是那個夜晚被你的琴聲所吸引,我猶恐:長夜蕭蕭伴殘燈,孤草淒淒誰與共?” “你可知道,在沒有遇見你的夜晚,我都會:獨坐清亭中,夜月感憂愁。為誰花解語?醉在我心頭。”黛琊道。 “你那繞梁之音,如聞天籟,令我銘心刻骨。我願做你唯一的聽眾,去聆聽你的心聲,感受你的溫存。”文雄道。 “我從未見過如你這般‘放誕無禮’之人。”黛琊道。 “正因我的‘放誕無禮’,才會將你那一份寂寞填入字裡行間,遮掩這不斷癙憂。”文雄道。 黛琊: 我穿著潔白的綾紗,與你相儇三生雲崖。 笑看塵世玉堤飄颯,訴說天下最美情話。 文雄: 你那溫而雅的臉頰,讓我從此有了牽掛。 我願化作一道星霞,常常伴那水月鏡花。 文雄、黛琊執手相望,“你有你的故事,我有我的神話。讓我們帶著這些感人的故事,去譜寫最美的神話。” 夜幕降臨。一輪圓月掛長空,滿天星星亮晶晶。螢火蟲兒提著燈,百花沉醉酣夢中。 文雄、黛琊坐在一塊大青石上。 “那一夜,我猶被魔鬼附體,窮極觳觫。謝君為我翩翩起舞,才打破這眼下驚嚇的夢窟。”文雄道,“你像這美麗的螢火蟲,點亮燈火,溫暖著,我的心。” “那一夜,我撫琴獨坐清亭,十分悲懣。感君會平心入我夢,才挪開這心中壓抑的石頭。”黛琊道,“你像這璀璨的一顆星,閃射光芒,照亮了,我的心。” 黛琊依附於文雄的肩膀。二人相守在一往無際的星河。 少間。 “啊——”黛琊驚呼一聲,跳了起來。低頭一看,見腳腕纏著一條蛇,她驚怕極了,“有蛇,文雄救我——” “別動……”文雄急蹲下來,一把揪住蛇頭,戰戰兢兢從她腳腕取下,擲個老遠。 “你要不要緊,快坐下。” 黛琊慢慢地坐在大青石上。文雄將其白絢褲撩起,見肉體上已留下兩點齒痕,流著黑色的血,當下驚恐萬分,“中毒了,再不醫治就來不及了。黛琊,你別動,讓我用口吸出蛇毒。” “嗯!” 文雄低頭,嘬住其瘡,將蛇毒耳一口一口吸出,吐在地上。 這時。文雄打自己衣服撕下一塊布,小心翼翼裹住她的傷口。“傷口處必須上藥,我帶你回去。” “嗯!” “你行動不便,我背著你走。”文雄心急如焚,背起黛琊離開花穀。 東堂後宮內,燃起通明的燭光。黛琊渾身乏力,靜靜躺在寢塌。蕭聖君、天鳳聖母、珠月公主、姚翎將軍、紫悅公主、馮旺閣主、朱顏若、董兆勃將軍、鳳港將軍皆都紛紛趕來,見她眥青瞼垂、瞳孔散大。人人焦心如焚,而馮旺卻躲在一邊偷偷笑哩。 文雄請來禦醫,經其細診,“由此觀之,是被銀環蛇所嚙。” “銀環蛇?”蕭琿瑜問,“那有沒有生命危險?” “若被其所螫,毒瘡微痛,肢體覺異,眼瞼下垂,吞咽困難,身體乏力等一連狀,一旦呼吸衰竭,容易導致死亡……”禦醫道。 “什麼?導致死亡——”文雄驚恐萬狀,掐著大夫道,“難道這就沒得治療?你是個什麼大夫……” “將軍,將軍,稍安勿躁,我話還沒有說完,”大夫取開文雄之手,“此並非無藥可醫。” 文雄聞此言,方才鎮定,“還有得救,甚好。” “那該怎的醫治,用何良藥?”天鳳聖母驚慌的問。 “治療原則是:祛風止痙,疏風解毒。”大夫道,“諸位不必著急,我這有龍膽草、川貝、製南星、青木香、蜈蚣、全蠍等一味藥材,均可入藥,隻需用水煎服,每日三次,服用五日即可。” “請快配方,悉皆加靈丹妙藥。”蕭琿瑜命令。 “謹諾!我這就去。”大夫言訖,此去抓藥。 這幾日裡,文雄寸步不離的守在黛琊身邊,已有三四個日夜不曾休息了。黛琊在他的悉心照顧下,漸漸愈轉。 第四日,文雄熬了一碗野參湯,一口一口的喂她服下。黛琊雖是臥病在床,身處病痛之中,但由於文雄對她百般照顧,對她的關愛,幾乎高興得上天了。 “你一定累壞了,”黛琊道,“快去休息,我會照顧自己。” “你尚未好轉,我怎能安心休息?”文雄道。 “可是,這樣你會吃不消的……” “沒關係的。”文雄道,“為了你,我會一直守下去。” “可是……可是……” “別‘可是’了,好好調養身體……”文雄湫臉微微晃著頭,“我願你像那條咬你的蛇,狠狠纏著我,若我有半點負你,你便狠下心毒死我。” 須臾,珠月公主靜悄悄走進來。看到依舊臥疾的黛琊公主,走過來問:“姐姐,覺得如何,好轉了麼?”黛琊道,“好多了,明日便可下榻走路。”“喝藥時辰將至,”文雄對著珠月道,“小公主,勞你照顧黛琊一會兒,我去煎藥。”珠月露著金燦燦的笑臉,十分羨慕,“是!你快去吧!”文雄安心的離開。 “姐姐……”珠月喜滋滋的道,“尤將軍對你日以照顧,勝過爹娘之疼愛。難道,你們……” “珠月,”黛琊害羞了,“不要瞎說。” “哦!你臉都紅了。” “妹妹,都是父王把你給慣壞了,這張櫻桃小嘴呀,就是收不住。”黛琊笑道,“好了,我也不隱瞞了,我欲托付終身與他。半月前的一個夜晚。我獨坐後苑清亭之中,對月鼓琴……” 聽了黛琊的故事,珠月羨慕極了,“你倆真是,‘在天願作比翼鳥,在地願為連理枝’。此共同的心聲,猶如伯牙、子期那高山流水之情。” “你才十六,等再過兩年,你也會找到一位如意郎君,如尤郎這般。”黛琊笑道,“姐姐常思,未來妹婿會是誰呢!是姚翎將軍?還是鳳港、章奕韋、龐洪晏……?” “姐姐……”珠月笑道,“你教我彈琴好不好?” “你學彈琴作甚麼?”黛琊驚奇的問。 “你我雖是親生姊妹,我什麼都不如你,你琴棋書畫,樣樣都行。在你麵前,我簡直相差十萬八千裡。”珠月嬌氣的道。 “好!等姐姐明日安好,教你好不好?”黛琊和藹可親的道。 “噢耶!我就知道姐姐最疼我了。”珠月興高采烈。 姐妹倆說說笑笑,聊得歡喜愉悅。 此刻,文雄正端著煎好了的藥急慌慌送往東堂後宮。不料,對麵迎來一人,後麵還帶著一個身裹鎧甲的武士。那人正是馮旺,他知道文雄端來的是為黛琊去病的良藥,故意緊湊上去,與文雄相撞。得了,辛苦煎熬的良藥就這樣撞落在地上,連碗也摔碎了。 文雄見藥俱都混入塵土,難過極了,“天哪!我的藥……我的藥……” “你眼睛瞎了,這麼寬的路,你非往大爺身上撞,是不活膩味了?”馮旺揪住文雄衣襋兇悍的道。那個身穿鎧甲的武士揉著拳頭,滿臉透出陰森森的一股煞氣。 文雄仍然擺著一副愁眉苦臉的表情,卻狠狠翻起手兒,毫不客氣的一巴掌抽在馮旺臉上,使他鬆開手。這一巴掌可抽地他眼冒金星,不分東南,難辨西北。“呦嗬!”馮旺極為囂張,臉上尚帶一絲絲奸笑,“膽子不小,敢扇我耳光子,你可知道我是誰嗎?”文雄沒有回答,隻是兩眼直勾勾盯著打翻在地上的那碗藥。馮旺拊著文雄之肩,狂野道,“我是宗雲閣主馮旺,你一小小將軍,豈敢與我動手?你們這些竍族來得雜種,不滾回鳳砉城,到這兒來糟蹋天崗的白糧。”文雄極為怒恚,著實氣得撚緊拳頭。馮旺尚未住口,接著道,“哼!你一小小將軍,甚不治心,有何資格配蕭聖主之女,簡直是癩蛤蟆想吃天鵝肉,做夢……”文雄忍無可忍,兩眼迸射出強烈的火花,頂上燃起熊熊火焰,手心裡緊攥出一股汗來,“噗”地一拳打過去,不料卻被那個身穿鎧甲的武士用掌裹住。 “讓開,讓我打死這個無賴。”文雄怒道。 “馮閣主,不是你想打就打得。”武士道,“這位壯士,能忍則忍,不要逼我動手。” “忍?我忍個屁……”文雄怒道,“這貨非但辱我,還辱我尊族之威嚴,若我心慈手軟,則不是尤文雄。” 那個武士無辭,如刁黠之獸,伸出毒爪驁很的撲向文雄。 “打,打,與我好好教訓這個外來的愚夫,讓他瞧瞧厲害……”馮旺在一邊鼓舞喝彩。 鐵甲武士突一掌鋪來,文雄以拳頭相搏,拳掌相繼對碰,猶如晨鐘撞破暮鼓,擂得那武士直往後退,文雄趁機飛來一腳,誰料想那武士以拳臂擋住,挺起堅鉞的胸膛,側首飛出一拳,文雄舉起左手,以左臂掩住他攥拳的右臂。兩人鬥得最是火烈,戰了數合。由於文雄多日未寢,幾合過後,已是身倦體乏,當此行景,難進也難退。鐵甲武士麵對大好時機,一拳打其臉龐,文雄的半邊臉呼呼腫起來,口內鮮血染紅牙齒。 而此時,馮旺正站一旁目不轉睛看這場好鬥,大聲道:“尤文雄,看你還敢不敢在大爺麵前放肆,若肯跪求於我,興許能留一條活路,若不然拳腳之下,就是死路一條。” “呸!”文雄拭去嘴角的血跡,道,“我尤文雄即便一死,絕不會向你這無恥小人卑躬屈膝。” “給我打,給我狠狠地打,給我往死裡打。” 鐵甲武士揮拳相向,毫無憐憫之心,隻打得文雄鼻青眼腫…… “住手——” 鐵甲武士以為不相乾的人來阻撓,看也不看,依然攥著木錘般的拳頭,在文雄身上橫肆亂打。 馮旺剛一轉頭,見眼前站著蕭聖主、天鳳聖母、姚翎、鳳港和章奕韋,後攜數從。馮旺連忙磕頭作揖,而那鐵甲武士依不罷手,也不看看來者是誰。姚將軍火氣沖天,急跑過去,一腳將他踹開,攙起文雄。鐵甲武士這才知道蕭聖主已站侯多時,即來倒身下拜。 蕭聖主迅速走過來,看著文雄,見已是口內鮮血淋淋,衣沾血跡,目眥發青,兩邊臉腫起來一大塊。 “文雄,你怎麼樣?你怎麼樣啊!”蕭聖主心中覆蓋著一層厚厚的冰,眼角默默含著淚花。 “聖主,他……他……故意……撞翻了……黛琊公主的……藥……”文雄指著馮旺奄奄一息道。 蕭聖主直下命令:“鳳將軍,將馮旺拉下去,重則一百大棍,打入大牢,聽候發落。” “謹諾!”鳳港曳起馮旺,拖了下去不題。 那個鐵甲武士依跪地上討饒。 蕭聖主道,“你這貨為虎作倀,將我未來賢婿打得瘡痍遍體,有何臉麵討饒?你剛才是如何對待文雄的,現在本君就如何對待你。” “聖主饒命……聖主饒命……”武士道,“皆是馮旺讓我做的。” 蕭聖主怒道,“馮旺人麵獸心,教你吃屎,你便去吃屎?教你去死,你便去死?使你欺人,倒蠻厲害的。好!現在我要把文雄的痛苦轉移到你身上。”下令,“姚翎,章奕韋,剝其鎧甲,給我往死裡打。” “謹諾!”二人將那武士捽起來,摘其兜鍪,剝其鎧甲,就此拳腳相向,隻打得鼻青眼腫,遍體皆傷,惟有微生,方才停止。 “拉下去,係入大牢。”蕭聖主復下令。 “謹諾!”章奕韋將他拖了下去不題。 蕭聖主對文雄道,“尤將軍,此數日黛琊在你照顧下,也好的差不多了。我見你二人真是天造地設之雙,她遠嫁於你,一定會幸福。故先以身體為重,吾與聖母自當為爾擇吉,讓你們合巹,你意如何?”文雄此聞,內心充滿感激,跪道,“文雄多謝聖主、聖母成全。”蕭聖主笑道,“還叫‘聖主’,該改口了。”文雄笑道,“多謝嶽父、嶽母大人成全。”蕭聖主攙起文雄。天鳳聖母道,“文雄,先別回去,黛琊身體剛好,她見你如此,必會傷心。你姑且到姚將軍府上養傷,黛琊有珠月照顧,你大可放心。等過幾日,你身體養好,再去找她。我會告訴她,你太過疲勞去休息了。”文雄點頭。姚翎攙住他回府。 蕭聖主又命兩個婢女去煎藥。 蕭聖主和天鳳聖母來到東堂後宮,見黛琊平坐寢塌,與珠月正談溫馨之語。二女見了父王母後,慌忙行禮。蕭聖主問,“黛琊!覺得如何?”黛琊道,“此幾日,多虧文雄照顧,幾乎好了。”聖母道,“文雄數日不寢,現回宮休息去了。使其休數日也!藥自有有人送。”“嗯!”黛琊點頭,“之前我恐他疲勞,勸他行息,可他就不。現在他一休息,我甚高興。”聖母道,“所以,這兩天就讓珠月來陪你吧!” “幸甚……幸甚……”珠月歡欣鼓舞。 “你呀!刁鉆古怪的,可愛之緊哪!”蕭聖主對珠月言,“看你姐姐多端莊,琴棋書畫、詩詞歌賦,樣樣精通。不像你,學什麼都是個半吊子。” 須臾,門“吱嘎”一聲,一婢女捧碗走進,“稟君主,公主的藥煎好了。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蕭聖主接過藥,“黛琊,坐好,父王喂你吃藥!” “哼!父王,你就心疼姐姐,不疼我……”珠月嬌慣的像隻兔子。 “誰言?你們可都是父王的掌上明珠啊。”蕭聖主笑道。 即日夜,文雄臥於冷清清的寢塌,渾身疼痛,臉上鼓著透亮的腫包,目眥發紫,口角淤青,赭血斑斑。望窗外天幕,月如圓盤,他悲寂道:“黛琊!你是否已安好?”不覺悲泣,“我負痛的是你的青妍,浠凜凜的風,清冷冷的雨。我婉轉悲啻……”微風吹拂下,皎皛的碧月裡:她那雪白色的紗裙在迎風綻動。漸漸的,她跳起了舞,那飄柔的舞姿像是初放的花蕾,露涵著點點溫馨。這是月亮給予她的美麗,鑲映著唐詩宋詞般的典雅與清新。“夜長深思孤琴女,好夢芳得猶人醉。”她笑了,那微抿的笑容,似春風般掠過,親吻著他那冰冷的眼神。 “我穿著潔白的綾紗,與你相儇三生雲崖。笑看塵世玉堤飄颯,訴說天下最美情話。”這襮白的一幕,又回蕩在文雄的眼下,還有那娉娉裊裊、婀娜多姿的身影;嫣然嫵媚、恬如鏡水的笑容;婉轉悠揚、清脆嘹亮的歌音;沁人肺腑、清新自然的琴聲,皆都脫穎而出。 “黛琊!我們的愛,在山與水之間,不知上天給我們設下了多少陷阱?”文雄對著月光道,“要知心相愛,難道一定要付出相應的代價嗎?如真是這樣,我甘願飽受你的一切苦難,帶著痛苦的滋味去愛你一生。” “文雄……文雄……” “我聽見了,你在叫我……”文雄甜甜的睡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