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叔！你在嗎？”第一座山和第二座山內幾人已經走了一圈，幾乎也問過了所有人，小封和雨柔帶著張啟正等人來到了第三座山內的艦艇堆旁。 　　“小封？”一個中年男子穿著幾件破爛衣衫組成的袍子，正在一艘艦艇的底部翻找著什麼，聞言探出頭來往上看去。他看見跟著小封的眾人先是一驚，然後又急忙將頭縮了回去：“等我一下等我一下。” 　　外麵的人進來的消息早已傳遍了這五座相連通的山脈，然而各人的反應卻是極為不同，這一路找人接觸下來，有些人對外來人的到來並不感興趣甚至有些排斥，有些人卻是稍顯激動有一種即將重見天日的感覺。 　　“陳叔？你乾嘛呢？林先生讓我帶著他們來問你個事，你上來吧？”小封繼續喊道。 　　“哐當哐當”翻動金屬的聲音傳來，“等我一下等我一下。”下麵的聲音顯得急促起來。 　　趙東升聽著這似曾相識的聲音，微微有些顫抖：“陳....陳立民？陳立民是你嗎？” 　　下方的聲音輒然而止。 　　片刻後，下方的中年男子終於探出頭來，眾人才發現他的雙手提著一些破碎的布條，雙手上滿是扒拉金屬塊所留下的劃痕，幾處劃開的口子正往外滲著淡紅色的鮮血，不過轉瞬就開始愈合。 　　趙東升盯著下方的中年人，身形有些搖晃：“老陳，真的是你？” 　　下方的中年人輕輕一嘆，跳了上來，站到他的麵前，雙手攤開搖了搖頭略帶尷尬的說道：“你看，想找點衣服的，這個樣子見到你，也太....” 　　趙東升向前一步，就想抱住對方，但是自己身上的戰甲此時卻顯得有些礙事，隻能伸手去抓對方的肩膀：“真的是你？你還活著？太好了！” 　　“老趙，我也沒想到你們也還活著啊，我們都以為這個世界上隻有我們這些人活著了。要知道你們還活著，我就把自己打扮的整齊一點了，你們總會來的嘛。”陳立民任由對方抓著自己的肩膀，竟豪放的笑了起來。 　　“太好了！老張，這是山東艦的艦長陳立民啊，二隊的陳天你見過吧？這就是陳天的父親。”趙東升此時有些激動，拍著陳立民的肩膀跟趙東升介紹起來，卻看見張啟正眼中微微閃過的一絲暗淡，知道對方因為找尋了這麼久還沒梓彤的消息，信心正在慢慢流逝。正要轉頭詢問，陳立民卻一把握住了他的手：“小天還活著？” 　　趙東升看了看旁邊的張啟正，然後轉過頭對陳立民點了點頭，語氣沒有了先前的激動，隻是平靜的說道：“是的，小天還活著，現在是西部聯合護衛隊二隊的副隊長，跟著高正做事。” 　　陳立民的眼睛亮了起來，卻仍然注意到了氣氛的變化，雙手一拍，略調整了下自己激動的情緒：“你們？你們是在找人？” 　　此時趙東升從張啟正的手中接過平板，指著平板上的女子照片問道：“老陳，有沒有見過這個女人...” 　　陳立民仔細的看了看照片，心中才想起照片中的女子正是當初由趙東升打招呼偷偷接上山東號的，心下一沉，有些難以開口。 　　“她.....還活著嗎？”張啟正看見陳立民的表情，心中也是有些發寒，小心翼翼的問道。 　　“老林讓你們來找我？”陳立民猶豫了很久，看著正盯著自己的數人，嘆了一口氣。 　　眾人對他的回答有些不解，張啟正呼出一口氣，強行平復下胸腔內正劇烈跳動的心臟，淡淡的說道：“原來是這樣，沒想到我這個學生，這麼多年來還是沒有原諒我。” 　　張啟正真的是一個太聰明的人。 　　“什麼意思？”趙東升疑惑的看著兩人。 　　“那天的事太快，太可怕，這個女人抱著孩子在人群中是完全不起眼的，除了老林和我，根本沒有人注意到她們，可是那一天，所有人其實都應該死了，因為月神，才有這裡剩下的一萬多人。在我和老林失去知覺前，我們看著眼前無數的人化為了灰燼，而那對母子，就在那些灰燼裡。”陳立民盡量委婉的訴說著。 　　“那這個林念是什麼意思？”趙東升明白了陳立民的意思，心中先是一痛，然後關切的看往張啟正。 　　“他在怪我，所以他沒有第一時間就澆滅我的希望，而是讓我在希望重新燃起以後再一次失望。”張啟正此時卻真正的平靜了下來。他此時竟沒有一絲預料中的悲傷，隻是似乎得到了一個答案的同時獲得了一種解脫。其實這些年來他本身並不抱有太大的希望，可是內心深處卻一直隱隱有著一絲的愧疚與不甘，他覺得自己應該悲傷，因為伊人已經不在，可是他卻發現自己無法悲傷。我終究是一個冷血的人嗎？他心裡想著。 　　“他為什麼要這麼做？”趙東升冷冷的說道。而一旁的陳立民卻看著張啟正略有所思，因為他已經確認了這個張啟正的身份，看到現在的情況，已經明白這些年來林念跟他說了無數次的那個故事是真的，不由的搖了搖頭。 　　“老張？”張啟正的沉默讓趙東升有些緊張。 　　“因為他剽竊了我的研究成果。”遠處林念正扶著拐杖步履蹣跚的往他們走來，他一定要親眼看看張啟正現在的表情，應該會比他直接告訴張啟正答案來的更精彩一些吧，他心裡曾經是這麼想的。 　　“瘋子！”Lucky似乎已經搞懂了，嘀咕一句。趙東升卻還是不明白，因為他曾看著眼前的老人見到張啟正時淚流滿麵的樣子，若這些都是假的，那麼難道這又是一個充滿了危險的陷阱嗎？他警惕的看了看四周，再一次往陳立民看去，難道此時這個以前的兄弟所表現出來的情感也是假的嗎？ 　　看著趙東升緊張的架勢，Lucky略帶調侃的輕聲說道：“不要緊張，這兩師徒之間的事我們不好插手，當時這個林念所表達的情感是真實的，然而對老張的恨也是真實的，他們的內心都是那麼充滿了矛盾，瘋子。” 　　小封和雨柔此時早已手拉著手往林念的身旁蹦去。 　　“你就這麼不能原諒我嗎？事情已經過去這麼久了。”張啟正怔怔的看著林念，搖了搖頭。 　　“原諒你？明明是我先發現了水星會毀滅地球，明明是我提前預警了這一切，明明是我們一起做出的那個計劃，為什麼？所有的功勞都是你的？”林念甩開扶向自己的手，越過小封，往張啟正走去。 　　趙東升這下終於明白了過來，看著臉色發白的張啟正，而張啟正沉默不語。 　　“你是我的老師，你要做英雄，可以，我不怪你，後來的通行證，我和我的家人，為什麼不能給我和我的家人一份通行證？就因為我的父母隻是普通的工薪階層？隻因為我先天患有肺疾？以你當時的地位，安排幾個人下去問題不是很大吧？或者把我調動到你的身旁協助你工作問題也不是很大吧？為什麼？”林念越說越激動，腳步顯得更為踉蹌，卻仍然堅決的推開了又一次來扶住自己的小封。 　　“是啊，為什麼呢？”張啟正心中默默念著，卻說不出話來。 　　“你怕讓別人知道這不是你先發現的，你怕你的英雄稱號被別人拿走！但是你女兒呢？你女兒才六個月大，她是先天的心漏癥患者，她是憑什麼獲得的通行證？為什麼就不能幫我也拿一張，給我一絲活下來的希望嗎？” 　　“你錯了，張教授的女兒也沒有獲得通行證，而他的妻子你的師娘梓彤因為不願意放棄女兒，找書苑 www.zhaoshuyuａn.ｃｏm 也拒絕了通行證。他們能上山東號是我瞞著老張安排的。”趙東升終於找到了插話的機會。 　　“我錯了？我親眼看見師娘母子在山東號上，我錯了？”其實陳立民在這些年中已經無數次跟林念解釋過這個問題，可是林念卻是不信的，現在由趙東升說出來，其實他心裡已經相信了，但是卻不能接受：“師父，為什麼我就不能活下來呢？” 　　一直沉默的看著林念的張啟正仍是一言不發，他的腦海裡想到的卻是當時王嘉良接見他時帶來的幾個孩子，然後意味深長的一番說話。但是無論如何，以他當時的地位，要安排幾個人真的有這麼難嗎？他當時真的隻是疏忽了，還是因為他內心深處確實如林念所說害怕著什麼？他不知道，自己的妻子在那樣的環境下不願意放棄他們的女兒，他可以理解，所以他們在爭吵後也默認了趙東升幫著自己做的那些事，甚至暗地裡推動了那些事，可是對於眼前的學生，這些年來他的心中是有著愧疚的。 　　“我們的研究拯救了這麼多人！而你也救下了這麼多人！為什麼被你救的這麼多人裡，不能有我，為什麼那些被拯救的人，不能是我？”此時的林念，早已淚流滿麵。 　　張啟正無言以對。 　　“為什麼？不能是我？”林念默默的說著，轉過身終於在小封和雨柔的攙扶下漸漸離開了。 　　“這些年他確是太苦了。”陳立民輕輕的嘆了一口氣，輕聲說道。 　　“他的麵容究竟是怎麼回事？”趙東升看著三人遠去的身影，輕聲問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