漆黑的大劍被穩穩地拎起,安璃緩步向裡走去,小七也自覺地和鄭朔進行腦械連接,鄭朔...像個騎士扈從一樣拎著兩個小提箱。 兩人靜默的向前走去,長廊在身旁向後退去,它不是一成不變的,雖然這種變化讓鄭朔開心不起來——隨著他們的前進,玻璃廊壁中漸漸陳列出一具具膚色慘白的遺骸,她們戴著空白麵具,無聲的注視著前進的兩人。 “他媽的...什麼邪教藏身點...” 鄭朔低聲喝罵了一句,這種離譜的場麵讓他壓力很大,他現在隻希望總管辦公室裡正常一點,千萬不要是什麼刻滿了怪異法陣的禁忌儀式現場。 當然,他嘴上雖然在罵著,心裡卻在默數,直到他們再次來到一座漆黑大門門前,鄭朔也確定了數量。 “三百六十五具,還真是剛剛好啊。” 他沉聲述說著,仿佛意識到了什麼。 “剛剛好怎麼了?” 兩人站在門前,輕聲的交流了起來。 “若爾的實驗錄像,是三百六十五個。” 修長的手掌貼在了玻璃廊壁上,在鄭朔麵前的是最後一具遺骸,如錄像之中的那般柔弱,那般可惜。 看著低頭沉思了半天的安璃,鄭朔說出了一句駭人聽聞的話: “她可不會自己跑過來。” “所以,裡麵肯定有人。” 終於想明白了的安璃,指了指那扇門之後的辦公室。 是的,如鄭朔先前所猜測的那般,確實有一位幸存者,而那位幸存者正在裡麵等他們。 “小七,濕度報告。” “當前環境濕度82,較正常值偏高。” “嘖。。。” 裝著藥劑的提箱被鄭朔放到了一隻手上,他用空出來的那隻手,輕輕地拉住了安璃。 “乾嘛?” “如果情況不對,要逃,別莽撞。” “我知道!我知道!” “還有,我不喜歡老套的舍己救人,要逃你別讓我一個人逃。” “婆婆媽媽的...開門!我倒要看看裡麵是人是鬼!” 熟悉的艙門升起,一間簡潔的辦公室出現在二人眼前,除了那透著星光的玻璃穹頂外,其餘的裝飾都很樸素,整個房間中隻有一張辦公桌和一張背對著二人的椅子,漆白的桌子上乾乾凈凈的,什麼都沒有,椅子上靜坐著的,是“若爾”。 “你來了?” 懸浮椅絲滑地旋轉著,原本背對著二人的人影現在正坐在他們麵前——如果她還能稱之為人的話。 開口說話的生物有著人類的外形,嘴裡說著流利的人類語言,但透體而過的光芒卻無時無刻不在宣告著她的非人。 過了一兩秒,鄭朔才發現,她是在對自己說話。 “嘁,看來還真被安璃說中了,你沒死,反而因為實驗變成了人不人鬼不鬼的東西,還有我們認識嗎?” 鄭朔一臉疑惑的回答道,他緊緊盯著若爾,在大腦之中搜尋自己的記憶。 可惜,他的記憶本就所剩無幾,更何況這個“水人”還是在穿越之後才認識的角色。 “你不認識我這個小角色很正常,你可是大名鼎鼎的主管啊!” 椅子上的人影高舉雙手,動作狂熱的好像是在歌頌著照耀自己的太陽。 “你說什麼?主管?很可惜,我是從異世界穿越來的。” 看來大家都討厭謎語人,至少語氣逐漸急躁的鄭朔是這麼表現的。 “庫庫庫,看來計劃已經開始了,沒想到啊,沒想到,無所不知的主管有一天也會把自己搭進去啊。” “你是否清醒?我根本就不是你說的什麼主管,還是說你認錯了?” 安璃拉了拉逐漸失控的鄭朔,提醒他不要被對麵的節奏帶著走,也不要上對麵的當。 “哦不不不,雖然我已經失去了雙眼,但元素是不會騙人的,世界上不可能有兩個肉體構造完全相同的人類,哪怕是復製體也不能做到這種事。” 依舊保持著那狂熱的姿勢的“若爾”,自顧自的述說著自己的證詞,無視了鄭朔的反駁。 “隨你去了,你說啥是啥吧!現在放我們出去。” 可能是第一次見到比自己還神經病的家夥,鄭朔有點體會到了安璃每天被瘋癲的自己騷擾的痛苦,他一臉無奈的扶了扶額頭,對著“若爾”發話到。 但是這想要出去的要求好像引起了“若爾”的興奮,她由水構成的雙手拍合到一起,興高采烈地說道: “當然不行!我親愛的主管,你將在今天,用你的生命祭慰那些因你而死去的先驅者們。” 轟!深黑大劍砸在了“若爾”先前的位置,而“若爾”則在炸裂成水花後消失的無影無蹤,在幾秒鐘後,又在椅子後方重新聚合出身影。 “這是主管新交的小女友麼?有些暴躁呢~主管還是要多加管教呢~” “安璃,先回來,別應了她的激將法。” 先前如猛虎一般沖出的安璃,聽話的回到了鄭朔的身前,將他拱衛在身後。 “你要殺我?為什麼?” “主管,失憶可以讓你忘記那些罪孽,但不意味著你就可以擺脫那些罪孽。” “那太可惜了,你要我怎麼樣,為了別人犯下的錯誤而跪下來慟哭認罪嗎?” “不不不,我決定解釋給你聽——你的罪孽,你所困惑一切。不想聽故事嗎?反正你們也想知道真相不是麼?” 鄭朔輕輕地拍了拍安璃因活動而劇烈起伏的肩膀,在明白了他的決定後,安璃將那把沉重大劍的劍鋒抵在地上,二人邊警戒著“若爾”,邊聽她講述起那些所謂的真相。 ----------------- “故事還要從最開始說起,在“溯神計劃”剛剛重啟的那段時期,總管們的方案十分簡單粗暴,便是使用原有的藥劑配方進行重構,這樣的好處是他們隻需要不斷嘗試各個材料在藥劑之中的含量就可以完成實驗。 當然,從現在來看,這個方向是錯誤的,我猜想是那些偽神出現以後,這條道路便被祂們自己封印了,還真是自私呢。 而那些通過調整材料的不同比重來製造藥劑,再進行人體實驗的方案,理所當然的全部失敗了,至於失敗的下場,就是工作艙裡的那棵“樹”。” “所以你們一開始就擁有藥劑的製作方法與所需材料的種類?那為什麼不從藥效最弱的藥劑開始實驗?” 鄭朔出言打斷了“若爾”,難道這群研究員都有病麼?嘗百草喜歡從毒藥開始嘗? “你想過的事情,我們也早就考慮過了,但即使是將藥劑稀釋到微乎其微,在注入人體後也還是會產生那些過感反應——也許那些偽神不允許有人覬覦自己的權能。” “這防盜係統聽上去還怪方便的,不過你們並沒有停止實驗吧?畢竟,站在這裡的你就是證據之一。” “主管的思維還是那麼敏銳啊!在經過了長期的實驗後,總管們發現水元素與其他不同,它隻會在超過某個界限後,才產生過感反應,也就是自我溺斃。 於是他們後來的計劃就變為研製水元素素感激活劑,這條路很漫長,要麼是沒有效果,要麼是有效果,但是會自我溺斃。 直到最後,由我們算出了那50%,終於研製出了真正的素感激活劑。” “但是若爾,這和我又有什麼關係呢?” “若爾?很可惜,我不是若爾,我是夕晨。” 夕晨的回答讓鄭朔一臉霧水,如果她不是若兒,那那些實驗是誰做的? “至於為什麼和你相關,因為批準這個計劃的就是主管你啊!你是不是忘了日記上的那一句話——主管重新啟動了‘溯神計劃’。” 夕晨輕輕的搖了搖頭,又補出了一句讓鄭朔更加迷惑的回答——他,是重啟計劃的主管。 “嘖,你說是就是吧,但如果你不是若爾,那麼誰是若爾?” “很簡單,宣布“溯神計劃”失敗的,是‘若爾’,啟動“永續計劃”的,也是若爾。” 仿佛印證了自己最不想看見的設想,鄭朔輕嘆了一口氣,失落地對著夕晨問道: “所以,你們還是選擇了克隆自己,來充當受試者對嗎?” “你太膚淺了,主管,你根本不明白我們這延續了上千年的痛苦是什麼。 你覺得外麵的那些遺體全是經過克隆後一同出生的克隆人嗎? 再給您一個提示,我確實叫若爾,若爾·第三百六十四代。” 仿佛是聽見了什麼駭人聽聞的恐怖故事般,鄭朔指著夕晨,大喘氣的說到:“你們...瘋了...” “我們沒瘋!你知道第一代若爾先祖在錄下了錄像後休眠了多久嗎!” 一根根水矛隨著夕晨的大吼而飛射而出,不過它們並沒有瞄準鄭朔與安璃,而是在隨便地撞上墻壁後,重新化作流水。 “嗬!應該叫第二任若爾來著,啟動“永續計劃”的那位‘若爾’在克隆完自己之後就自殺了!她就是一個逃兵! 而那個被克隆的,渾渾噩噩的小女孩,孤獨地從休眠艙之中醒來,孤零零的在這空寂的墳墓裡度過了十二年,在這十二年間沒有人能和她說話,沒有人能陪她打鬧。 她隻知道自己叫‘若爾’,而她唯一的樂趣,就是形單影隻地學習那些前人所留下的知識。 直到最後,在她準備完那些歡迎儀式後,她也選擇了休眠。 整整兩百年,兩百年來沒有任何訪客,她就這樣孤獨的睡了兩百年。” “嗯...有沒有可能是你們這個地方太難找了?” 鄭朔發出了不合時宜的吐槽,反正吐槽對象是一個要殺自己的老妖怪,多挖苦幾句是肯定不吃虧的。 不過夕晨並沒有在意他,還是自顧自地講解著這延續了千年的悲劇。 “在醒來之後,她放棄了,她不再等待外來者,她克隆了另一個自己出來,隻是這次,她沒有自殺,她像一位盡職盡責的母親一般,養育、教育了自己的克隆體十二年。 在她被囚禁在這個破鐵盒子二十四個年頭的時候,她絕望了,想要求死——以受試者的名義。 在她大義淩然的說出自己是為了“溯神計劃”而死的時候,悲劇的種子便埋下了。 於是她的下一代也效仿她,她們不斷地殺死自己的“母親”,她們不斷的克隆自己,她們不斷地要求自己的“女兒”殺死她們。 她們在自己心愛著的人的要求下殺死了‘她們’,又要求心愛著自己的人去殺死她們。” 明明是智商最為優秀的科學家,卻在感情的左右下一次次重復著這堪稱愚蠢的循環,最後造就出了夕晨這隻充滿仇恨的怪物。 人類還真是有趣,不是嗎? “直到我,我的“女兒”曦晨...她愛我勝過愛她自己,所以她不願殺死我,選擇將自己變成那失敗的50%。 這就是“若爾”的故事,主管你喜歡麼?” “哇哦!這也太後現代了。” 鄭朔故作輕鬆的迎合著,可那緊皺的眉頭出賣了他。 他又糾結起來了,他究竟是不是穿越而來的?他真的是啟動了“溯神計劃”的主管麼?他,真的間接害死了這麼多的人麼? “所以信號是我要求智腦發出的,隻是可惜了,智腦發現了端倪,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雖然它不能違背總管的意願,但它卻可以在一定範圍內修改信號的內容。” 在講述完信號的由來後,夕晨又未卜先知的繼續說道: “至於主管您的權限,它從一開始就屬於您,屬於全體人類。除了這些卑劣的造物與主眷那些該死的偽神。” 安璃又動了,隻是這次被鄭朔拽住了,不得不說,夕晨在刺激人發怒這件事情上,非常得心應手。 “您的小女友,是個冒牌貨呢。” “你懂個屁!爺就好這口,管你什麼人類不人類的!” 現在鄭朔明白了,這座基地應該已經存在了上萬年,而安璃的國家,應該就是逃出去的那些先民建造的。可冒牌貨什麼又是意思? 他猛地想起了什麼,急忙沖夕晨問道: “那若爾之前的那些人呢!他們不能生育嗎!為什麼要這麼急沖沖的將自己殺死!等到臨終的時候再注射素感激活劑不行嗎!” “你真的很單純,主管,我不知道是不是因為失憶的原因,讓你變得幼稚的如同小孩一般。 素感藥劑是要注射到心臟、血管之中的,你覺得形同枯槁的老人能承受這種注射麼? 就是生下了孩子,讓他們對自己的父母下手,這難道就算人道了麼? 況且,這種可能性早就被‘你’抹殺了,因為整個基地所儲藏的胚胎從一開始就失去了生育能力,而那些研究員,也全都擁有某些無法繁衍的基因病。 倒不如說,從一開始,在您宣布重啟‘溯神’計劃的時候,整個塞壬基地便注定滅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