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人生1味(1 / 1)

阿爾升起的時候,塵世也漸漸睡去。不過,漫山遍野的營火宛如星光般播撒大地,預示著一些人的生活,才剛剛開始。   金色的油花在鍋中翻騰,時不時有短尾羊肉從鍋底浮現,細致且精瘦的紋理沾染的油脂的晶瑩詮釋著什麼是肥而不膩,完全熟絡的納豆與蒜碎交融在鮮美的湯汁中,隨著熱汽溢出,香馥濃鬱,   些許的紅蘿卜和青薺菜將鍋中點綴出不同的色彩,方文思緩緩夾出一塊透紅的羊肉,幾滴湯汁順其滑落,在鍋中泛起漣漪。   “原來這兩根木棍是這樣用的”,   在諾森蘭人眾起的呼聲中,不知是誰發出這樣的感慨。從那一天開始,一種叫做筷子的餐具在法爾茨的黑水鄉開出文明之花,而播種者則是一群來自諾森蘭的異鄉人,   “諾克特,要不你來試一試”,方文思往後挪了挪,與圍在篝火旁的眾人擠在一起,期待著諾克特的表現,當然不乏有起哄者,齊聲高呼著諾克特的名字。   有的時候,與人相處就是這麼簡單,好似乾柴烈火般純粹,就如同現在,諾克特用筷子成功夾起一片青薺菜,盡管他顫顫巍巍的手讓第一次嘗試顯得拙劣,但隨之迸發的歡呼聲是眾人給予的肯定,對於他們來說,這就像是一場意義非凡的重大勝利,   烈火與美食不僅使得寒冷的夜晚回暖起來,還淡化了人與人的距離,   “南方佬,你可能還不知道,我們諾克特護民官在打仗之前,正在娶媳婦兒的路上呢”,這不,一句家常打開了話匣子,   “還有這事?小胡斯,我怎麼沒聽護民官說過啊”,   “就是...就是...”   方文思還未說話,眾人已經議論紛紛起來,這裡麵大多數人的臉上還未褪去青澀的稚氣,你一口,我一嘴的爭論在一起,   沒有想象中的冷落排擠與酷刑苛責,諾森蘭人反而用飽滿的熱情展現了他們獨特的待客之道,雖然這裡都是些常人所說的鄉民,但是那種樸素的真誠與生活氣兒卻令方文思感到親切又舒適,   “胡斯說的沒錯”,不知是出於羞愧,還是火光映射,諾克特的漲紅著臉,出言打斷了爭論,   “哪個鄉裡的?”   不知是誰打破了大家的詫異,一句提問勾起的眾人的興趣,   諾克特撓了撓頭,倒是有些釋然,“斯卡裡茨,就是胡斯他們鄉,剛走到哈維爾他們鄉裡就被強征入伍了”,   “我就說嘛,護民官你一個普雷斯塔夫城裡人怎麼跑到我們鄉了,我記得你被拖進隊伍的時候說自己是當地的泥瓦匠”,麵對哈維爾的接話,諾克特連忙製止對方繼續說下去,看到這裡,方文思隻好拍了拍諾克特的肩膀以示安慰,   諾克特有些勉強地擺擺手,低下頭說道:“沒事,花300銅幣買的老婆”,   方文思雖然似懂非懂,但是仍能夠感受到諾克特語氣中的心酸,連忙轉移話題,“別光說諾克特護民官啊,來聊聊別的”,   “哦對,剛顧著嘮嗑了,胡斯,趕緊把你們鄉的寶貝給聖子大人嘗嘗,別藏著掖著的”,   這個時候方文思才注意到被稱之為“小胡斯”的孩子,大概15、6歲的樣子,應該是這群人中年齡最小的一個,破爛的棉麻衣將他包裹的圓墩墩的,甚是可愛。   不一會兒,他從棉衣的破洞中套出一坨弗倫西亞紗絹,小心翼翼的攤開,方文思看著像是辣椒粉,要知道就連聖城奧蘇安都沒有的辣椒,   小胡斯一手捧著紗絹,一手小心翼翼地撚了一簇辣椒粉撒在蒸騰的羊肉鍋子之中,見石鍋中的黃金湯汁依舊,索性抓了三分之一的辣椒粉倒入其中,隨後轉過身來用充滿著乞求和希冀的目光看著方文思,   不知為何,這一句話突然緊緊縈繞方文思心頭,莫名的沉重和心酸壓得他幾乎喘不過氣來,   見方文思遲遲沒有接受,胡斯的眼神也漸漸黯淡,高舉的雙手也垂落下去,口中喃喃的低語就好像自責一般,“宮殿裡的那些人也不喜歡”,   再理性的人也無法拒絕感性,真情流露往往能夠擊潰佯裝的體麵,方文思渾身抖了個激靈,用筷子從金紅相間的油湯中夾出一大片羊肉,雪裡帶花的肉片上掛滿了油湯和辣椒,光是看著就食欲滿滿,   “你們也別光看著啊,來一起吃啊”,說完便大塊朵頤起來,一簇篝火一張鍋,幾雙筷子幾個人一下子熱鬧了起來,而像這樣的場景在今晚還有幾百處,   “南方佬,你說這戰爭啥時候才能結束啊?一開始打弗倫西亞人,又和季赫塔拉那群長著牛角的怪物打,現在又跑到這裡和你們南方佬開戰,唉...”,說話的是一個叫做勞澤的大叔,紅褐色的絡腮胡子打理的很是精美,方文思一見到此人腦海中就蹦出一個詞,老當益壯,   “是啊,是啊,戰爭什麼時候結束啊,南方佬?”   “你們這次是來和貴族老爺們索要贖金的,是嗎?”   “談的怎麼樣了,你們這些貪婪的南方佬到底什麼時候才能滿足,要少一點,至少讓剛出苗的孩子回家吧”,   .........   眼看著越來越多的諾森蘭人圍了過來,每個人都迫切詢問著各種問題,一時間讓方文思手足無措,他疑惑於戰爭不是已經結束了嗎?直到聽清小胡斯略帶哭腔的低喃聲,他才明白為什麼對於諾森蘭人來說,戰爭還沒有結束,因為他們想家了,但歸途遙遙無期,   隻見方文思猛地站起身來,環顧著周邊的諾森蘭人,有老有少,滿是疲態,含著希冀的眼神,焦急地等待著他的回復,   “我?....我知道你們想家了,我也想家了,我和你們一樣都是孤身一人”,他突然半跪在胡斯麵前,扶著對方的肩膀自顧自的喊道,   “有的時候,我都不能確定我到底是誰,如果我走出高塔,脫下這身衣袍,失去家人,失去朋友,失去這一切的一起,那誰能告訴我,我是誰,我們又是誰?”   胡斯顯然是被方文思的舉措嚇壞了,“那.....誰能告訴我們?”   “這......”   方文思是在宣泄,宣泄他穿越以來的孤獨和恐懼,卻被一個孩字樸素的話語而問住,這樣深層次的本格哲學就連他自己的理解也是似是而非,更何況來教育他人,莫名的緊張感讓他靈光一閃,連忙指著天空說道:“神明”。   這些諾森蘭人經歷了太多太多此生難忘的事跡,希爾德利亞的滄桑劇變,戰爭的洗禮,無論是摩南深淵的惡靈侵襲,還是黑水鄉的激戰,他們一直隨波逐流,風裡來雨裡去,塵世間光鮮的一切都與他們無緣,盡管很苦,但他們依舊努力活下去。   在這個時代,如果有人說不是崇高理想支撐著他們活下去的,就連方文思也不會信,人生有百態,總有一種味道屬於自己,或許這是生物的本能,亦或許是那所謂的信仰。   ..........................................   人群中忽然鉆出一個人,一把將方文思拽了起來,看清這人是卡洛斯,方文思隻得匆匆留下一句,“你們先吃飯,我先走了”,   他甚至不敢回頭看一眼,急迫地想要回避諾森蘭人的問題,也生怕他們真的會對自己做出什麼事情,   “與那些諾森蘭人相處的怎麼樣?”,方文思沒有想到卡洛斯會這樣的質問,盡管他快步走出諾森蘭人的營地,但緊跟其後的卡洛斯依舊給了他莫大壓力,“他們...人挺好的”,   “不要相信諾森蘭人,他們就是一群褻瀆神靈的野蠻人,隻會漫無目地殺戮,不要被狼口的蜜餞迷惑了雙眼”,   “不至於吧,他們沒有....”,方文思很想反駁,發現自己根本不可能說服卡洛斯,又未免有些無奈,隻得服軟,弱弱的說道:“我知道了”,   “算了,伊文思有一天你會知道這些諾森蘭人的命運的,但現在我們需要貴族來維係俘虜的穩定,雖然還有一些反對聲音....還好諾森蘭的頭狼們妥協了”,   看來卡洛斯已經搞定了第一旗隊,雖然對方總是用莫名的偏見勸誡方文思遠離諾森蘭人,但僅僅是短暫的接觸,他已對諾森蘭的底層民眾心生好感,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自己也願意執信著這一份天真,或許卡洛斯口中的諾森蘭人應該是特指那些作威作福的貴族吧...   想到這裡,方文思不免有些頭暈目眩,一不留神被幾個醉酒的諾森蘭人從身後一把推開,將他與卡洛斯相隔開來,然而麻木的方文思隻想逃離這刺耳的喧囂,在不知不覺間,已經走到營地邊緣,   一絲寒意令方文思渾身一顫,瞬間清醒過來,他回身望去,發現卡洛斯還沒有追上來,便放鬆了心態,不遠處有熟悉的聲音,哼唱著歌謠,伴著潺潺的溪流聲,空靈而優美,   但方文思顧不了這麼多,一絲尿意湧上心頭,他急忙走到樹下,剛準備解開長袍的束帶,卻沒有發現一道寒芒從他身後逼來,緊接著刺入方文思的背後,伴隨著陰鬱沙啞的低語:“瓦爾哈拉,向你問好”,   方文思奮力掙脫身後的人影,跌跌撞撞朝著歌聲的方向逃去,後背傳來的撕裂感讓他第一次如此恐懼死亡的臨近,鮮血浸濕的長袍傳來陣陣涼意,卻也無法清晰他逐漸模糊的視線。   方文思不知道身後的威脅是否跟來,但漸漸虛脫的無力感,隻能支撐他趴倒在地茍延殘喘。不過,慶幸的是,歌聲停了,   “是...你?”   是特蕾莎的聲音,緊接著無盡虛無湧進方文思的心流。   對於方文思而言,這是一場夢,伴隨著紫羅蘭的芬芳,熟悉的輕哼撥起清風,悠揚清澈。他的心流仿佛飛躍季節輪回,神遊於青巒流水間,略過花開嫣然,穿過葉落孤單,最終定格在朦朧俏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