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夏天,一位光著膀子裸露上身的少年時常佇立在推拉的玻璃窗前——在黃昏、在黑夜、在黎明——他有時呷著一支煙,有時喝著一瓶可樂。他的臉上偶爾有愜意的神情,但更多的時候是爬滿一臉的憂鬱。他吹著從不遠的海岸湧過來的風,他望著西邊的山塢上飄蕩著的雲。有時會想起遙遠的她和那句話:“我望著窗外的昏黃,希望,在每一分鐘上允許開花。”但他知道,那一切都不可能發生了。不僅僅是因為爺爺奶奶的相繼離世——這對於從小就是留守兒童的他來說是一種難以言明的痛楚——讓他喪失對於未來、對於驥途的奔逐,更是因為他看清了父親那一幅賭鬼的真實嘴臉。更遑論那一位常年需要靠藥物來保持鎮靜的精神病的母親······這些,讓這一位二十五歲的少年的心仿佛一夜之間炸裂開來,炮粲成一堆堆燃燒著的白色泡沫,終於在第二天清晨完全淪為死灰。 或許以前你並不知道他姓甚名誰,但現在,你可以姑且稱他為“不幸”的——阿德。 阿德個子不高,阿德沒有工作。他能記起的最後一份工作是在重慶的一家電子廠裡看守組裝電路板芯片的機器的活計。他至今仍然記得上班時的天氣——要麼看見月亮,要麼看見太陽,要麼什麼都看不見。回想起那裡的日子,和過去的高中生活一樣,都充滿著一股堙滯心扉的冷意。所以阿德平日裡什麼都去想,卻唯獨不願回憶過去。那是一片爬滿青苔的森林。 阿德這天和往常一樣,在一個明媚的晨曦中醒來,他摸索著從被褥裡找出手機,看了看時間,然後晃悠悠的翻身,坐在床沿上。也許是被窗前落地的陽光所感染,屁股於是離開了床沿,從桌上的煙盒中抖出一支煙,點燃便徑直朝窗邊走去。 他租住的房子位於閩浙一帶的鄉下,是一排聯棟的三樓獨層。看似大氣綽約,實則僅僅是五十平不到的隔斷的兩間房。朝向窗邊的便是他的房間,另一間則是那個“賭鬼”父親的。炊具擺在阿德視線所及的窗臺的一隅,而僅有的衛生間則在他父親的房間。 他到了窗邊,視線瞥過樓下的稻田一點點展開,可以看出阿德昨晚睡得很舒適——從他瞇著眼卻依舊舒緩的眉毛中可以看出:那是過去幾年裡少有的安逸的夜晚,少有的愜意的清晨。 風輕輕吹動著他略顯顢頇的的胸膛上的胸毛,他竟覺得有幾分涼意。 讓我們重新回到阿德的視線裡,那被他迅速帶過的稻田裡,已然是第二波種下的水稻了。禾穎上掛著的露珠,也許是阿德感覺到涼意的始作俑者——“白露”。 “是啊,已經立秋了。”阿德自顧自地嘟囔了一句。而接下來的一個念頭,卻激發了阿德什麼都去想的學究氣品質。 “要是人不會睡覺會怎麼樣?” 但這份“學究”很快便得已被他自己所終結。 “那一定是糧食不夠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