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道難以形容顏色的光,似乎包含了整個宇宙的光,從無法辨明的方向射了出來。 就像是宇宙誕生的那一瞬間,甚至是那一瞬間的十萬分之一的時間內,光芒劃破黑暗,恍如一夢驚醒,誕生了一個世界。 所有顏色的集合從吳非眼前劃過,就像是無數科幻小說、科幻電影裡所展現的那樣,時間、空間、以及難以言明的一切。 某個瞬間,吳非在眼前一晃而過的時空線條中捕捉到了俄爾斯星,他所生活的星球,但也隻是一瞬的十萬分之一長短的時間。 下一瞬,吳非眼前的色彩一掃而空,恢復了他認知中的世界。 但並不是在第五間木屋。 一片荒涼的土地展現在他麵前。 他的視野極高,仿佛立於一座瞭望塔之上。 但身體並沒有出現,似乎隻是掛了一個眼睛在高空一樣,又像是看電影,隻能任眼前的光影變幻,無法控製,無法脫離。 又是戰場! 在最前方,是一個身型剽悍,頭戴紅纓盔,身披鐵灰戰甲的將軍,他站於木製高臺上。 將軍麵前,是十幾個方陣,每個方陣大約有三千多人。 但與普通的軍陣不同,這軍陣怎麼看都是一個個包圍陣。 每個方陣外麵,是穿著盔甲的士兵,在士兵的包圍中,是跪伏在地身穿布衣的青壯年,他們被縛了雙手,反剪在背後,難以掙紮。 隨著將軍的激奮的演講,所有士兵高居手中武器,然後將跪伏在地的青壯年拖拽到指定的位置。 將軍身居高臺,以極其認真細致的要求,指揮著下麵的士兵。 那些被綁著的青壯年,如同一塊塊磚瓦,任由士兵拖拽到指定的位置。 良久後,所有人到位,那些被綁著的青壯年,在大地上擺出了一個詭異扭曲的圖案。 圖案成型的那一刻,吳非如遭重擊,神智一片恍惚。 那個圖案扭曲,怪異,線條復雜,不屬於任何已經見過的圖案,超出了人類的認知。 但吳非的內心仿佛早已被灌注了這個字的信息,在那一刻,他認出來了。 “祭” 不屬於任何已知的文字係統,但吳非明明白白知道就是這個字。 同吳非眼中閃爍過的猩紅線條一樣,似乎是屬於另外一種文字係統。 木製高臺上的將軍高舉手中長劍,下麵士兵山呼海嘯,共同誦念。 吳非聽不到! 他隻能從那些士兵的嘴型判斷,肯定是在呼喊著同樣的話語。 呼喊完畢,那些士兵立馬靜立,將軍轉身麵向吳非的視野方向。 整個大地一片肅靜,由動到靜的轉換是如此訓練有素。 但下一刻,比之前山呼海嘯更加狂猛的氣息爆發。 所有在“祭”上的被綁住的青壯年血肉瞬間被抽空,身形如同乾枯千年的老屍一般倒地。 雖然此刻吳非沒有身體,僅是一道意識,一個視野。但他仍能感覺到自己全身血液如同凝固了一般。 獻祭! 枯槁的屍體,扭曲的骨骼,一如之前的獻祭案! 完全一模一樣! 吳非的思緒開始變得混亂,一幕幕畫麵從他腦海中閃爍,每一幕都是獻祭! 每一幕都是枯槁詭異的屍體。 仿佛千萬年來,這片大地都在重復著獻祭! 而吳非,似乎就這樣觀望了千年! 這些畫麵就像一股股電流,從他的意識中穿過。 吳非的精神、思想再次沉淪,在這一幕幕畫麵中,開始變得麻木,開始墜入深淵。 下一刻,從那些已經化為乾枯屍體的青壯年身上,湧出一股股巨大的血肉精氣,混雜著各種正麵、負麵、秩序、混亂的情緒、思想,向著吳非湧來。 三萬多人! 哪怕是三萬人一人一口吐沫,都可以將吳非生生淹死。 更何況是三萬多人的血肉精華和全部的精神思想。 吳非感覺自己的思維瞬間被撐破、化為碎片。 但下一刻,自己又完好如初。 繼續被撕碎、繼續修復。 就這樣一遍遍,一輪輪。 世間最慘烈的事不過如此。 吳非的思維在撕碎和重組的過程中,被這三萬多人的思維所影響,完全陷入混亂。 他不知道自己是誰,不知道自己身處何地。 就像是茫茫宇宙中的一粒塵埃。 下一順,所有的混亂,夾雜著汙染,向著來時的方向,以更快的速度從吳非體內抽離。 吳非的意識開始回歸,所有混亂的、無序的精神向外散發,射向站立的一萬多士兵。 隨著這種雜亂的精神被抽離,吳非的視野再一次逐漸變得清明。 他感覺到一道道綠色的異質從自己身上散發,精準地射向士兵。 那些士兵仿佛迎接神之恩賜一般,以極其虔誠的姿態,恭迎異質的到來。 高臺上原本冷峻站立的將軍,此刻臉上也露出喜色,但姿態依舊謙恭,像神最忠實的仆人。 霎那間,異質全部鉆入士兵和將軍的體內。 汙染! 所有人被汙染! 詭異的腫大、扭曲的隆起在下麵這些士兵和將軍的身上發生。 但吳非卻從來沒有感覺這麼清明過,似乎自己的精神和思緒全都被洗滌過一遍,像是從沒有經歷過汙染。 冷冷看著下麵發生的群體性汙染事件,吳非沒有任何思緒,他就像一個神,超脫於一切之外。 隨著汙染的加劇,所有士兵都開始了不同程度的異化、不同部位的異化。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他們把這當做神的饋贈。 或者更準確來說,是當做與神的交換。 獻祭血肉! 獲得汙染! 但神從來不會在乎,就像吳非此刻完全不在乎一樣。 吳非本應該著急,本應該對眼前的景象有所思考。 但他沒有,隨著抽離的異質,仿佛自己的情緒也被抽離。 下麵士兵挺過汙染最嚴重的階段,意識開始接管身體,理智慢慢回歸,但依舊站著的,已經不足一半,其他人要麼沒有撐過汙染,化為詭異扭曲的怪物,要麼像是撐到極限的氣球爆裂而亡。 原本倒地痙攣的將軍,不顧身上還沒消退的扭曲隆起,一把撕扯掉身上的鎧甲,露出結實的肉體。 從地上撿起長劍,輕輕一掰,殺人無數的長劍頓時斷為兩截。 將軍滿意地點點頭,高舉右手,下達指令,所有士兵迅速集結。 兩個士兵跑到吳非視野下方,吳非的視野開始下降。 然後被其中一個士兵捧在手中,遞到了將軍的麵前。 將軍將鏡子捧起,剛毅的臉龐湊到鏡子麵前,以虔誠的神態看向鏡子。 吳非頓時感覺如墜冰窖,全身寒冷。 如果說看到自己的異瞳讓他感覺像是心臟被攥住一般的話。 那麼此刻,吳非感覺自己的心臟直接被捏爆。 鏡子! 他在將軍瞳孔的反光中,看到了鏡子! 此刻,吳非就是那麵鏡子,那麵鏡子就是吳非。 我是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