序曲 龍血之暗(1 / 1)

暮色漸濃,位於希羅多德東北角的王宮已然燈火通明,艾伯特一家正在享用晚餐。   “亞伯雷特,你真該跟艾瑞克一塊去好好學學餐桌禮儀。”   作為科斯坦蒂諾家族的後代,伽蘭德王國的統治者,艾伯特深知禮儀的重要性,貴族靠著得體的舉止,說不定能夠在一場宴會中獲得自己的真愛。   他胸前的領子上鋪著整潔的餐巾,食物的湯汁一點都沒有滴到上麵。   “對不起,父親。”在侍女收拾掉在地上食物的空隙,亞伯雷特終於再次鼓起勇氣,“我還是想進入勇者學院,最好艾瑞克也跟著我一塊去......”   長桌最末尾的艾瑞克此時正在試圖將魚子醬、牛肉醬以及果醬混合在一起抹在麵包上,就在他想象那是一種什麼味道的時候,自己的哥哥突然提到了他的名字,他抬起頭,卻發現餐桌上又陷入了寂靜,於是又低下頭專心對付眼前的食物。   “別這樣,亞伯......”艾伯特身旁的凱瑟琳聞言,看向亞伯雷特的眼神中帶上了些許責備,她真的不希望丈夫再像前幾天那樣發怒,那是亞伯雷特第一次跟艾伯特提起勇者學院。   “亞伯!別再跟父親提這件事了......”亞伯雷特旁邊的溫特斯特拽了拽他的袖子,在他看來奢求別人的同意來達成目的實在太過愚蠢,尤其是在別人已經明確表態之後,更不用說這個人是他們的父親......   感受著手指上傳來抗拒的力道,溫特斯特心中一陣煩躁,他們的父親對待家族騎士的態度一向不怎麼好。   他想起了那個傳言——艾伯特曾經被自己的兄弟們給揍過,以至於現在溫特斯特的叔叔們都被安排到了前線軍隊裡去(艾伯特大概不知道騎士們最期盼的事情就是跟異族戰鬥)。   艾伯特將刀叉完美的擺放在桌上,長舒一口氣的同時接過身後的侍女們遞上來用來擦嘴的餐巾和甜酒,甜酒是用來漱口的。   待到做完這一切時候,他才重新將目光放到自己的孩子們身上。   亞伯雷特和溫特斯特都規矩地看著他,很好,很聽話,至於薇拉,沒有他的允許不會在餐桌上說話,但很快他就皺起了眉頭。   艾瑞克正在用手將嘴裡的食物給摳出來,他身後的侍女則是手忙腳亂地幫忙,凱瑟琳也看到了,不由看向身旁的艾伯特,臉上滿是歉意。   他還小......他還小......   艾伯特的手指緊了緊,旋即又放鬆了下來,重新將目光放在亞伯雷特身上,深吸了一口氣:“亞伯雷特,我們科斯坦蒂諾家族的箴言是仁者無敵,統治伽蘭德,靠的不是武力,至於你,這輩子別想成為勇者!除非我死了!!!”   說到最後幾個詞,艾伯特甚至不顧儀態地大吼了起來,他站起身,再不去看亞伯雷特的表情,轉身離開了房間。   直到艾伯特的身影從房間所有人的眼中消失的時候,房間中才響起些許的長舒一口氣的聲音。   隻是這些聲音很快就被房間外長廊中傳來的響動掩蓋,聽起來像是某種叫罵。   剛想開口責備亞伯雷特的凱瑟琳被這響動吸引,她板著臉起身看了亞伯雷特一眼,隨後來到門口探出頭去看發生了什麼事,但很快又縮了回來,目光中滿是驚恐。   “快關上門!”凱瑟琳驚慌地指揮侍女們關上門,隨後快步走到餐桌前,迎著孩子們探究的目光。   “母親,發生什麼事了?”溫特斯特實在想不到外麵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情,但看到凱瑟琳慌張的樣子,臉上不由帶了一絲凝重。   “你們父親被凜北士兵帶走了!”凱瑟琳說出了一個讓人難以置信的消息。   “是哈利爾!弗朗切斯科家族的人乾的!”亞伯雷特忽地站了起來。   門外的喧鬧聲漸漸接近,凱瑟琳幾乎可以聽到門外那些凜北士兵說話的聲音,她看向自己的孩子們,聲音中帶上了哭腔,“抱歉,我沒想到父親會這樣做。”   “艾瑞克!別吃了!”溫特斯特很快接受了伽蘭德最強輔政家族叛亂的事實,實際上他想到的更多,凜北士兵們在這裡,那凜北要塞和河灣堡的戰爭......他不敢繼續往下想,隻能先做現在最應該做的事情。   “凱瑟琳皇後!最後的甜點到了!請開一下門!”   “等一下!”   溫特斯特指揮侍女們用身體擋在門後。凱瑟琳此時已經滿臉淚痕,就連說話都做不到了,亞伯雷特正在抱著艾瑞克哄著讓他不要繼續跟食物鬥爭下去,薇拉臉色蒼白地站在亞伯雷特身邊,他們都不知道該怎麼做。   溫特斯特一把扯下窗簾,同時推開窗戶,窗外的天色有些昏暗,但溫特斯特知道那難不住他,“母親!亞伯!薇拉!你們站在一塊,盡量靠近!”   事實上隻有凱瑟琳一個人靠在墻上,雙手掩麵,不住地搖頭,聲音哽咽,“溫特......我要去問問我父親......溫特,你們逃吧,逃得越遠越好......”   該死!   但溫特斯特沒時間了,門外的凜北士兵已經開始踹門了,他口中念念有詞,低聲嘀咕著什麼,下一秒,窗簾仿佛擁有了生命一般,遊動著將孩子們籠罩起來,隨後亞伯雷特便感受到一股失重的感覺,但他沒空去感受這時刻,艾瑞克正在哭鬧,這樣逼仄的環境讓一個五歲的孩子有些難受,亞伯雷特正在安撫他的情緒,他們不能給哥哥添麻煩。   最後,亞伯雷特仿佛聽到了門被踹開,以及侍女們倒地後的痛呼,還有盔甲上鐵片摩擦的聲音......   ......   “哈利爾!你這是在做什麼!”艾伯特麵帶怒色看向那個高大的身影,自從繼承王位以來,還從來沒有這麼落魄過——被一群野蠻的士兵給綁了起來。   “唉......艾伯特,我真的不知道該怎麼回答。”哈利爾看著這個自從繼位以來從沒乾過一件正事的人,眼中不由帶上一絲無奈,“我以為你能明白自己的處境的......”說著,他雙手扶上了艾伯特的肩膀,盯著艾伯特的眼睛,“我造反了!但我不想讓太多人死去,所以......雖然過程麻煩了一點,但這樣死的人最少!”   艾伯特愣住了,他不敢想象自己最信任的大臣竟然造反了,他的嘴角囁嚅著,“那......那我會死嗎?”   哈利爾點了點頭,臉上帶著一貫的微笑,下一刻便感覺到艾伯特渾身一軟,手上不由多用了分勁,提著艾伯特不讓他倒下去。   “哈利爾......不,弗朗切斯科公爵!輔政大臣!嶽父!我......我把龍血王座讓給你!讓給你!這樣誰也不會死......您的女兒凱瑟琳,還有外孫們,艾瑞克今年剛滿五歲......”然而艾伯特的眼中逐漸帶上了絕望,哈利爾在他開口的瞬間就在一直搖頭。   哈利爾輕輕咳嗽一聲,“艾伯特,你不會懂的,這是自先輩們就存在的仇恨,科斯坦蒂諾家族將弗朗切斯科家族的先輩們趕到了凜北,離開了居住數千年的富饒之地,到了一個寒冷,貧瘠,全部都是風雪的地方......   你不知道在這之間死了多少人,我們的先輩們在寒冷的夜裡一直在遙望著南方,但卻不得不跟寒冷作鬥爭,還有那些該死的異族!”   “是大賢者!是古斯塔夫!”艾伯特仿佛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這在歷史書上都能查到,是大賢者給科斯坦蒂諾家族的建議,我可以現在就給你把那一頁找出來......”   下一秒,艾伯特眼中充滿了驚恐,他感受不到他的嘴巴了!   哈利爾吟唱完畢,感慨賢者的手段真方便,他的雙手漸漸抓上了艾伯特的脖頸,艾伯特仿佛察覺到了什麼,拚命地掙紮著。   長廊上,藏在石柱後麵的凱瑟琳緊緊地捂住了嘴巴,她看到了一切,但這更讓她感到痛苦,她親愛的丈夫,死在了她尊敬的父親手中。   兩個凜北士兵將艾伯特的屍體拖走,哈利爾有些嫌棄的將手在一邊的墻上擦了擦——沾了一手油汗。   “羅伯!”哈利爾朝身後一個穿著盔甲的身影招了招手。   “父親。”羅伯來到自己父親跟前,哈利爾指了指凱瑟琳藏身的那根石柱,“去跟你姐姐解釋一下吧,我得去等客人。”   “啊?我去?”羅伯原本邁出去的腿收了回來,他以為父親指的地方有什麼敵人藏在那裡。   然而哈利爾沒有理會羅伯,徑自離開了這裡,隻留給羅伯一句話,“腦子永遠比手好用。現在正是考驗你的時候。”   沒辦法,羅伯隻能一步三搖地朝那根石柱走去,他在想等會見了姐姐該怎麼說......   ......   萬幸萬幸,艾瑞克終於睡著了,當然這很大程度上得益於哥哥溫特斯特一路上讓他們沒有感受到太大的顛簸。   亞伯雷特緊緊握著薇拉的手,有時候裹著他們的窗簾外會射進一絲光亮,亞伯雷特能看到薇拉的眼瞼一直在微微顫抖,還有那略顯驚恐地眼神。   “沒事的,相信哥哥。”亞伯雷特安慰著薇拉,聽到亞伯雷特的聲音,薇拉咬著嘴唇點了點頭,突然開口“父親和和母親他們......會死嗎?”。   突然,他們陷入了黑暗,亞伯雷特隻好暫時不回答薇拉的問題,實際上他心底已經有了答案。   突如其來的黑暗之中,亞伯雷特猜測,溫特斯特應該是帶著他們藏在了某個小巷裡麵,之前那些不時閃過的火光和叫喊聲讓亞伯雷特意識到,那些凜北士兵們一直在找他們。   會有危險嗎......   溫特斯特閉著眼睛微微喘著氣,臉色越來越蒼白,突然,他的眉頭鬆了開來,將手掌覆蓋在一直帶在身後的窗簾,裡麵有他的弟弟們和妹妹。   嘩啦!   亞伯雷特感受到了一陣風,下一秒便在模糊的黑暗中看到了溫特斯特,籠罩著他們的窗簾被拿掉了。   “哥哥!”亞伯雷特看著溫特斯特那雙明亮的眼睛,他從中讀出了不一樣的東西。   “亞伯,待會你帶著薇拉和艾瑞克從這條小巷的另一頭出去,向左一直走到凱爾歌劇院,然後在前麵的路口右轉一直跑,越快越好!”   “那你呢?”亞伯雷特想到了什麼,“我們得一塊走!”   聽到這話,溫特斯特不由笑了一聲,“放心吧,我死不了的,等你成了勇者,我就會來找你。”他拍了拍亞伯雷特的肩膀,“亞伯,仁者無敵,是建立在武力之上的......”   說罷,便朝亞伯雷特揮了揮手,“走吧走吧,保護好弟弟妹妹。”   有了哥哥的保證,亞伯雷特這才放心,當即懷中抱著艾瑞克,拉著薇拉向身後跑去。   亞伯雷特不敢停留,還沒有離開小巷,他就聽到了後麵傳來的打鬥聲,還有還有凜北士兵招呼人的呼喊,四周的士兵們仿佛都在朝身後湧去。   亞伯雷特感受到了什麼,身後似乎有某種龐大的力量在爆發,但他不敢轉身去看,現在除了逃跑之外的舉動都是在浪費生命,尤其是從哥哥手中接過保護弟弟妹妹的責任之後。   但他們還是越來越慢,薇拉身上穿著厚重的貴族長裙,還有讓人難受的束腰。亞伯雷特懷中抱著的艾瑞克已經被晃醒了,但亞伯雷特沒空去哄。   “艾瑞克!我們玩個遊戲!”亞伯雷特喘著粗氣,“從現在開始,隻要你能一直不發出聲音,那以後你就能有吃不完的糖果,我還會把我的那把小劍給你,你不是一直很想要它嗎?”   “真的嗎?”艾瑞克眼中滿是驚喜,但很快閉上了嘴,生怕自己剛才的那句話被哥哥算進去。   凱爾歌劇院!   亞伯雷特看到了遠處的那座建築,以及......   下一刻,亞伯雷特瞳孔一縮,前方的歌劇院前麵正走過一隊士兵,原本要是他們再快一點的話,就能趕在這隊士兵出現之前到路口去。   領隊的那個士兵也看到了他們,兩撥人,相遇在毫不遮掩的街道上。   得跑!   不對!得有人拖住他們!   在他們徹底擋住亞伯雷特前進的道路之前,他很快將艾瑞克交給薇拉,隨後摟著薇拉將她給提了起來,此時亞伯雷特都不禁感嘆了一聲自己的力氣竟然這麼大。   薇拉看得很清楚,在看到那一隊凜北士兵的同時,亞伯雷特的眼睛就開始綻放出金色的光芒,就像她看過的第一任伽蘭德之王漢塞爾的畫像一樣。   都是金色的瞳孔。   即將到來的戰鬥沒有給薇拉過多思考的時間,亞伯雷特帶著她一瞬間跨過好幾丈的距離。   看到這一切的凜北士兵們被嚇了一跳,尤其是在看到亞伯雷特那雙金色的眼睛之後。   “薇拉!跑!帶著艾瑞克跑起來!”   路口就在前麵,亞伯雷特不知道哥哥溫特斯特有什麼辦法能救他們,但他相信哥哥,溫特斯特無所不能,那正是哥哥一直以來給他的印象。   薇拉懷中抱著艾瑞克,艾瑞克對她來說有些重,但她不能停留,隻能朝著前麵的路口跑去。   “抓住那個女孩!”   凜北士兵隊伍中,領頭的看到薇拉越過他們,當即下令抓住她,在他看清楚眼前這三個人身上的著裝之後,已經猜出了這些人的身份,今晚他們代替了城防軍,上麵隻下了一個命令,抓住從王宮方向逃出來的人。   然而下一秒,那個有著金色眼睛的孩子瞬間越過他們,擊倒了想要分開去追薇拉的士兵,還奪下了他們的武器。   看著擋在眼前,身高比他們矮一頭的男孩,領頭的士兵心中不由感到敬佩,他拔出長劍,身後的士兵紛紛利劍出鞘。   “給予這位勇士最崇高的敬意!讓他在戰鬥中死去!沖鋒!”   說著這一小隊凜北士兵便向前方的亞伯雷特沖去,就在他提劍準備格擋的時候,卻看到原本正向自己沖鋒的凜北士兵們紛紛倒地,在地上翻滾著停了下來,原本手中的利劍也已經脫手,丁零當啷地散落地上。   突如其來的變故讓亞伯雷特不知所措,就在他腦海中還在思索接下來該怎麼辦的時候,突然一道聲音從自己身後響起。   “跟我走吧孩子,這些人隻是在這裡睡一覺,溫特叫我來幫你們。”   亞伯雷特嚇了一跳,瞬間轉身,看到一個穿著長袍白胡子老頭站在自己身後,在見到到這老人的瞬間,一種讓人放鬆的感覺從心底湧現,亞伯雷特終於鬆了一口氣,眼中的金色漸漸散去。   “你的事情我已經知道了,走吧,我帶你們去個地方。”   ......   自己的學生溫特斯特死了,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這三個孩子是他的弟弟和妹妹,這是弗裡斯蘭從眼前這個叫亞伯雷特的孩子身上讀到的信息。   他正是在夜裡感受到了有賢者在使用死術,才出來查看,卻發現了一個身上帶有溫特斯特精神印記的孩子,從這枚精神印記中,弗裡斯蘭知曉了一切。   蠟燭昏暗的燈光勉強驅散了房間中的黑暗,疲憊的薇拉和艾瑞克在床上熟睡,亞伯雷特正坐於床前看著弟弟妹妹。   弗裡斯蘭坐在亞伯雷特身邊,“孩子,你不能繼續呆在希羅多德了,這裡已經是弗朗切斯科家族的地方了,繼續呆在這裡會有危險。”   說著,弗裡斯蘭裝作思考片刻,“你可以去索利努斯,學校裡剛好有一隊前往索利努斯的學生,明天一早就會出發。   從今以後,你就叫亞伯,沒有姓,到了索利努斯之後,你得以普通人的身份參軍,沙利文家族的利劍軍團你不一定進得去,先從小兵做起吧,不過有機會你一定要加入利劍軍團,那裡會有人教你如何成為勇者......”   一口氣聽完這麼多,亞伯雷特,哦,應該叫亞伯,眼神中的驚訝和好奇頓時蓋過了疲憊。   “學校?這裡就是古斯塔夫學校!那您是哪個學院的老師?我加入利劍軍團就能成為勇者嗎?聽說索利努斯那裡從古至今一直都在跟異族戰鬥,沙利文家族真了不起!隻是我走了,薇拉和艾瑞克怎麼辦?我還想跟哥哥告別呢!”   弗裡斯蘭揉了揉眉頭,不過好在今晚他有的是時間,可以跟這個孩子解釋一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