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叮鈴鈴鈴——” 　　一陣刺耳的下課鈴聲幾乎要劃穿林默的耳膜，原本昏昏欲睡的他瞬間清醒過來。 　　可惡，也不知道是哪個殺千刀的把下課鈴聲調這麼響，原本打算課間接著補覺的林默徹底沒了睡意。 　　“喂，大懶蟲，起床啦！” 　　一道清亮的女聲襲來，像是爽口的薄荷糖，見到她的一剎那林默嘴角自動上揚起來。 　　眼前這個穿著統一製式寬大校服，梳著長雙馬尾的少女就是陪他從小一塊長大的青梅竹馬，李雀歡。 　　林默抬起頭來環顧四周，才發現身邊的同學老師不知道什麼時候已經走了，一時間教室裡麵居然隻剩下他和李雀歡倆人。 　　“走啦，跟我一起回家吧。” 　　林默把課桌上的書本收進書包，李雀歡很快過來貼近他親熱地挽住胳膊。這麼近的距離，林默可以很清楚地看清她纖長的眼睫和滿眼盈盈笑意。 　　“什麼事這麼開心啊。” 　　他也忍不住笑起來，麵前的少女就是有這種魔力。 　　“你、猜、啊。” 　　腰間突然被一道冰涼的東西抵住，林默霎時愣住，額頭開始不由自主地冒冷汗。 　　這種感覺他太熟悉了。 　　幾乎是身體條件反射，林默反擰住旁邊女孩的胳膊，同時左腳順勢一勾，硬生生把她那張精致的臉對地狠砸下去，李雀歡的鼻尖恰巧磕碰在一旁的桌子腿上，整個人像是一袋沉甸甸的麥麵粉，“噗”地砸下去沒了聲兒。 　　但是已經晚了。 　　林默近乎麻木地看著那把匕首從肋骨下方精準地斜上插進自己左胸胸腔，他被這把匕首從物理意義上捅了個透心涼。 　　少年略顯單薄的身軀晃了晃，在這樣刺骨鉆心的疼痛下他居然還能冷靜下來，雙手捂住匕首不讓它從自己身上滑落，防止進一步大出血。 　　然而旁邊的李雀歡居然又咳嗽著爬了起來，女孩高挺漂亮的鼻子被摔斷，以一種詭異擰巴的角度歪在一邊，鮮血入注地淌進嘴裡又滿溢出來，順著下巴砸到地板。她看著唇色發白的少年，麵色不善咯咯咯地笑了起來。 　　跑，快跑！ 　　林默整個人都被求生欲占據，他甚至沒有仔細考慮過李雀歡為什麼突然對自己下手，極致的疼痛恐慌迫使他體內腎上腺素急速分泌，也不知道哪來的力氣，驅使著他左手一揮撞開詭笑著的少女，跌跌撞撞碰開攔路的教室桌椅，跑到了走廊外麵。 　　明明是盛夏，走廊裡卻寂靜得不正常，一陣風吹來他甚至都能感覺到絲絲涼意。 　　心臟在漏血，溫熱的液體從刀口滲出，點點滴滴染紅了他的校服衣褲和白球鞋。林默知道自己必須要找到一個醫院，他不能死，絕對不能。 　　哈、哈、哈...... 　　嚴重的失血讓林默開始頭暈眼花，口腔裡乾燥得像是生吞砂紙，或許是膈肌也被刺穿，肺部嗆入血沫，他開始邊跑邊咳嗽。 　　然而大腦卻是前所未有的清晰，直到這時，林默還在飛速思考著。 　　——剛剛那個人，真的是李雀歡嗎？ 　　她為什麼要殺自己？ 　　不對，稍等一下，李雀歡......李雀歡是誰？ 　　......林默停住腳步，一陣寒氣順著脊梁骨沖上頭頂腦殼。 　　李雀歡......那個少女嫣然的笑意再度在腦海中重現，林默想起來了，根本、根本就沒有什麼李雀歡，他上周才剛剛從外省轉學到這個完全嶄新完全陌生的學校，壓根就不認識什麼李雀歡！ 　　所以......她是誰？李雀歡到底是誰？！ 　　林默快不行了，他逃離的腳步越來越沉重，眼前盛夏晌午明媚的陽光也被大片大片黑影吞噬，世界上的一切好像都恍恍惚惚地扭曲起來，他知道或許這就是最後了。 　　身後傳來少女清脆明快的腳步聲，噠噠噠，噠噠噠。 　　他完全不敢回頭確認，生怕跑慢了被抓住，林默一路狂奔，眼看就要到樓梯口了卻被拐角處另外一個突然冒出來的人，單手拽住校服衣領，順著旁邊大開的窗戶猛地一下扔了出去！ 　　這一切都發生在電光石火之間，林默甚至還沒有來得及反應，就從五樓飛落，徹底變成了一灘血肉爛泥。 　　“林默？林默是你嗎？你怎麼會在這裡？” 　　少女又驚又喜，連忙上前快走兩步，抬頭望著那個男生，雖然她的鼻子還是歪的，臉上也七零八落地掛著半乾不乾的血跡，但是她好像完全不記得了。 　　“嗯，是我。” 　　林默揉揉發酸的手腕，他剛剛才把那人從五樓扔下去，可看表情卻像是隨手扔掉了一袋垃圾那樣隨意。 　　隨後他簡單介紹了下自己的情況，向多年未見的青梅說明了自己剛轉學回到這座海邊小城，並且將要和她一起讀完高中。 　　“太好啦！”少女激動得幾乎要跳起來，“終於不用跟你天天打電話發微信聊天了，還記得我之前跟你說學校西門新開的那家燒烤店，對，就是超級好吃的那一家，你在幾班啊？等晚上我帶你去吃！老板人忒好了，報我名字還能免費送澱粉腸......” 　　李雀歡一路嘰嘰喳喳地說著，倒是真像一隻歡快的小雀子。 　　林默隻是答應著，他也無法判定接下來還會碰見什麼奇奇怪怪的事情。 　　如果說方才教學樓走廊裡那個渾身是血，身上還插著一把匕首的自己是真的，那麼這個李雀歡...... 　　“欸，稍等一下。” 　　林默忽然扯住李雀歡想要摸鼻子的手。 　　“怎麼了？”少女不解，剛才她隻是覺得鼻子很癢。 　　“沒怎麼。”林默曲起手指，在她鼻梁上輕輕刮了兩下。 　　方才那種噬人心脾的癢意忽然消失了，李雀歡不明就裡地摸摸鼻子，這次林默沒有攔著她，好在一切正常，女孩引以為傲的鼻子依舊高挺漂亮。 　　“走吧，”林默把聲音盡量放得溫和，“帶我去食堂轉轉。” 　　“好嘞！” 　　李雀歡笑著帶路，提前跑了出去。 　　她沒有看見，身後的林默悄無聲息地越走越遠......一步、兩步、三步，跑！！！ 　　林默毫無征兆地跑了起來，越跑越快，像是在逃離什麼。 　　你問他為什麼？因為他根本就不認識什麼李雀歡！在他的記憶中壓根就沒有這麼一個蹦蹦跳跳的青梅！ 　　剛才那個摔成爛泥的人是林默，現在這個狂奔不止的人也是林默，他們都是林默，當然會有相同的認知經歷，方才墜樓死的林默不認識李雀歡，他當然也不會認識李雀歡，這很正常。 　　對，這很正常，沒有什麼問題，一切都沒問題。 　　林默不停地在心裡安慰著自己，他無意識地越跑越遠，等回過神來的時候發現自己已經站在學校的操場上了。 　　奇怪的是，操場上有很多穿著白色袍子的人，林默看不清他們的臉，但是可以勉強分辨出這些人高矮胖瘦各式各樣的都有。除此以外，他還發現這些人都以一種特別的規律散落在操場跑道上，剛好圍成一個橢圓圓圈。 　　見林默來，這些人突地站起來，一個接一個拉起手，接成一個巨大的橢圓，然後圍繞著操場中央的月亮開始一邊上下晃手一邊瘋狂地逆時針轉圈，越轉越快越轉越快越轉越快！ 　　這些人有問題！ 　　快跑！ 　　林默大腦再次為他敲響警鐘，好在身體早已先一步行動，把他帶離這個到處充滿詭異的地方。 　　到底什麼時候才能結束？！ 　　惶然間林默發現自己居然不知道什麼時候來到了連通教學樓和辦公樓的天橋，他來不及多想，隻想著要快點逃離這個恐怖的地方，於是不管三七二十一隻能盡快往前跑。 　　可是剛剛跑了沒幾步，林默就發現居然連這個天橋也不對勁，他感覺自己已經跑了很久，可是對麵依舊遙遠得很，他停下腳步往前看去，猛地發現原本幾步遠的天橋居然硬生生被拖長了數百米遠！ 　　不對，這裡也不對勁！ 　　林默回頭轉身，先下樓再說。 　　光是這樣想著，身體已經付諸行動，可他還沒來得及邁開腳步跑，就被腳下一堆不知名的物體絆倒，臉朝下摔在地上。 　　鼻子酸、疼。 　　一瞬間林默克製不住想要嚎叫，溫熱的液體刷然而下，他來不及拿衣袖去抹，腳下方才把他絆倒的東西就把他一下子撲倒在地。 　　“嗬！嗬！” 　　看清了......看清了。 　　那一團不似人的東西，正是林默自己！ 　　或許別人認不出來，但是林默自己知道，麵前這個人彘模樣的怪物，就是之前被他從五樓硬生生摔下去的他自己！ 　　“林默”被摔成了血糊刺啦的一團，很難想象這種東西居然還能被勉強分清楚頭和軀體，隻是他好像少了些什麼，或許是下肢又或許乾脆是全部四肢，讓他看起來隻是一條蠕動的怪物。找書苑www.zhaoshuyuan.com 　　除此之外，眼睛。 　　眼前的怪物，頭顱上原本應該盛放眼睛的兩個位置空了，眼睛不翼而飛，卻伸出來兩條猩紅的......舌頭？ 　　麵對這樣的自己，林默手足無措，他清醒地知道現在的自己絕對不是麵前這一團東西的對手，然而在強烈求生欲的迫使下，他的身體還是爆發出來極大的沖擊力，猛地肘擊到怪物的正臉，好巧不巧砸到了右眼眼眶裡柔軟的“舌頭”，怪物登時癱在地上劇烈抽搐起來，腥臭的血盆大口不斷發出非人吼叫聲。 　　林默想要跑，但很明顯怪物已經被他徹底惹怒了。 　　沒有四肢的它，居然憑借著一隻眼眶中伸長出來的“舌頭”，像條巨蟒那樣“站”了起來。 　　很難想象原本隻有一團的玩意兒居然能一下子抻長到幾十米高。 　　沒等林默反應，怪物主體部分另一隻眼眶中的舌頭也刷一聲飛出，瞬間捆住了他的腰，而後猛地向外一甩！ 　　這裡是五樓，下麵是瀝青路麵，摔下去，林默必死無疑。 　　空中少年緊閉雙眼，屏住呼吸，他還沒來得及為自己短暫不絢爛的生命默哀，就聽見了一道刺耳的鈴聲： 　　“叮鈴鈴鈴——” 　　“下課時間到了，老師，您辛苦了......” 　　林默從肘間抬起頭，揉揉惺忪的睡眼，是哪個殺千刀的把下課鈴調這麼響，他原本還打算利用課間時間補覺的。 　　“喂，大懶蟲，起床啦！” 　　又是一道清亮的女聲，林默無奈地笑笑： 　　“走了，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