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見人還是見鬼 等孩子醒來之後已是傍晚,他挨家挨戶地找——一聲聲盼著回應的哭腔,得到的是空曠的回聲——“李大娘……”、“劉叔……”、“文伯……”……夜,已經有了秋涼之意,夜黑如墨,不見一絲的燈火,全村53戶,109口人,除了他孑然一身外無一人生還,男孩在如墨染的黑夜蜷縮在樹下,哪戶人家他都不敢呆,全村隻有他一個喘氣的,其他人都冰冷地躺在地上,夜晚中不知名的鳥不時地在鳴叫,草窠[kē]裡時不時的會有不知名的蟲子爬過跳過,他真希望自己死了,死了就什麼都不知道了,他也希望自己趕緊睡著,明天去報官,但是他就這麼瞪著眼,睡不著,有一部分原因是害怕,還有一部分原因是自小他就覺少,有的時候就瞪著眼等到天亮,他也不知道為什麼他的覺這麼少,平時睡兩個時辰也就夠了,他隻是聽說老人家覺少。 “唉,我可能命不久矣,也好,早死去和爹娘團聚……” 男孩不知道自己遇到了什麼,他隻是依稀間看到一個全身黑衣的人,臉上帶著一個黑色的麵具,沒怎麼看見出手,自己就和爹娘天人永隔了,男孩相信自己看到了鬼。就這樣他數著星星捱時間,慢慢的,他看到了東方的白肚皮,男孩光著腳,鞋早就跑丟了。 他渾身是血,饑腸轆轆,又冷又怕走了二十幾裡山路,來到了眼前的縣城,此時已經天光大亮,衛兵在城門手把著,見到一個破衣爛衫,渾身是血的孩子走了過來,一個士兵上前準備問話,另一個攔了一下: “唉,你不嫌晦氣啊,一個小乞丐能怎麼著,讓他過去,過去”。 孩子縮著脖子搓著手走過城門口,街上已經有些行人了,賣早點的也早就有了,男孩的裝扮不禁讓人紛紛側目,男孩走著走著覺得頭重腳輕一下跌倒在地上,旁邊是個賣豆腐腦的女人,年紀很輕,見無人上去幫忙就走過去。 “唉,他大嫂,你還是別找麻煩了,乞丐沒見過啊”。 旁邊賣油餅的一個女人說到。賣豆腐腦的女人遲疑了一下,還是走了過去: “小兄弟,小兄弟……你怎麼了” 見孩子不說話,女人摸了一下他的額頭, “呦,這麼燙!” 這時,見有人扶起來孩子,周圍三三兩兩的人就走了過來: “是不是發燒了”,“凍著了吧,看這衣服臟的……”,“是餓著了吧”,“這身上是血麼……”……大家你一我言一語地說到。油餅大媽說到: “他大嫂,要不你給他喂口豆腐腦吧,熱乎一會就好了”。 賣豆腐腦的女人半抱著男孩,用勺子一勺一勺的往嘴裡給男孩灌熱湯,過了一會,孩子醒了,他茫然地看看四周,哇的一聲哭了出來。 “孩子,怎麼了,慢點說……” “死了,都死了……我要見大老爺……嗚……” 周圍的人一下躲開了,生怕沾上晦氣,女人抱著孩子,咬了咬嘴唇: “孩子,別哭,我……領你去。” 賣豆腐腦的女人讓孩子坐在邊上,收拾了一下攤位就帶著孩子去了縣衙,孩子太小夠不著鳴冤鼓,女人就讓男孩站在旁邊,回頭看了眼男孩,像下定決定似得抄起鼓槌使勁的敲了起來。 縣衙裡縣官剛起床不久就聽見門外有人鳴冤,這縣官三天前剛娶了三姨太,正在和姨太太膩歪呢就聽見鼓聲,於是罵罵咧咧地出了房門: “來啊,是誰鳴冤啊?這大早上的也不讓人睡個好覺”。 “回老爺,門外有個女人帶這個孩子在鳴冤。” “唉!升……堂……” 縣官不情願地走到大堂上,威襟正坐,扶了扶帽翅,整了整袍服,等著衙役帶鳴冤之人上堂。八個衙役手拿水火棍分立兩旁。這個縣官姓沈名岸字泊清,據說祖上是打魚為生的,到了他爹這一輩兒不再打魚了,他是死活都要讀書非要考一個功名,光耀門楣,但是自己不是這塊料,到老都是個秀才,因為不想打魚,所以給孩子起名叫“岸”,表示自己往後的子孫都不許去水裡討食吃,必須在陸地上,於是起了這麼個名字以表示自己的決心,給孩子也起了字叫泊清,表示不忘本,自己祖上來自水裡,到了他這一代停泊在清水灣,不再下水了,所以字泊清。本來這個字起得挺好,關鍵是碰上了這個姓實在不咋地,連在一起讀叫沈岸,沈泊清。怎麼聽都感覺在叫他審案審不清,這個縣官當年讀書的時候還真用功,登科一甲第五名,怎奈朝中無人,沒有人脈,混了20來年依然是一個縣官,本來考中進士能光耀門楣,沒想到半生如此,他已然沒有了當年的鬥誌,隻能在平都縣混吃等死,俗話說三年清知府,十萬雪花銀。這裡山高皇帝遠的,也沒人管他,他就是平都的土皇上,這些年撈了不少銀子,縣裡的老人都知道,當年沈岸還是個清官,有遠大的誌向,到了現在一把歲數了早就熬完了激情,於是沈岸在審案的時候都是馬馬虎虎,能撈錢的絕對不會放過。 “來啊,帶鳴冤之人”。 沈泊清咳嗽了兩聲,清了清嗓子說到。 “帶鳴冤人!”衙役一起喊道。 隨著年輕婦人和孩子走了進來,兩邊的衙役一起高呼“威——武——!” 女人趕緊跪在地上,看了一眼孩子,拉著孩子跪下了。 “下跪何人啊?” “草民,陳秋燕” “哦,陳秋燕……畢陳氏……所謂何事啊?” 沈岸說話陰陽怪氣的,三年前,他見陳秋燕有幾分姿色想娶為三姨太,怎奈陳秋燕有誌氣,看不上沈岸,沈岸讓媒婆提親提了兩次,陳秋燕就是不答應,以已有婚約為借口拒絕了,沈岸倒也沒有強求,不再提這事了。後來陳秋燕嫁給了平都縣一個農戶,農戶姓畢,是一個老實巴交的農民,人樣子長得不錯,身體健康,力氣很大,是個乾農活的好手,待人也憨厚。怎奈剛結婚不久就暴斃身亡了,當時找到沈岸報案,沈岸以無證明是死於非命草草結案,至今其實都是懸案一樁,陳秋燕報官無門就隻能自己上街賣早點掙點糊口的錢,家裡還有一個老爹,老爹身體也不好,已經五十多歲了,由於身體長年不健康導致現在看起來像七十歲的老頭。 “其實……其實不是我報官,是這個小兄弟報官……” “大膽,不是你報官,你在這瞎攪和什麼,這叫攪鬧公堂,來啊……掌嘴!” “大人,草民有下情回稟,這個孩子夠不到鳴冤鼓,所以我代他擊鼓,並不是有意攪鬧公堂。” 陳秋燕說得有理有據,沈岸想公報私仇也不行了。 “嗯……也有這麼一說,小孩,你怎麼回事?” 陳秋燕看了一眼男孩 “說吧,小兄弟,有老爺給你撐腰,你別怕……” 說到後半句的時候的時候聲音小了下去。隻見小孩往上扣頭,雖然第一次進縣城,但是他並不怯場,第一自己有點文化,張先生沒少教他,他在村子裡學得算是最好的,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也招張先生喜歡;第二,他是從死人堆裡爬出來的,事到現在反倒不害怕了。 “青天大老爺,我有話要說……” “你說吧,我聽著呢”。 顯然沈泊清有點不耐煩了,他一直在琢磨,孩子他們家大人不來,來了個小崽子,這案子應該沒有什麼油水撈。 “我叫柳雲風,家住二十裡外的柳家村,昨天我和爹娘中午在家吃飯,我回屋了一下再出來爹媽就全死了,我依稀間看到一身黑衣服的人在院裡一閃而過,帶著鬼臉的麵具,長什麼樣確實沒看清,爹媽氣絕身亡,我去鄰居家求救,怎奈……怎奈……” 想到此處不由得悲從中來,嗚嗚哭了起來。沈泊清正在聽案件,聽到這見孩子哭個沒完,於是一拍驚堂木: “別哭,你哭哭啼啼的本官如何斷案,速速講來。” 柳雲風止住哭聲,說到: “沒想到全村53戶109人,除了我以外無一人生還,他們都死了,死相幾乎一樣,都是吐血而死……嗚嗚……” “108口?全死了?吐血?小孩,你沒說瞎話吧?” “絕無虛言……嗚嗚……” 沈泊清想了想,嘆了口氣,心說——唉,晦氣晦氣,這個案子是個大案,還他媽沒油水撈,唉!想到這是個大案,於是說到: “來啊,馬都頭何在?” “屬下在!” 馬都頭從下麵閃出,當胸抱腕。 “馬都頭,挑兩個衙役,叫上仵作,走一趟吧,看看怎麼回事,回來報我。” “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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