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黑牙”波特·金(下)(1 / 1)

不是說,是來收保護費的嗎?   搞半天是墻花以前的賞金獵人回來探親了?   從賞金獵人榮升“二十三”成員,確實值得回來轉一圈……那今夜應該沒什麼事了吧……   格裡安悄悄瞥了眼黑牙壯漢的袖章,上麵的標識乍一看像散發萬丈光芒的太陽,仔細看,會發現那是二十三把短劍,中間是代表和平的橄欖葉。   二十三把劍尖直指橄欖葉,短劍落在圓形的二十四均等分上,最上方缺失了一把短劍。   科隆大教堂特別行動部門——   二十三。   一個全部都是“重塑者”的組織。   專門用來處理與魔鬼有關的各種事項。   看著那標識,格裡安的眉頭輕盈不少,就像剛剛做了按摩一樣。   他對“二十三”的惡意沒有對科隆大教堂大,雖說“二十三”也屬於科隆大教堂,但“二十三”的風評還算不錯,畢竟特別行動部比較純粹,隻跟魔鬼打交道。   “要來也不提前告訴我,”克勞迪婭說,“早點告訴我,我給你弄個歡迎儀式啊。”   “都是老熟人了,還歡迎儀式,你請我喝兩杯啤酒就好了!”   “我是那麼小氣的人嗎?兩杯啤酒,瞧不起誰呢?”   “對對對,我都忘了,你可是老板,大老板!”壯漢做了個鬼臉。“那我們喝什麼啤酒,喝紅酒!”   通過二人的稱呼方式,格裡安確認,這倆人確實很熟。   一般情況下,能直接稱呼墻花老板為“你”的,至少得在這邊混上幾年,就算“二十三”的成員,也不會直接上來就用“你”稱呼這位下城區的強者。   隻不過,這胸肌發達的壯漢說話有點兒陰陽怪氣的。   他真的是回來“探親”的嗎?   對了,克勞迪婭剛才叫他什麼來著?叫……黑牙?   黑牙……這名字有點耳熟啊……   我是在哪兒聽過的?   努力回想,一個身影在腦海裡逐漸被翻找出來,格裡安想起一個他從未見過,但在下城區名氣不小的人。   “黑牙”波特·金。   看著麵前不好好穿製服,露出半個胸肌溝的男人,格裡安將傳聞中黑牙的特征與之一一對應。   性感的胸大肌,漆黑的牙齒,與外表不符合的嗓音。   這三條都符合。   他居然還活著?   這人不是在魔鬼改造後,產生了排異反應死了嗎?   他這是……熬過了排異反應,然後加入了“二十三”?   還挺幸運的。   能熬過排異反應的人可不多。   這會兒又加入了當局的組織,後半輩子算是高枕無憂了。   格裡安裝作自己隻是個普通顧客的模樣,貼著墻根挪動,在一個能觀察到“黑牙”的地方停駐,從酒保的托盤裡拿出一杯發綠的酒。   茴香酒仿苦艾酒。   味道一般,像甘草片,兌上水,會變成乳白色。很能提神,酒勁過後的疲憊反噬同樣厲害。   突然,他從斜上方的窗戶瞧見了馬車都車輪。   還有幾雙鋼頭皮靴,光滑的斜麵上雨水滴答,鞋底與鞋麵交界處滿是泥土與血跡的痕跡,它們在縫隙獨建展覽館,炫耀過往的功績。   那是……   格裡安看向克勞迪婭與她身邊的壯漢。   “喝兩杯紅酒?那怎麼能夠。”克勞迪婭豪爽往黑壯漢背部一拍,跟哥們似的,“我都這麼久沒見你了,當然得喝個不醉不休啊!”   “哈哈哈哈!對,老板說得對!不醉不休!就是你的燈也太亮了吧,哪有喝酒的氛圍?”   “這不是怕你找不到回家的路嘛,所以才開的這麼亮。”   哢!哢!哢!   煤氣燈關閉,整個負一層回到熟悉的幽暗環境。   那些原本因煤氣燈突然打開而迷茫的酒客們再次狂歡起來,像是此前從未發生過任何事,沒有“二十三”,沒有明亮如白晝的環境,旋轉、跳舞、掰手腕,杯盤狼藉又井然有序。   “對,這就對了,這才是我熟悉的墻花!瞅瞅剛才安靜的,跟貴婦的閨房一樣。”   “那現在呢,是不是像午夜的成人假麵派對了?”   黑牙被克勞迪婭的黃色笑話逗得哈哈大笑,擼起袖子,漏出左小臂上盤旋著數不清的猙獰傷疤,一看就是個不光能喝還夠狠的主。   瞧見傷疤,格裡安正式確定,眼前的男人確實是曾經名噪一時的賞金獵人——   波特·金。   “黑牙”波特·金,一度是墻花最受歡迎的委托人,哪怕他已消失一年餘載,他的大名還是會經常出現在大街小巷,是很多孩子所傾慕的對象。   憑借不要命的行事風格,他在短短兩年內積攢了大量錢財。   錢財之多,足以讓他購買一顆魔鬼的器官,進行一次魔鬼改造。   格裡安的“走紅模式”跟“黑牙”波特·金差不多。   夠瘋,命夠硬。   區別在於,格裡安長得好看,玩起來花樣多,討得老板克勞迪婭的歡心,拿到了靠譜的黑診所地址、推薦信。   但“黑牙”波特·金沒有。   他隻能自己尋找合適的黑診所,花更高的價格進行了魔鬼改造手術。   手術結束後,他消失了。   大家都傳聞他做完手術後發生了排異反應,不知道死在哪了。還有人說,都瞧見他被野狗吃了。   正因如此,跟格裡安關係比較好的賞金獵人們都勸告他不要那麼拚。   沒有任何一本書告訴人們,人活著的終極目標是魔鬼改造。進行魔鬼改造的錢可以過上不錯的日子,成為中產階級,何苦去超凡世界當底層螻蟻呢?   正當他思索時,另一邊的克勞迪婭已經跳著踢踏舞,繞到負一層的吧臺後邊,神神秘秘地對“黑牙”波特·金說:   “黑牙,你走了以後,這層多了好幾個新品,要嘗嘗嗎?”   負一層和負二層的酒水品類略有不同。論價值,兩邊均有貴有賤,從口味上講,兩邊各有千秋,就看客人究竟是喜歡喝原汁原味的,還是調製酒了。   克勞迪婭邊跳舞,邊熟練擦起酒杯,從酒櫃最上方拿出個繪有祥雲紋路的酒瓶,擰開瓶塞,清亮的酒水傾瀉而出,配上皮鞋敲擊地麵的噠噠聲,整個氛圍輕鬆又愉悅。   “這種酒就剩最後三瓶了,是之前從大順帝國的商隊那兒淘來的,正宗的東方酒,你嘗嘗。陶先生說,這個叫汾酒,是醬香型的。”   “哦?東方的酒。”   “你要是喜歡,等你走的時候,都給你拿走。”   “不用不用,我就嘗嘗鮮,我還是更喜歡喝調製酒。”   黑牙撫摸著酒杯光滑的表麵。如他自己所說,他更喜歡克勞迪婭調製的雞尾酒,不光好喝,賣相也很好。   他輕抿杯緣,一股辛辣直沖胃底,嗆得他費了好大勁才忍住咳意。   多虧環境幽暗,讓他能用手帕擦拭嘴角的動作,將酒水全部吐到地上。   “無福消受啊。”他認為汾酒難喝得要死。“但一喝就知道是好酒。你從哪弄來的?”   “陶先生,就那個東方商隊。”   “你可不是能平白無故去查閱東方有什麼酒的人,說吧,是不是有新人跟你提起過,這才讓你去問了東方的商隊?”   “差不多吧。”   克勞迪婭明白黑牙在套她的話,回答得含含糊糊。   墻花能夠經營多年不倒,其中一個原因便是作為中間人的她,從不會對另一個賞金獵人透露他人的消息,即便兩個賞金獵人的關係親如家人。   “差不多?那肯定就是了!我走了以後,這兒來了不少我不認識的新人吧。”   “瞧你這樣兒,跟個老兵痞似的。怎麼,你想把我這兒的新人都薅進‘二十三’?那墻花可就成了官方超凡組織的軍校了。”   “墻花大學?也不是不行哈哈哈哈!”   “得了吧,我連羅密歐到底是跟誰談的戀愛都不知道,還開大學呢。”   “是跟東方的忽必烈嗎?”黑牙問。   “我不知道。但我知道肯定不是忽必烈,因為忽必烈是男人。”   克勞迪婭聳聳肩,吧臺下的手做出勝利的手勢,慶祝自己移開了黑牙的套話。   她不清楚為何黑牙對新人感興趣,直覺告訴她,應該盡量避開這話題。   “我當然知道忽必烈是男人,羅密歐不是女人嗎?”   “羅密歐是男人。”   “啊……男人啊……”   黑牙話風一轉,裝作隨口,把兩個毫無關係的事相聯係:“說起男人,我倒是想起來一個男人,我離開以後,好像有個叫雅各布的家夥很有名氣。”   “你消息倒是靈通。”   克勞迪婭現在倒希望今夜來的人是收保護費的。   黑牙目的性明顯,可她卻無法確認黑牙真正的目的是什麼,是合作,抑或是威脅。   “那位雅各布今天在嗎?”黑牙說,“他若是將來想加入‘二十三’,我還可以幫忙引薦一下。我相信但凡是個賞金獵人,就會在攢夠錢後去做魔鬼改造。”   “他嘛……”   “是那個吧?”   黑牙努努嘴,指向格裡安落座的方向。   “長得白白凈凈坐在窗邊那個。光線太暗了,我有點兒看不太清。”   格裡安一直用餘光瞄向克勞迪婭,黑牙的動作自然被收入眼底。後者努起嘴的模樣像個公山羊,散發難聞的騷氣。   無須過腦,他隱約猜到那邊發生了什麼。   大概是說起了墻花的風雲人物吧?   微微一笑,他立馬朝吧臺處走去,垂眼觀察。   黑牙的靴子也是鋼頭的,沉重的質感與氣息交織成無形的威懾力。   鞋麵擦得嶄亮,像是新出廠的鏡子,倒映出酒館外的幾雙鋼頭靴們,   抬起眼睛,黑牙捏住玻璃杯的手一直在摩挲,身後啤酒的泡沫都不敢亂冒出,跟黑牙一同盯著自己。   “您好,雅各布·巴斯恩。”格裡安伸出手。   “雅各布?您有個聖經式的名字呢。”   黑牙站在格裡安麵前,臉上湧現燦爛的笑容,抑製不住。健碩的手呈古銅色,搭在腰間短劍的劍柄上。   “您好,我叫波特·金,您應該聽說過我的名字。”   近距離觀察黑牙。格裡安發現黑牙的長相比第一印象中的好上許多。濃密的須發下是中上水平的五官。   寬眉凜冽,眼眸碧藍,上唇乾癟,顯出幾分傲氣。   眼唇之間有嘲弄若隱若現,是獨屬於“二十三”的驕傲,但這傲慢出現在黑牙身上,有點兒諷刺,   “當然聽過。我之所以能來到墻花,就是因為聽說過您的創奇經歷後出了妄想,看看能否在這邊混出點兒名堂。沒想到混的還算不錯。這不光要感謝克勞迪婭女士,我更得感謝您。要是沒聽說您的名字,我一定還在某個不知名的出租屋裡待著。根本不會來到這邊,也就不會有現在的我了。”   格裡安第一次進入墻花,完全是因為剛到科隆下城區,隻有這邊在深夜人還多,就稀裡糊塗進來了。   什麼“黑牙”波特·金,聽都沒聽過。   他與黑牙禮貌握手,接觸到那粗糙厚重的右手時,注意到克勞迪婭默念了一個單詞——   小心。   似乎是怕格裡安沒能理解,克勞迪婭擠眉弄眼,用眼神示意。   嗬,我還想提醒你小心呢。“二十三”的大部隊還在外麵呢,還不如交點保護費呢。格裡安想。   不過……他們剛才聊什麼了,克勞迪婭的表情看起來不太對啊。   她好像,在擔心我?   為什麼要擔心我?   難道說……“黑牙”波特·金是沖著我來的?   波特·金知道我是格裡安·佐默?   不可能。   絕對不可能。   如果知道我就是格裡安·佐默,他們早就來了。   “瞧瞧,新人就是會說話。”黑牙邊握手邊用力拍打格裡安,笑得人仰馬翻,“聽得我那叫一個舒心!”   他嘴裡有股腐爛的味道,是“未鐵草”與香煙混雜後的氣息,一開口,難聞的味道洶湧而出,讓周圍的人不堪忍受。   他握著格裡安的手,整條胳膊都在用力。“墻花有您在,一定會越來越好,我在‘二十三’就放心了!”   這家夥……   說話怎麼一股子坐辦公室的味?   格裡安對“二十三”的印象頓時下降。他並未接觸過“二十三”的成員,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對“二十三”的認知普遍挪用了穿越前的所見所聞。   出外勤的普遍直來直往,說話乾練簡潔。   喜歡拐彎抹角、話帶弦外之音的,往往是在辦公室工作的那些人。   出外勤哪有時間跟人抹角弄虛,睡覺都來不及。   “是啊,墻花現在的確是越來越好了。”   克勞迪婭從吧臺後繞出來,給格裡安跟黑牙一人一杯低度數的甜酒,對黑牙說:“你走了以後,雅各布可是墻花最出色的賞金獵人,悟性高,處理事件速度快。”   無意義的拉扯不知要進行到何時何刻。   格裡安的右手被捏得發酸,幾次嘗試抽出,都被黑牙牢牢拽住。   這感覺很不好,像是被人盯上,當做獵物。   但為了不讓克勞迪婭為難,他沒再掙紮,配合著應承接話:“畢竟強將手下無弱兵嘛。”   轉頭,他又對黑牙說:“老板跟我提過一次您,說您是她在墻花遇見的最有天賦的賞金獵人,還讓我多向您學習呢。”   事實上,格裡安從沒在克勞迪婭嘴裡聽過黑牙。   倒是在關係好的人那兒聽說過有關“克勞迪婭與黑牙的陰謀論”。   據說黑牙去的診所技術不錯,很少出現手術失敗的情況。   但克勞迪婭不喜歡黑牙,認為黑牙太過傲慢,得知了黑牙要去做手術後,打算借此機會除掉他。   她買通了醫生,讓醫生在做手術時將處理好的魔鬼器官置換成另一個,造成排異反應,做掉了黑牙,並在黑牙死後,把他的屍體扔在野狗出沒最頻繁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