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忠順府世子不幸落水,璉兒機緣巧合之下救了他性命…”賈母再三確認,見賈政點頭後,臉上一道道的皺紋舒展開來,慈祥笑道:“璉兒福緣深厚、福緣深厚…” 忠順王深得太上皇、太後寵溺,又與今上同胞兄弟,自幼感情深厚,在神京城中,一人之下萬人之上。 然忠順府子嗣稀薄,唯世子趙琪樂耳,自是集萬千寵愛於一身。 今賈璉救世子趙琪樂一命,大恩於忠順府,如何不叫賈母笑不攏嘴。 “老爺、老爺…忠順府長史走了…” 榮國府東邊的院裡,賈赦得知忠順府長史進門一直心緒不寧,得知他走了後,才鬆了一口氣。 邢夫人不解問道:“忠順王府是比我們家顯赫不少,但隻是一個長史,老爺何以至此。” “你懂個屁。”賈赦叫罵道:“那廝…那位行事乖張,蠻橫得緊,以前在宮裡伴讀,我沒少吃他的虧,今上未登基前,尚有太上皇能管得住他,如今太上皇年歲漸長,誰能管他。” 不怪賈母偏心,賈政雖不諳世情,隻解打躬作揖,終日臣坐,形同泥塑,但他要比賈赦有擔當得多。 真叫賈赦主事,瞧瞧他乾的那些貪贓枉法的事,賈家將來的下場勢必要比原文淒慘得多。 細想之,賈代善臨終前上了遺本,為次子賈政求得一個主事之銜,未嘗沒有將榮國府托付給賈政的意思。 神京城中有四絕:吃,首推致齋樓,裡麵的掌勺有不少在宮中當過禦廚的;雅,觀星閣獨占鰲頭,文人墨客聚集之地,白日吟詩作對,夜晚觀天象論天下事;玩,非妙音舫莫屬,去過的都知道,眼花繚亂,流連忘返;絕,唯攬中原戲曲的梨園敢稱‘絕’,靠名士大家力壓妙音舫。 賈璉雖對神京城的四絕不陌生,但不熟絡,吃,他不挑嘴;雅,與他不搭邊;玩,他不愛花魁,費錢費心思,香的臭的,他不挑,吃到嘴裡才是好的;至於名士大家,他更不願捧,他是個大俗人,與其花那冤枉錢,不如多吃幾個有主的,不用他負責,既安心又省事。 梨園二樓的雅間,可俯覽戲臺,且一樓的看客瞧不見二樓的光景,賈璉猜得不錯,忠順王正等著他,世子是托詞,忠順王不願讓別人知道他離開過神京城。 “見過三爺。” “坐吧!” 忠順王對賈璉的眼力見甚是滿意,不像一些傻子,在外麵見到他穿常服,還高喊一聲王爺。 “閑暇時,聽不聽戲。” “不大愛聽。” “這話聽著新鮮,我邀你來聽戲,你卻掃我的興致,不怕我怪罪。” “我跟三爺雖隻有一麵之緣,卻知三爺應不喜溜須拍馬之徒,如若我回愛聽戲,三爺又問,愛聽哪出戲,哪段戲,屆時露餡,才叫三爺不恥。” “哈哈…” 忠順王對身旁的長史笑道:“我就說這小子合我胃口。” 三人仔細看了一會兒戲,忠順王問道:“璉小子,你覺得臺上哪個戲子唱得好。” 賈璉不假思索地答道:“演‘紅娘’的戲子唱得好。” 聽賈璉這麼說道,忠順王和長史相覷一眼,撫掌笑之:“還真不聽戲,那你覺得她哪兒唱得好,我看你啊,是瞧她身段好,才誇她唱得好吧!” “自是‘紅娘’的唱腔悅耳動人。”賈璉起身手撫扶梯,指向臺下聽客:“紅娘唱時,臺下反響最為熱情。” “你個滑頭,眼光不差,人俗了點,你口中這位‘紅娘’可是位名士大家,聽說梨園的東家花了不少的銀兩才把她從蘇州帶回京城的。”忠順王轉而看向長史,“你給他說一說,神京城的才子和少爺們是怎麼為她趨之若鶩的。” 長史手中筷子敲著酒杯,道:“人麗如花,似雲出岫,鶯聲嚦嚦,六馬仰秣,觀者為之魂斷。” “這才叫誇人的話,回頭再瞧瞧你方才說的。”忠順王話裡雖帶嫌棄,臉上的笑意卻是不減。 又聽了一會兒,忠順王為賈璉介紹道:“紅娘唱的是戈陽腔。” 賈璉大感意外地接道:“想不到三爺對戲曲如此精通。” 忠順王搖了搖頭:“我亦如你不愛此道,奈何王妃酷愛聽戲,耳濡目染之下懂些皮毛,不足為道。” “不如這樣,此女價值千金,我買來送你,以還山廟解救之恩。” “三爺何苦害我。” 不待賈璉說完,長史打斷道:“此女原姓邢,名沅,字圓圓,年幼時父母雙亡,由姨媽收養,姨夫姓陳,故改姓陳;歌舞技藝、琴棋書畫,樣樣精通,色藝雙絕,名動神京,多少才子求而不得,三爺好心為你,何來害你之說。” 賈璉自倒了一杯酒,滿飲後,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苦笑道:“非璉不知好歹,奈何家有惡妻,唉,不說也罷。” 說罷,又苦悶地吃了一杯酒。 不想,賈璉的吐槽引來忠順王的共鳴,忠順王搖晃手中酒杯,道:“同道中人,我能體會你心中的苦。” 兩怕老婆的人,數落起妻子的種種不好。 “她仗著她爹是當朝兵部尚書兼九省統製,仗著她爹教過我,全然不將我放在眼裡,不讓娶側妃,也就罷了,可恨的是,竟背著我,將王府裡的丫鬟全換成樣貌醜陋的。” “她才可恨,每每爭吵,總說她王家怎樣怎樣的,沒有我賈家撐他王家,她叔父王子騰能有今日;牙尖嘴利的,整一個潑婦,哄得府裡老太太高興,不把我當人看,背著我,將從小服侍我多年的丫鬟,許給別人,當真可惡至極;三爺,您是不知,此事是聞者傷心、聽者流淚,她防我就跟防賊似的,我沐浴,她隻許小廝來給我擦背。” …… 酒逢知己千杯少,二人碰了多杯仍嫌不過癮,忠順王嚷嚷道:“再拿一壺酒來。” “非我怕她,我是敬她、愛她,才讓她騎在頭上,悔不當初啊!” “我不如三爺,要不是怕茲事體大,影響賈王二家關係,我非休了她不可。” “你我不同,你是家族聯姻,我和她是兩廂情願,一個願打,一個願挨,沒有不如這一說。” “三爺這話說到我的心坎裡去了,我再敬三爺一杯。” 一旁負責倒酒長史看得樂嗬:不談身份地位,年紀還差一輩呢,這二人怎麼越看越有點忘年交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