咚,咚,咚,像是剛剛才打過蠟的鋥亮木質地板與一隻棕色的馬靴碰撞著,響起了穩重的腳步聲。 似乎剛剛運動完,呼吸還有些沉重的塔雷特招了招手,讓不請自來的厄伍伊什隨意找個地方坐下。 然而伊什一動不動,站在原地等待著。他將酒櫃中淡黃的酒水取出,各倒上兩杯。 “感謝您的感慨,這份珍貴的情報讓我們的聯盟壯大了許多,請讓我用這一杯甜美的蜂蜜酒來慶賀我們完美的合作。” “...。” 厄伍伊什沒有接過,但塔雷特沒有絲毫沒有尷尬的將酒杯從被打磨得像是黑寶石一般的桌麵推至他的身邊。 “你們的回報。” “是,當然,我們不會忘記的,關於那處遺跡的情報我已經向冒險者們分發了委托,但那些能工巧匠們暫時還需要一些時間來進行研究。” “還有..如果您實在是討厭鐘樓的吵鬧的話我們完全可以直接停用,實在用不著浪費您比擬天神的力量。” 塔雷特放下酒杯,很自然的注視伊什,想要透過那層神秘的黑暗,窺見他麵容之上或許會展現出的情緒。 然而那抹陰影卻如同實體化了一般,就連窗外稍顯刺目明媚的陽光都難以穿透這層厚重的幕籬。 兜帽微微晃動了一下,隱藏於黑暗中的視線鎖定了他,隨後吐出了讓其始料未及的一句話語。 “你害怕了。” “是。”但這並沒有讓塔雷特亂了陣腳,他沒有坐在被各類家具拱衛在中心的辦公椅上,而是坐在一旁的靠墻的沙發裡,保持低調。 他抿了一口並不刺激的酒水,借助這短暫的時間編織話語,像是和先前一樣的平穩說到:“您的個體的力量已經超脫凡人,想來哪怕是已經征服了所有大陸的國王也會懼怕於身為天災化身的您。” “所以我並不會因為承認自己的膽怯而感到羞恥,就像魚蝦不會因為自己對雄鷹的恐懼而感到憤怒一樣。” ... 砰——,與那些商人扯皮偽裝到疲憊的厄伍伊什一頭撞在了桌麵,像攤軟泥一樣趴在滿是抹布異味的餐桌之上。 被威脅著再多說一句話就前往萊雅娜夢境的葛雅芙琳一言不發,安靜的漂浮在空中。 他悶悶的聲音從臂彎中傳出,有些模糊:“拉芬..那些商人有哄騙我嗎?” “沒有,但進度緩慢是毋庸置疑的。”拉芬的聲音從伊什的黑袍裡傳出。 “你所聯係的主機現在有回復消息了嗎?” “沒有回復,在基地設施修復前無法派出更多子機,但好消息是雲端並未特別關注此地,隻是在進行正常記錄。” 厄伍伊什把埋著的頭抬起:“那就先進行修復吧,還缺少什麼物資或者其他的東西嗎?我能幫上什麼忙。” “不需要。” “那..我還有什麼事要做?” 拉芬短暫的檢索了幾秒:“沒有,你終於獲得了可以毫無顧忌的休息時間,恭喜,伊什。” “...”無話可說的伊什從椅上站起,一步一步的走回自己狹小的房間裡,躺到床上。 沒有聚焦的雙目中倒映著已經被艾蒂卡打掃過的天花板,過了許久,濃厚到令人窒息的沉默變作了一種虛假的氣壓,壓迫著他的神智。 無形的虛無被過往裹挾著,從大地的裂縫中漫出,將他拉入了那名為曾經的廢墟裡。 厄伍伊什合上了雙眼,被迷霧所包圍的內心將這些影響隔絕在外,取而代之的是無處不在的煩躁。 【我要殺點什麼..】 他十分自然的從心底裡冒出了這麼一句話語,就好像那些鐵銹味的鮮紅液體可以緩解心中乾燥是理所當然的。 【我要殺點什麼...】 【殺點什麼..】 直到地麵發生了劇烈的震蕩之後,厄伍伊什才從睡前的擾亂思緒中清醒。 一條條與地麵顏色相近的棕紅蠕蟲噗的冒出,暗紅的塵土被震蕩至空中後化作了一縷縷紅霧,向遠方飄去。 不再凝視那昏沉天空的伊什將頭低下,發現了在自己腳邊拱動的龜裂土地正在一伸,一縮的不斷探出某種類似於骨片的白色板子,突破這板結的大地。 長出骨片的蠕蟲漸漸鉆出,蠕動著,向不遠處已經像個爛番茄一樣腐爛的巨大頭顱爬去。 啪——,心中煩躁的厄伍伊什將它踐踏,柔韌潮濕的外皮瞬間鼓起,內在的柔軟組織在被擠壓到極點後從蠕蟲的後段濺射而出,令黏膩的紅潤器官散落一地。 蠕蟲的到來就像某種預兆,一群群候鳥般排列隊伍的黑影從天邊出現,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包圍著,拱衛著它們集群中至少是相對個體五倍大小的領袖。 它們飛過的身影籠罩了大地,不斷出現又消失的間隙令穩定的日光變作閃光,不停轟炸著他的視覺。 正因為如此,伊什心中的焦躁愈發旺盛。 他左腳一扭,精確的跳躍到一顆裸露的黑石之上,在身體還處於滯空並未落地之時,迫不及待的將蓄積了可怕勢能的右腿蹬出。 轟!—— 催生出恐怖音爆的氣流化作了淡白的圓環,向四周散開,消失。而原本待在原地的黑石已然如花般開裂,露出了內部還未氧化的灰白色調。 四處飛濺的碎石深深的嵌入地下,令塵土飛揚,在大地上留下一道又一道淺薄的劃痕。 尖銳的破空聲湧入了他的聽覺,厄伍伊什集中著注意力,精確無誤的將麵前這隻正在緩慢轉向的怪鳥抓住。 無比堅固的手爪與它表麵上的甲殼發生摩擦,在巨力之下,輕描淡寫的挖出了四道深可見肉的深刻爪痕,還未飄散的白煙附著在旁,像是玩偶爆出的棉花。 伊什放鬆了精神,白煙在他眼中不再凝固,它帶著鮮血,在汙穢的天空中留下了微不足道的痕跡。 厄伍伊什微微張嘴,嚴絲合縫到像是沒有生長口腔的麵甲張開,露出了令人生寒的銳齒。 這不是威脅,也沒有過多的含義,隻是他感到興奮的微顫。 感受到強烈視線的首領放緩了飛行,長在身體兩側的對稱眼眸滑稽的翻著白眼,試圖觀察到將會在三秒後把自己撕成碎片的猙獰人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