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丙 南樾王府,今日有喜。 天朗氣清惠風和暢,連綿的陰雨已經持續數十天了。今天這一抹艷陽燦爛的讓人心曠神怡,才不相信什麼天公作美,隻是因為府上有貴人即將降臨。 府裡上下張燈結彩,所有人都喜氣洋洋的在忙碌著,隻有一個人顯得焦急不安。南樾王在廳前來回踱步,一時雙手背後一會置於胸前摩拳擦掌。 我端杯茶水走上前去:“王爺稍安,歇口茶吧。” “不喝不喝,你說這都多長時間了,怎麼還沒個結果!”王爺依舊一邊踱步一邊焦急著。 我卻陪笑著道:“王妃臨盆,這又不是能催出來的。而且前些日子那個潑皮道長不是已經說過了嗎,王爺盡可安心。” 王爺像如夢初醒般回過神來:“對對對,你不說我都給忘記了。你再給本王說說那道長怎麼說的來著?” 大概數十日前,護院在府門外與人起了沖突,我聞聲趕了過去。隻見一個衣衫襤褸的老頭坐在地上,又哭又鬧的像是在發酒瘋。我湊近些一看,還是個瞎子,一身的酒氣,讓人著實厭惡。 還沒等我開口,那老頭仰著脖子就大叫道:“賠錢,賠錢啊!” 我十分疑惑,抬眼看了下幾個家丁護院,他們也是一樣的無解。“你們家的雞剛剛啄了我,把俺的腿都給啄爛了,走不了了。” 我想著街市上人多口雜便趕緊掏了些散碎銀子打發他走,沒曾想這老家夥不依不饒的:“這點錢就想打發俺嗎,你當貧道是叫花子嗎?” 這下我也起了火:“既然先生是修行的道人,怎會這般無賴。你可知此處是何地,什麼被雞啄了,府上哪來的雞。我勸你速速離去,否則後果自負。” 那糟老頭拍拍身上的灰塵捋了捋亂七八糟的胡須:“堂堂南樾王府,原來這麼小氣白咧的。” “道長知是王府便好,還請切勿用蠻。”這年頭什麼無賴都能當道士了。 他扶著根拐杖晃晃悠悠的起了身:“本來府上喜事臨門,想說道說道來著,唉罷了罷了。” 他正欲走時,但見侍女攙扶著王妃從府裡走了出來:“先生所言何喜之有啊?”就算是身懷六甲,王妃何氏的風采氣場依舊不減。鏗鏘有力的話一出,眾人皆躬身行禮,就連那潑皮無賴的老道士也是如此。 “想必您就是南樾王妃了,貧道這廂有禮。” “先生且留步,既然有話要說便再明白些吧。” “貧道剛巧路過貴府,誰知被府中的公雞給啄了,痛的不能行走。便抬眼望了望方知是南樾王府…還望娘娘恕罪。” “一派胡言,王府上怎會豢養公雞家禽。再者,我觀你雙目皆失明,你抬眼看什麼呢?若你再信口雌黃,必將問罪。”王妃輕輕咳嗽了一聲,我便不敢再言。 “不過還是恭喜王妃,賀喜南樾王,小世子即將降臨王府了!”眾人齊刷刷的望向他。 王妃顯然也是喜上眉梢:“道長何以如此肯定?” “自是天機不可說破,小世子降生,我們南樾之地將重整雄風,國泰民安。” 雖然一些穩婆和看相的之前也都說了,王妃此胎必是世子。當聽到這瘋瘋癲癲的老道士這麼一說還是喜悅的不行,王妃邊笑著邊問道:“那若還是個公主呢?” 我們也都樂嗬嗬的看著老道,看他還能圓出些什麼話來。誰料想那老道士突然變了臉色,一本正經的作揖道:“貧道所言斷然錯不了,倘若還是公主,那便是見了鬼了。” 幾個家丁當時就不願意了,準備上去教訓教訓他,王妃卻依舊在那樂著:“算了算了,今日我高興,予他十兩銀子,打發去吧。” “等等,所以是那道士親口在王妃麵前說的?”王爺打斷我皺著眉頭問。 “是啊,王爺有何擔憂?” “要是一般的人隨便說說也就罷了,橫空出來個玄乎的道人算怎麼回事。這下好了,夫人鐵了心的相信是兒子了,萬一不是,可怎麼收場喲。”王爺說著還摸了摸臉繼續道:“你又不是不知道她那脾氣,隻希望蕭家列祖列宗保佑我這次是個兒子吧,不然又是一場血雨腥風。” “王爺莫急莫急,好幾個穩婆不都說了是世子嘛,又出來個怪道士也是斬釘截鐵的,王爺寬心,沒得錯的。”他鄙夷的翻了我一個白眼,站起身又開始走來走去。 南樾雄風,今日重振。 蕭申猴 其實我根本不想當什麼王。 看我們南樾之地,物華天寶人傑地靈。我若是個普通書生該多好,整日裡遊歷山水,飲酒辭賦,或與些文人雅客舞文弄墨的,總比當這個破王好多了。要怪還是得怪到我爹頭上去,放著好端端的太平日子不過。 話說已經是十幾年前了,我爹在朝中隻是個小小的七品兵科給事中。雖然官階很低,卻一直是在皇上身邊輔佐處理兵機奏章,給予戰事意見。家裡雖算不上富裕,但在滿是達官貴人的京城裡也能說得過去了。 那時的南樾之地可比不上現在的風貌,蠻夷荒蕪,四處林立著山頭強盜。朝廷換了一撥又一撥的巡撫過去,要麼是稱病不去,要麼就是去了之後敷衍了事無功而返。想想便知,那一個蠻夷偏遠之地,哪裡比得上京城繁華舒適的生活。再者,那也就是群烏合之眾,打下來也沒什麼功勞,要是打不下來豈不是丟了大麵子。 長期鎮守的總兵可能就是想通透了,一邊裝模作樣的打仗,一邊向朝廷索要軍費。應該都和各個山寨的強盜頭子變成一丘之貉了,毀他幾個山寨便可問朝廷要些銀子來,互相瓜分一下何樂不為。所以,任他什麼巡撫和布政使過去都是白搭。那這個狗日的總兵怎麼就能牢牢坐穩這個位子呢,他可是司禮監掌印大太監的乾兒子,誰能動得了他呢。 這南樾之地始終是朝廷的一塊牛皮癬,治不好,碰不得。就在此時,我那英明神武且絕對不省油的爹隆重登場了。他義正嚴詞鬥誌昂揚的向皇帝請兵前往南樾平亂,雖然沒有親眼見到那場景,但應該不難想象到。區區一個七品兵科監察,從未有過領兵經驗的文官,竟然要去南夷之地剿匪平亂。 想那皇帝聽到這話應該會懷疑不是自己得了癔癥,就是眼前這個蕭七品瘋了。可就是這麼個天方夜譚的請求,皇上還真答應了。隨即下旨升任我爹為兵部職方司郎中,持尚方寶劍,領三萬騎兵,即刻南下。攘除奸兇,全權接管南樾軍事。當然,天下沒有免費的兵權,大哥作為人質被留在了宮裡。 於是爹帶著娘,二哥和我隨著軍隊浩浩蕩蕩的朝著南樾進發了。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那時年幼的我對於去一個陌生的地方還充滿了好奇的新鮮感覺,但是見著娘和二哥的臉色就不是那麼好看了。 後來聽娘說,爹到了南樾的第一件事便把總兵偷偷抓了起來,手握尚方寶劍不由分說直接給他的頭砍了下來。這下可了不得了,那總兵手下的將士得知消息後一片嘩然。幾個為首的將領帶著兵就直沖我們府上,馬上就要嘩變的樣子。 我爹早已做好準備,在府四周埋伏了上百個精兵,一舉將他們團團圍住。與此同時,二哥親率鐵騎直奔總兵的老巢。兩邊的局勢完全呈現一邊倒,本來囂張跋扈的兵痞子們見著朝廷正規鐵騎立馬全部服軟,一看就知道多年沒怎麼打過仗了。 就這樣,在我爹到南樾的第一天,沒費一兵一卒就將在這裡橫行了數年的總兵給乾掉了。順手還降服收編了那二三萬的散兵遊勇,接下來就要對付那些山賊了。 娘說我爹以前隱藏的可夠深的,在京城當個小官時一直唯唯諾諾,逢迎拍馬,不顯山不露水。到了南樾以後像是變了一個人似的,雷厲手段層出不窮。 對付那些山賊土匪則一邊送錢示好一邊大軍壓境,聯合一些較弱的山寨攻打強大的。圍點打援,勢如破竹。不出倆月,歸降的歸降,城破的城破,匪患盡除。 戰後清算,繳獲武器裝備與錢糧輜重無數。不僅如此,歸降的山匪以及望風投奔的壯丁總計又有二三萬之多。此刻,我爹手中已有數十萬兵馬了,風光無兩。 福禍難測,二哥於一次戰役中負傷,終不治身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