緋紅的光束沖向夜空，一個人影從遠方而來，走過橋來，頭上一對狐貍耳朵格外顯眼。 　　“小姐，符石完好無損，及時啟動了。” 　　狐貍小姐耳朵動了動，用懷表對了對時間，秒針距離生死一線僅僅相差九動。 　　“他已經失血過多，救回來的可能性...”狐貍小姐蹲下身，檢查符石旁季恪的傷勢，跟她通話的對方聽到這個消息，迎來了短暫的沉默，然後給出了她的命令。 　　“小姐，請容我確認...是的，小姐。” 　　狐貍小姐的耳朵又一次顫動，這次他望向季恪的眼神帶上了一絲疑惑。然後從懷裡拿出一枚流光溢彩的石頭，它像是活物一般，呼吸著的光芒一收一放，明滅相間。狐貍小姐盯著季恪，然後短短一嘆。將其放在季恪的胸口，觸及季恪的時候，柔和的光慢慢內斂，溫暖而美麗。季恪漸弱的心跳逐漸有力，光芒隨著跳躍的節奏慢慢消失在季恪身周。 　　“小姐她竟然會...不，小姐怎麼會像那個蠢女人那樣...嘖，我在想什麼。小姐這麼做一定有什麼原因。”狐貍小姐的話兩次隻說到一半，最後自責的閉上眼睛。 　　... 　　柔和的日光裡，季恪正躺在椅子上，享受他的快樂時光。 　　“嗯？小粥你怎麼在這。昨天？昨天那個...是吧！帥吧，啊哈哈。我也覺得。乾嘛？給我按摩嗎？誒輕點，疼、疼疼疼！”季恪猛地睜開眼，透過半開的窗戶照射進來的太陽正好打在他身上，暖洋洋的。季恪揉揉肩膀，頂著渾身酸痛的感覺起身，打量著四周。 　　華貴高雅的房間裡點著線香，四周擺放的家具也十分精致。就連季恪這種沒什麼內涵的土包子也能看出來，這房間是用金子堆出來的，但隻用金子是堆不出來的。 　　“醒了。”頭上頂著一對毛茸茸狐貍耳朵的女性從屏風後出現，一副表情拒人於千裡之外。季恪看到時有些驚訝，但是想了想這兩天所見所聞，又收了回去。 　　“這裡竟然還有獸耳娘的...”在季恪不禮貌的想法慢慢發散時，她已經踏著優雅的步伐款款走來，在一個合適的距離站定。 　　“小姐...朱月瑤大人去處理有關收尾事宜，由我負責你接下來幾天的起居，小姐會在明天之內返回，這兩日間如何安排請您自便。” 　　她說完短短的一段話，也不等季恪答復，便頭也不回地轉身消失在屏風之後，季恪覺得她說話有點帶著刺的冷漠。但是，她既然已經把自己搬回來，還有床給他睡，好像已經挺仁至義盡的了。 　　季恪洗洗刷刷穿好衣服，在屋子裡轉了一圈，沒有找到一個人，於是決定出門看一看。 　　昨天才掛上節日裝飾的街道現在人影零散，更有一片碎石土瓦滿地狼藉。不過一路上不斷見到有穿著相同衣服的人在指揮著收拾整理，街邊店鋪也有不少是已經開著門的，在發放賑濟。 　　“好像還挺厲害的。”季恪一路走一路看，發出一聲感嘆。 　　季恪決定去看一看朱成大叔。於是一路走到昨天那個大院。越接近院子，越多穿著那種製式服裝的人，正成群結隊、有條不紊的向著各個方向走去。 　　季恪有些擔心會不會被攔下來，但是門口的人都在忙著自己的事，並沒有人跟他搭話。再往裡走，院內本來是納涼的亭子處擠滿了人，桌上地上放著一堆資料紙。 　　“小子，這邊正忙著呢，沒事還是別亂往這兒逛。如果有意向的話，可以去門口登記處誌願報名。”季恪在旁邊徘徊了半天，終於一個瘦高男人走過來，拍了拍季恪肩膀。赫然是那天在城門口截住他的候立，不過候立似乎對他沒印象。 　　“哦，我想找個人。” 　　“找人？找誰？” 　　“那個，朱成？” 　　“朱成啊。那二傻子，我才叫人把他攆走了。站都站不穩還想著繼續乾活，真瘋了他了。小夥子，要不是急事找他，還是晚點來吧。” 　　“倒不是很急，隻是想來報個平安。” 　　“報平安啊。嗯...嗯？哦哦，你就是季恪？” 　　“嗯，是我，候立叔。昨天多虧了朱成叔，所以想來找他道個謝。” 　　“跟我來吧。”候立想了想，轉身帶著季恪往裡麵走去。 　　“嗨，朱成還專門叮囑我，叫我找人打探你的消息。他這人，唉。不嫌我囉嗦，我就跟你講講。多少年前，朱成在軍隊裡也是個混的如日中天的人物，上頭也賞識，繼續做下去可以說是前途無量。可惜人走的太順，犯了錯誤，整一隊人就剩了他一個。從此就鉆進坑裡了，不要命似的。看重他的那位覺得繼續下去他早晚死在這兒，就給他調了個閑職。誰知道安穩了這麼些年，還能遇上這種事。”男人像是打開了話匣子，領著季恪在院子裡走的時候嘴一點沒停下。 　　“原來如此。”季恪想起昨天朱成激動的神色，點點頭。 　　“你等會把他帶出去轉轉，等明天這邊收拾差不多了再回來。”候立走到窗子前，透過開著的窗子朝裡麵看了一眼。 　　“朱成！捏嘛的還醒著吶？別在那胡想八想了。喏，這不是你叫我找的人，人小季喊你出去呢！” 　　候立一頓拉拉扯扯，從側門把朱成季恪兩人推出去，臨關門前又叮囑了幾句，不由分說的還把季恪拽到一邊給季恪塞了點錢。 　　“走吧。”哐當一聲，門關上了。倆人在巷子裡發呆，朱成先動起來，季恪也跟著出了巷子，走上了這條在城裡還算完好的大街。 　　“讓你拉著我出來，是候立的主意吧。他那猴子說悄悄話的技術，老遠都聽到了。”朱成目不轉睛看著前麵，邊走邊說著。“其實我也沒他們想的那麼脆弱。他還跟你說啥了？我在軍隊的事兒？” 　　季恪點點頭，朱成看到了，瞇起眼睛，一副要講故事的表情。 　　“那時候我剛入伍。年輕，真覺得自己強的沒邊。長官也看重我，不到半年就把我提拔成校尉，給了我一支真真正正的精銳騎兵。我們吃在一起睡在一起，大家都是一樣遭遇的孤兒，性子也合得來，沒過多久，就都是交心過命的兄弟了，到現在我還能叫出來每個人的名字。我們這一支在草原上，可以說是攻無不克，戰無不勝，胡人聞風無不喪膽。我們一群糙漢子，沒有後顧之憂，也都樂意跟我闖，都說取了功名，日後也好討老婆，去大城市安身立業。隻有一個人是例外。我的副官楊鴻，他是個京城調來的讀書人。我還記得他剛來的那天，剛到軍營就叨叨個不停，張口規章製度閉嘴引經據典，膽子又慫的不行。我瞧不起他，但是他是長官指派來的，不能趕走。” 　　“我就總跟他對著乾。他也忍著我，一直都這麼過去了，直到那天。出事那天，是個大雪天...” 　　我們從中軍大營出發的時候，還隻是風呼呼吹著，雪不算很大，我們將馬腳裹好，沿著既定的路線向北。那天冷得很，雪水化了打濕衣服之後，風一吹更冷，不一會就凍的流眼淚。我喝了一口悄悄帶出來的酒，低頭的時候，發現雪地上好像有什麼東西。我招呼兄弟們停下，下馬查看。 　　那是一隊人的腳印。 　　我當即決定跟著腳印過去，果然發現一隊胡騎，他們衣著華麗，看樣子大概是貴族王庭子弟，雖然不知道為什麼在這種地方，但是我還是召集了兄弟們，借著酒勁提出了那個大膽的、讓我後悔的計劃。楊鴻對我說，應該帶隊回去匯報，由上級做決策。可惜當時我沒有心去聽我的副官究竟說了什麼...最後我留給他幾個人個人，讓他帶著回身匯報，我跟剩下的人綴上去，好來個一網成擒！那幾個人都不滿意，最後變成了楊鴻一個人回去。 　　可是越走雪越下的越大。等到雪下大到幾乎看不清四周，我這才有了回身的想法，可是已經晚了。周圍的密密麻麻的馬蹄聲告訴我，已經沒法全身而退了。原來對方先鋒早就發現我們，遣輕騎先行，用大部隊吊著我們，將計就計帶著我們進了包圍圈。 　　我發現不對，掉轉馬頭變換陣形，在前麵領著帶隊想要找個薄弱的地方好沖開陣型，破開一角突圍。可是下著大雪，不僅看不清方向，也不熟悉地形。好幾次被驅趕著，險些逼進死角。身邊的弟兄越來越少，最後我的馬也跑不動了，身上還中了箭，慢慢看不清東西... 　　等我從昏迷中睜開眼睛，麵前楊鴻正靠著墻睡著。他根本沒回去，但是他的馬又追不上我們。隻能靠腳印慢慢找過來。走著走著發現前麵腳印開始變亂，方向也變了，知道一定是出事了，於是放慢速度。也因為這個，他才能把我救回去。他發現我的馬單獨向著他過去，跟著找過來時候，我正躺在路邊隱蔽的草叢裡。 　　最後回來的，就我們兩個人。 　　他沒有舉報我擅反軍令，反而向長官上報了我發現敵方襲擊的功勞。我問他為什麼，他跟我說： 　　“死者死矣，生者當勉勵奮進。” 　　這是我第一次認真聽他的話。 　　他在那次也受了凍傷，沒法痊愈，就退伍了。一個京城來邊軍求取功名的男人，最後留在邊城當了個廚子。我的那群兄弟也都埋骨他鄉，隻是因為我魯莽的一己之見。 　　朱成講完了他的故事，看著季恪，像是要一個評價。 　　“那你可真是個混蛋。” 　　“哈哈哈哈，我跟不少人講過這個故事，有的人喝了口酒，看著我現在這幅樣子，說我吹牛編故事。當真的人安慰我說，不是我的錯。這麼直白罵我的你還是第一個。”他雖然大笑著，眼睛裡卻隻有悲傷。 　　“死了的人，你都去安置他們的親屬了嗎。” 　　“跟我剛剛說的一樣。那一隊裡除了楊鴻，找書苑 www．zhａoshｕyuan．com 都是孤兒。” 　　季恪不知道該怎麼接話，兩人沉默的走完一程。 　　“小季，你說我，是不是個災星。” 　　朱成和季恪站在街對麵，凝視著昨天剛來吃過飯的楊記麵館，大門緊閉。 　　“老楊，楊鴻...”季恪正準備拉著朱成去別的地方以轉移注意力，身後來的方向落下輕快的腳步聲。 　　“倆人站我店前麵乾啥呢，閑的慌就跟我一塊搬東西去。”兩人扭頭，楊鴻抱著空桶從他們剛走來的方向過來。 　　“怎麼還哭了，咋滴盼著我出事呢。”楊鴻路過朱成旁邊，還不忘損他一句。 　　“去你的，這不是擔心你老寒腿嚇傻了跑不動，來給你送飯嗎，自作多情了啊老楊。”朱成笑的很放肆。 　　楊鴻打開門，一人一份把食材分別遞給兩人，關上門，帶路往臨時聚集點移動。 　　空地上有不少民眾排著隊等待發放飯食。季恪看了一眼，內容並不是敷衍了事的稀粥，裡麵甚至有小塊的肉。 　　大多數攤位都吵吵鬧鬧的，時不時還有些不和諧的聲音。季恪眼睛瞟著瞟著，停在一個攤位上。隻有這裡前麵排著的隊伍還算得上有秩序，從隊列裡傳出的隻有輕輕交流的聲音。季恪朝隊伍首端看去，攤位後麵站著幾個人正在分發粥糧。隊伍的注意力不在這兒，而是更後麵一個椅子上。一個短發少女姿勢囂張地坐在上麵，身上散發著與她的樣貌不符的壓力。像是感覺到了身上遊走的視線，她張開那雙紅寶石般的眼睛，掃過人群，最後停在季恪身上。 　　“老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