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下得等人才足夠後才好開展。” “尤其是官宦縉紳這等大族子弟,最好能加入我們的義軍,支持我們義軍清丈田畝。” “因為滁州田地和人口大部分在他們手裡,要清丈得有他們的人參與才行,不然,就會阻力很大。” “按理,阻力很大不是什麼問題,比如完全可以直接大兵碾壓過去,殺個乾凈就是。” “但我們的目的不是屠戮他們控製下的佃仆、鄉勇,而是要讓他們繼續生產的同時給我們交糧稅。” “所以這件事最好得有他們的支持。” “這樣我們清丈田畝的事才好開展。” 章誠回道。 朱元璋聽後沉吟了片刻,然後問著章誠:“你說他們會加入我們,支持我們清丈嗎?” “應該會的。” 章誠回道。 朱元璋又道:“如果不會呢?” “如果他們不支持,那就隻能暴力分田和清丈。” “畢竟現在寒士和百姓已經站在了我們這邊,開始擁護我們,我們要是策動他們一起打豪紳分田地,他們不會不肯。” “甚至如果我們保證,為打豪紳而戰死者可多分一口田,他們隻怕連命也願意給我們!” 章誠回道。 張冕聽章誠這麼說,便笑道:“真正是仁義一施,攻守之勢就變了。” 朱元璋倒是直接問道:“既如此,乾嘛不直接發動百姓分他們的田地。” “因為禮!” 張冕這時替章誠回了一句,且對章誠拱手一拜:“章先生始終是在循禮而為。” 朱元璋也跟著頷首。 但章誠這時則瞅了張冕一眼,笑道:“可以這麼說,也可以不這麼說。” 朱元璋因而好奇地問道:“怎麼講?” “我們現在跟他們講禮,是因為胡元未滅,所以不得不講禮。” “畢竟我們眼下擔心他們會因為我們直接分田,而徹底跟胡元勾結在一起,為胡元出人力財力,讓胡元得以擺脫財力不足的困境,進而可以徹底剿滅我們這些還沒有壯大起來的義軍。” “徹底分田隻能等到將來。” “但是!” “如果他們不肯支持我們清丈,不肯加入我們,非要讓我們通過禍害百姓的方式來取得胡元竊據的天下,那我們自然就不能講禮,而應該徹底分田,隻是這樣會同時麵對兩股敵人,一個是胡元那些貴族,二個是這些不肯讓利於百姓的縉紳。” 章誠說道。 “這樣的話,我們義軍就會死更多的兄弟。” “天下就會死更多的老百姓。” “所以,你章先生才不得不先對他們講禮。” 朱元璋替章誠說了起來。 章誠對朱元璋鄭重地拱手道:“正如上位所言,現在講禮,是因為還有個胡元。” 朱元璋點頭,問道:“那他們有來報名參加考選嗎?” “目前還沒有。” 章誠回道。 朱元璋聽後沉下臉來,冷笑道:“他們這明顯是隻希望咱義軍去求他們來做義軍的官,而不想變成他們來求咱們義軍給他們官做呢。” 章誠點頭:“正是。” “還當咱是賊寇啊,不肯自降身份來求咱給他們官做。” 朱元璋因此不由得嘆了一口氣。 章誠則笑道:“我相信他們堅持不了多久就會放棄的,畢竟這又不是紙張書籍非常值價的時代,他們這些官紳也不是那種完全可以上控國家下控黎庶的世家望族,若不然,他們也不會讓胡人坐了天下。” “紙張、書籍。” “章先生這個思路倒是別有新意,也一針見血。” “那咱就等等,等他們服軟。” 朱元璋說了起來,又問著張冕:“你對此怎麼看?” 章誠也看向了張冕。 張冕說道:“誠如上位所言,章先生是一針見血之言。” 張冕說後就微微一笑。 而待到回了家,張冕卻將自家一心腹老仆叫了來,囑咐說:“你派人去任家傳個口信,告訴他們,要堅持住,別因為這位章先生拉攏了寒士和百姓,得了民心,就坐立不住,要自降身份主動來報名求官,現在他章先生就堅定認為他們會穩不住呢。” “可我們讀書人是必須要有骨氣的!” “不然,就會被人瞧不起,隻怕將來還會被庶民出身的英雄瞧不起。” “更關鍵的是,我們要齊心,現在他們義軍也怕我們徹底倒向胡元,不惜破家為胡元賣命,所以我們隻要堅持到最後,他們就會放棄要做的事,就會妥協,就會選擇寧屈賤民不欺官紳。” “另外,告訴他們,這位朱將軍和章先生是打算要清丈田畝的。” 張冕這麼囑咐後,就道:“要派可靠的人去,不能讓他們猜到我們在與這些人聯絡。” 這老仆答應著就離開了張宅。 當晚。 任謙德就從一人這裡知道了張冕給他們傳的話。 “居然要清丈。” “居然覺得我們會堅持不住。” “不過,還真讓他們猜著了,這個章先生是個厲害人物啊!” 任謙德聽後笑了起來,神色漸漸變得嚴肅,且吩咐道:“告訴芝蘭先生,鄙人會勸滁州官紳堅持住的,而定不會讓那位章先生瞧不起我們,我們雖然不如古之王謝那樣的大族,但骨氣不輸於他們!” …… 總管府。 這天。 要請朱元璋看戲的章誠,因戲劇演員還在準備,也就還在朱元璋的院子裡幫著朱元璋澆水,而朱元璋則在一旁鋤草。 章誠剛澆完一瓢水,就問朱元璋:“上位就那麼相信張冕,把清丈田畝的事當他的麵說了出來。” “有些事早晚是瞞不住的,有些人也是早晚瞞不住的。” “與其等將來做這事的時候讓他知道,不如現在讓他知道。” “這樣,就算他們有什麼動作,咱也才好應對,不然,真讓他們在暗地裡打聽知道了,進而有所應對,咱還不知道該怎麼反應,索性不如明明白白的告訴他們,咱就是要查他們的田,收他們的稅,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他們願意則罷,不願意就按不願意的規矩來。” 朱元璋說道。 章誠聽後瞅了朱元璋一眼:“我懂了,這叫後發製人,先讓他們動起來,這樣才好見招拆招。” 朱元璋笑了笑。 然後,朱元璋又問章誠:“你覺得這滁州的官紳會堅持下去嗎,即便真通過張冕知道了我們的想法?” “不會!” 章誠回道。 朱元璋不禁一笑:“你就這麼相信他們會服軟?” “今晚看完這場戲後應該就能見分曉。” 章誠說道。 朱元璋道:“一場戲而已,玩物喪誌之事,就能讓他們服軟?” “上位,這可不是一般的戲,這是我們對付他們的一種武器。” 章誠笑著說了起來。 朱元璋聽著倒是有了興趣,便真的在接下來不久後跟著章誠去了知州衙門,準備在知州衙門看戲。 同時。 章誠還請了張冕等降順的官員與任謙德等滁州官紳。 眾人見麵倒也是客客氣氣,一點也沒有要彼此攻訐和爭吵的意思,即便在背地裡互相鄙夷。 而章誠也在悉數上臺時就說道:“這戲是州署裡的舒經歷所寫,故事重在反映胡元罪孽,諸位看後,還請多多點評,如果好,州署就將此戲往外推廣,專門用來開啟民智。” “放心吧,我們會堅持住的。” 任謙德這裡正趁人不注意的時候,跟張冕低聲說著話,就因為聽到章誠這話,而心裡不由得咯噔了一下,進而朝臺上看了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