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空是藍色的,久違的藍色,討厭的顏色。 周圍是山巒,草地,湖泊。 還有微微的風。 為何這周圍的一切,竟讓我如此厭惡。 陽毒環顧四周,他的影子也正呆呆的看著自己,那個年輕人呢? 陽毒知道此刻自己正處在一個幻境之中,天空之中,那若影若現的笑臉似乎正在嘲弄著他的無措。 可是,這又怎麼樣呢? 這是他的世界,就算是幻境,也隻是在他的世界之中。 陽毒手中的權杖深深的插入地下,萬丈金光卻在瞬間斂去。 他看向自己的影子,影子也向他看來,微微點頭,整個影子瞬間如氣球一般鼓脹,黑暗從一個小點開始向往鼓脹,越過草地,蓋過湖泊,吞噬山巒,緩緩的填滿了整個世界。 什麼也感知不到,仿佛周圍的一切都是真實存在,然而卻無法觸碰。 這應該是他熟悉的感覺啊,正是維度的不同,讓Lucky在沒有完全融合那些宇宙之中的神識之前,無法捕捉自己的實體,這種真實而又無法觸碰的存在,不正是維度不同所造就的嗎? 填滿整個世界的黑暗開始回縮,因為它已經找到了這片世界的邊際,似乎是一種禁製讓它無法穿越。 他不知道,有一個叫做擎天的人,曾在這個空間內被困了數千萬乃至數億年。 可是他已經明白了那個年輕人的目的。既然無法或者說是不能殺死自己,那就把自己困起來,直到他將所有的事情解決,最後再來解決自己。 天真! 陽毒的影子已經變回了原來的樣子,陽毒與自己的影子相視一笑,同時吐出這兩個字。 既然有邊際,那麼就肯定有辦法突破邊際。 黑暗隱去,接下來便是那激射而出的萬道金光。 然而金光與黑暗所遭遇的阻礙並不相同,膨脹的黑影很輕易的便找到了邊際,那道涇渭分明的隔閡讓它無法穿越。 可是金光卻不是,那激射而出的金光沒有遇見任何阻礙,膨脹的距離隻是一瞬間便超越了黑影數倍,等待著它的還是無盡的虛無。 不知過了多久,那個重新讓自己看起來魁梧高大的陽毒,終於放棄,他已經明白了這不單單隻是一個樊籠而已。 “我知道你在這裡!”斂去金光的陽毒高聲喊道。 整個世界,一片寂靜,隻有流過的風輕輕吹拂著草地。 “你以為你可以將我困住嗎?”陽毒繼續喊道:“你太天真了,就算這裡也是我的世界,我依然有能力摧毀它!” 這個世界,依然一片寂靜。 陽毒沉默,眼神卻變得越來越兇厲。 他不相信Lucky能夠製造出一個能困住自己的幻境,如果是這樣,這場戰鬥又怎麼會持續到現在? 他知道Lucky此時必然在這幻境之中,因為他清楚的明白,此時的Lucky還沒有達到那種程度,若他的對手是凰古,他或許相信對方有能力困住自己,然後去處理幻境以外的世界。 所以Lucky此時必然在這幻境之內,用他的身體,他的意識,他的神識編織著這個幻境。 陽毒閉上雙眼,神識蔓延開始試圖理解這裡的一切。 影子卻緩緩浮起,重新鼓脹成了一個球,無聲的炸裂,無數的虛影四散尋找著Lucky的蹤跡。 轉瞬卻已是千年。 雖然陽毒清楚的知道這裡的時間並不真實,但是那種無盡的空虛卻已經將他的耐心消磨殆盡。 “你想用自己將我耗在這裡?”那些虛影已經重新回到了影子之中,早已黯淡無光的矮子歇斯底裡的吶喊著。 然而,依然沒有回應,正如同先前那近千年的歲月一般。 他無法理解,為何自己的神識直到現在仍然無法理解這裡的一切。 他無法相信,在這個幻境中,乃至這個世界上,有超越自己神識認知的物質存在。 既然這樣,那就讓這一切毀滅吧,就算這個幻境真的是在自己的世界之中,就算毀滅這裡自己的世界也會受到牽連。 陽毒緩緩的拋出了自己手中的權杖,那根金色的權杖停留在空中,本已淡淡的金光也在漸漸消失,變成一根包裹著腐朽與糜爛的枯枝。 一瞬間,濃厚的白霧從枯枝的身體中奔流而出,無窮無盡,將整個天地共同淹沒。 那是氧,濃烈而又純粹,開始腐蝕這整片天地。 綠油油的草地,瞬間腐朽,山川巨石,開始崩塌,清澈的河流漸漸凝結,就連那蔚藍的天空,都在腐朽中漸漸失去了顏色。 轉瞬又是千年。 天地已經失去了原來的顏色,暗紅色的天空下,遍地黃沙,微風吹拂過深綠色的巖石,片片碎裂。黑色的湖泊上淡淡的青霧,整個世界已經找不到一絲生命的影子。 與千年前相同的唯有那依然折磨著陽毒的死寂,還有那兩張嘲弄的笑臉。 “我知道,你想用這裡的時間來消磨我,可是這僅僅千年而已,在我數億年的生命中隻是不值一提。”陽毒看見整個已然腐朽的世界,瘋狂的叫囂起來,如以往一樣。 “現實中不過才過了很少時間吧?”他笑著。 “你以為把我困在這裡,他們就能獲得短暫的喘氣了嗎?” “不,就算我不在,他們一樣跑不了!” “你的朋友跑不了,幫助你的人跑不了,還有那些你試圖拯救的人,也跑不了!” “對了,還有那個跟你一起來的女人。” “多麼美麗動人的女人啊!” “我的神佑軍一定已經將他們抓捕起來,等我從這裡出去,我會讓這個女人真正獲得成為母體的光輝!” 矮子瘋狂而又猥瑣的嚎叫著。 “我會親手毀滅那個我自己建立起來的世界!” “你知道為什麼嗎?” “因為你的出現!” “可笑的昂,竟然覺得你的出現給他帶來了希望?” “孤注一擲?這麼多年我都沒能徹底將他摧毀,卻把希望放在了你的身上?” “你的出現確實是一個契機,同樣是我等待了數千萬年的契機!” “隻要我得到了你的鳳凰之心,我就不再需要這個世界!” “沒想到吧,最後為這個世界帶來毀滅的,竟然正是他等待了數千萬年的契機!” 矮子瘋癲且語無倫次的嚎叫著,試圖掀起Lucky的怒火,從而找到他的蹤跡。 數千年的光陰中,他無數次的這樣做著,因為他的神識始終無法將這片幻境看透。 同樣一如往昔一般,整個世界仍然一片死寂。 漫天的風沙,席卷整片天地,割裂著早已頹然毫無生氣的影子。 影子在風沙中緩緩抬起頭,看向這個阻隔了自己無數次的笑臉,竟然有著一絲絲的恐懼。 瘋癲的矮子同樣心神一震,往下方看去。 那張若影若現的笑臉似乎離自己更近了一些。 天與地,在這漫長的歲月中,正在緩緩靠近。 那是無法逾越的阻隔,似乎正在壓縮這片死寂。 隻有Lucky心中清楚,這是他能力並不足以維持這片幻境的體現。正因為他很清楚自己目前的能力並足以長時間的支撐這個幻境,更可不可能像師娘一般僅靠遮天符便能造就這一切。 以自己的身體作為幻境的維持者,其中的風險與幻境共存。所以當初麵對擎天時,他始終沒有施展這卡牌遊戲的最後一幕,因為當時的自己並不願意冒這樣大的風險。 在經歷了這許多的事以後,Lucky終於解開了內心中的彷徨,豁出一切,以自己的身體作為賭注,試圖依賴幻境中時間的流速來消磨矮子的意誌。 雖然現實的時間才過了兩天,然而身處幻境中的矮子卻是實實在在的經歷了兩千年。 確實如他所想,矮子在他眼中此刻已經有些瘋癲失常,然而確實如矮子自己所說,短短的兩千年在他漫長的人生中,根本不值一提。 對於陽毒的言語刺激,他不屑一顧,然而整個幻境的腐朽,卻同樣讓他的身體不堪重負。 這場豪賭的本身,就是為了拖延時間,讓盡可能多的意識也好,人也好,能夠逃離。 也是因為昂那決絕眼神中最後流露出來的希望。 Lucky知道,那是在告訴自己,還有希望,一定會有轉機。 然而,此時此刻,希望又在哪裡?轉機將會如何出現? 兩天,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他在這幻境中拖住了陽毒整整兩天,現實的世界究竟怎麼樣了? 他知道自己的極限已經快要到來。 他們怎麼樣了呢? 那些脫離了陽毒掌控的意識,那些已經覺醒的人們,那些乾屍一般的男人們,那些可憐的女子,還有艾瑞爾? 應該離開了吧! 天與地劇烈的震顫著,同時向上和向下緩緩移動,似乎正在努力的排斥著對方的靠近。 然而整個幻境已經猶如一個正在被抽乾空氣的塑料瓶子,開始扭曲變形。 陽毒黯淡的眼珠子在這一刻再次亮了起來,就在剛才的一瞬間,他感知到了這個幻境發生的變化,他知道了這個幻境已經在他看不到的地方開始逐漸崩塌。 萎靡如老翁一般的影子也在這一瞬間仿佛重獲新生,那些因為無數次的沖擊而被那兩張笑臉所吸納的虛影開始緩緩的逆流而來,重新撲向他的身體。 金光在這一刻開始暴漲,失去了權杖的陽毒那高大的身影再一次顯現,他知道,當這個幻境徹底崩塌的時候,也就是那個人最為虛弱的瞬間。 影子也同樣知道,重新膨脹起來的身體瞬間爆裂,黑暗開始吞噬一切。 夢寐以求的鳳凰之心這一刻仿佛已經出現在了他們的眼前,先前的陰霾在這一瞬間消散,似乎這兩千年的等待在這一刻都變的如同他所說般的不值一提。 “Lucky哥哥!” 就在整片暗紅的世界徹底被黑色淹沒,清晰而又震懾人心的聲音由遠及近。 這一刻,風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