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三十一章 仁慈(1 / 1)

異化武道 豬憐碧荷 20384 字 2024-03-17

最新網址: 依河而建的酒樓街邊。 一個白發白須,仙風道骨的老者在門前停下腳步。 他回頭看看簇擁著自己的幾人,麵上露出一抹極淡的笑容。 “那兩個人就在這上麵?” “回嚴老,他們從客棧出來,沒有任何遮掩便徑直來到酒樓,一直呆在上麵沒有出來。” 老者抬頭,注視著燈火通明的包廂,麵無表情緩緩說道,“既然是道子交代下來的事情,我自然會將之處置妥當,你們幾個就不要跟上去了,免得等下交起手來有所誤傷。” “是,小人謹遵嚴老之命。” 許家派來跟隨的武者滿臉堆笑,躬身行禮。 嚴老微微點頭,一揮袍袖,“我會直接將那兩人帶走,一會兒你們記得過來賠償店家的損失。” “這座酒樓也有許少爺的份額,您老隻要高興,就算是將它拆了也沒有什麼。” “嗬……你倒是會借花獻佛,凈說些不要錢的好話。” 嚴老又是一笑,緩緩進了酒樓大廳。 然後毫不停留,從木梯直上三樓。 屏風隔開的包廂內,傳出吟詩作對之聲,幾個年輕書生喝的醉了,愈發恣意癲狂。 吱呀一聲輕響,包廂房門被輕輕推開。 “伱誰啊,我們不是說了別讓人進來打擾了麼?” 一個年輕人醉醺醺抬頭,目光朝著門口看來,“老乞頭滾一邊兒去,要飯要到這裡來了,這店家夥計是吃乾飯的麼?” 啪! 年輕人猛地閉口,整個人毫無征兆從座位上摔下,癱在地上不住抽搐掙紮。 “就憑剛才那句話,放到以前你們怕是全都討不了好。“ 嚴老低低嘆了口氣,”不過老夫如今年歲漸長,火氣卻又漸小,便不想與你們計較,甚至還要好心提醒你們一句,抓緊時間帶上這個人離開。 不然再等一會兒,你們就算是想走,也很難再走得掉。” “你……” 坐在主位的男子剛剛開口,額頭上便啪的濺起一團血花。 和剛才的年輕人一樣,直挺挺摔倒在了地上。 “老夫沒有讓你們說話。” 嚴老瞇起眼睛,語氣轉冷,“現在,我最後再說一遍,帶上這兩個人,抓緊給老夫滾!” 短短幾個呼吸時間,整個包廂內便空無一人。 嚴老微微一笑,這才過去推開了靠近角落的那扇木門。 一個身材高挑的年輕女子背對房門,坐在那裡。 寬大的袍袖被高高擼起,露出一對粉白如玉的藕臂,好似在拎著一整條魚不停忙碌。 旁邊的桌上,已經堆起了好幾隻空盤。 裡麵全部都是被剝離乾凈的魚骨。 聽到門響,她並沒有回頭。 隻是開口說道,“你剛才出手趕人,肯定不是店家小二。” “怎麼,現在又跑到我這裡,是準備也要趕我走麼?” 嚴老看著那道婀娜背影,耳中聽著清脆甘冽的聲音,心中莫名便有些發虛。 她頭也不抬,接著說道,“不管你想要做什麼,事實便是我現在吃得正開心,你最好保持安靜,莫要不長眼色打擾我吃魚的興致。” “你,你是……” 某個念頭在嚴老心底盤旋,呼之欲出。 “你是不是聽不懂人話!?” 哢嚓! 一條魚骨被丟進盤中。 她緩緩轉身,朝著門口看了過來。 咕咚! 嚴老喉嚨湧動,咽下一口唾液。 他麵色驀然變化,嘴唇翕動,幾乎說不出話來。 沒有任何猶豫遲疑,他躬身深施一禮,然後扭頭就走,不做任何停留。 “這人似乎有些麵熟。” 倪灀黛眉微蹙,眼中波光粼粼。 但就在下一刻,她便又抓起一尾靈魚,“算了算了,不管他是誰,一會兒放涼了就不好吃了。” 一口咬下,她不由得又是一聲嘆息,“兩百兩銀子的一條魚啊,衛執事可是真的有錢。” ………… ………… ……………… 許家老宅,張燈結彩。 從門口的仆役,到裡麵的許家子弟,全部滿麵笑容,喜氣洋洋。 一條紅毯從外麵的路上鋪開,徑直進入內院家宅。 在燈光照耀下,投射出鮮艷的紅色光芒。 不知道什麼時候,淅淅瀝瀝的雨滴再次落下。 卻絲毫無法澆滅許家諸人的熱情。 尤其是裝飾最為豪華的宴客廳,更是歡聲歡語、談笑風生。 “來來來,劉道子,老夫再敬你一杯。” 擺滿了各種珍饈佳肴的席麵上,一個身穿錦衣、滿臉虯髯的威猛男子哈哈大笑,舉起酒杯。 “許門主實在是太客氣了,叫我釧隱便好。” 主賓位上,一個溫潤如玉的年青男子微笑起身,遙遙與虯髯男子一碰。 兩人同時一飲而盡。 許門主夾起一筷赤尾靈魚吃了,滿是感慨道,“釧隱道子如此年輕,便已經踏入練臟後期,可稱靈明山年輕一代領軍人物,不由得讓人感嘆江山代有才人出,一代更比一代強。” 劉釧隱微微笑道,“閔山前輩太抬舉晚輩了,在山門之中,晚輩最多隻能算是年輕一代第二人。” 他轉頭看向窗外變得細密的雨絲,眼神忽然溫柔似水,“本門的第一道子,自然是凝妃師姐,這一點毫無疑問。” “凝妃道子啊,老夫年前曾與她道左相逢,有過一次接觸。 她真是個天仙般的人物,就算是比起元一道門的倪灀,也不遑多讓,甚至猶有勝出。” 許閔山將口中魚肉咽下,又狀似隨意問道,“釧隱道子練臟大成,想來不日便將推開那扇大門,晉入到玄之又玄的玄感境界了?” 劉釧隱搖了搖頭,“我自幼進入靈明山門,從修習靈明九變開始,一步步跨過氣血六轉、真勁覆體兩大門檻,一路走來不可謂不艱難辛苦。” “自從真勁層次過後,我開始內練臟腑,如今到練臟圓滿還有一步距離,尚未臻至內外混元一體、生生不息的境界。 而距離靈肉交融、性命交修,真正推開通向玄感境界的那扇大門,更是還需要更長時間的歷練打磨。” 說到此處,他轉頭看向許閔山,“老師曾經對我們這些年輕弟子說過,踏入玄感,生死對半,如果一個不好,便已經算是踏入到了鬼門關內。 所以說就算是達到了靈肉交融、性命交修,晚輩也不敢隨隨便便就推開那扇大門。” 許閔山點點頭,“修行一途,長路漫漫,釧隱道子這才是老成持重之言,氣血六轉、真勁融煉、內修臟腑,再到踏入玄感,該快的時候要快,該慢的時候卻一定要慢,如此才是一張一弛的正道。” 他沉默一下,又舉起酒杯,“老夫身為九聖門副門主,當年曾聽門主他老人家說起過,有兩種人更加容易跨過玄感之境。” “哦?晚輩願聞其詳。” 兩人再飲一杯,各自夾起一筷菜肴吃了。 許閔山放下餐具,舉起一根手指,“一是心思澄凈通明,從頭到尾便有著一顆赤子之心,不為亂念所擾,不為外物動心。” 劉釧隱若有所思,微微頜首。 緊接著,許閔山又舉起第二根手指,“這第二種人嘛,便是歷經世事滄桑,心誌堪比金石,正所謂世事洞明皆學問,人情練達即文章。 一切都經歷過了,體驗過了,便萬事萬物難縈於胸,就算是遇到玄感妄念,也能比其他人更加堅定信念,一往無前。” “妙,實在是秒!” 劉釧隱眼睛一亮,狀極開懷,“許前輩此言妙不可言,與本人老師所說異曲同工,當浮一大白!” 許閔山輕輕呼出一口濁氣,“老夫便是尚未堪破一個堅字,所以縱然已經到了靈肉交融、性命交修的練臟圓滿,卻也一直不敢再向前踏出一步,推開那扇大門。” “許前輩無須憂慮,正所謂歷久彌新、老而彌堅。 或許就在明日,前輩便心思透明、念頭通達,直接視玄感如無物,登臨天人榜上。” “若能從潛龍榜內遷出,登臨天人一榜,那老夫此生便無憾矣。” 兩人相視而笑,聲音融入到外麵的風雨之中,在夜幕下遠遠傳遞出去。 到了此時,坐在下首的許家大少爺終於有了機會。 他起身舉杯,臉上堆滿笑容,“劉大哥,小弟敬你一杯。” “好,我劉釧隱朋友不多,你許名樓算是一個,我們便滿飲此杯。” 劉釧隱微微點頭,抬手讓他坐下,慢慢喝完了杯中美酒。 他抬了抬眼皮,漫不經心說道,“名樓兄弟所說的那兩個人,我已經讓嚴老過去處置。 隻要你給的位置地點和身材樣貌不錯,兩個不長眼的武者,嚴老出馬自然是輕輕鬆鬆、手到擒來。” “劉大哥放心,絕對不會出錯。” 許名樓道,“那兩人羞辱了小弟,竟然還無所畏懼,大搖大擺前去臨河樓賞景吃魚,我的人根本就不用跟蹤,便能知道他們的確切位置。” 劉釧隱道,“那就不必多言,嚴老定會要他們的好看。” 許閔山微微皺眉,麵上笑容已然消失不見,“名樓侄兒,到底是哪兩個不長眼的東西惹了你?” 停頓一下,他又接著說道,“不過此事你不和為叔講,卻要麻煩劉道子這位貴客,你這孩子心裡是不是沒點兒數了!?” 許名樓一臉委屈,“我還以為二叔要到冬月才能歸來,誰又能想到等我回來,二叔竟然比我還早一步返回赤山城中。” 劉釧隱灑然一笑,“閔山前輩稍安勿躁,之前也是我見到名樓兄弟麵色不太好看,主動詢問才得知此事,你就算是怪,也不能怪到名樓頭上。” “本家之事,卻是要麻煩釧隱道子,老夫實在是心中有愧。” 許閔山說著,忽然抬高嗓門,“來人啊,將老夫珍藏的那幅真靈百變圖取來,給釧隱道子賠個不是。” 房外寂靜無聲,無人應答。 隻有越來越大的風雨之聲,密集敲打在地上墻上。 許閔山耳朵唰的動了動,沒有再開口說話,緩緩轉頭看向了門口。 幾乎在同一時間, 劉釧隱也移過目光,向外望去。 宴會廳的走廊外麵,依舊是疾風冷雨,嘩嘩落下。 兩人卻又依稀聽到別樣的聲音,就在風聲雨聲中若隱若現。 仿佛有絲絲縷縷的寒意,從門窗縫隙中滲透進來,整個宴會廳的溫度開始迅速下降。 啪嗒。 那道別樣的聲音又響了起來。 比剛才變得稍顯清晰。 許閔山和劉釧隱對視一眼,旋即移開目光。 他們幾乎在同一時間確定。 外麵傳來的,就是極其細微,卻又能讓他們隱約聽到的腳步聲。 更加詭異的是,除了這道微小卻又清晰的腳步聲,門外不知道什麼時候就隻剩下了風聲雨聲。 之前還能不時聽到外麵傳來的歡聲笑語,竟然悄無聲息消失不見,半點動靜也無。 作為陪客的其他許家人被詭異的氣氛牽動,紛紛轉頭朝著外麵望去。 他們滿腹疑惑,想不明白到底是怎麼了。 這裡可是許家老宅。 在整個赤山城都是最尊貴,也是最安全的地方。 更不要說平日裡很少回家的許二爺,也即是九聖門的副門主就在這裡。 再加上在他們看來便如謫仙臨凡般的靈明山劉道子,如果有誰敢跑到這裡鬧事,簡直就是失心瘋到了極點。 絕對是老壽星上吊,找死的節奏。 所以實在是讓人無法理解,為什麼會出現這種詭異的情況。 退一萬步講。 就算是有一幫蠢貨失心瘋找死,非要在今夜進攻許家。 那麼當這幫人剛剛進門的時候,值守護衛便會當即示警,並且結陣迎敵。 再退一萬步去考慮。 就算是家裡養著的武者打不過,也應該第一時間過來呼救求援,而不至於像現在這樣毫無聲息,一片安靜。 許閔山微微皺眉,朝著席上目視一眼。 當即便有陪在末座的中年人起身,推門出去察看情況。 啪嗒…… 腳步聲似乎更近了一些。 中年人走出幾步,沒入雨中。 噗噗! 陡然間幾縷細微風聲響起。 走廊內懸掛的燈籠驀地熄滅。 宴會廳外瞬間陷入一片黑暗。 進入黑暗風雨的中年男子,就在此時忽然沒了蹤影。 仿佛在外麵的黑暗中隱藏著吃人的妖魔,將他一口吞入腹中,直接消失不見。 “二爺莫要被攪擾了興致,老奴出去看看。” 一個隨侍在側,從頭到尾沒有上桌的老仆直起腰板,淡淡說了一句。 許閔山微微頜首,麵上露出一絲笑容,“老管家找到人,不要將其一把打死,弄過來讓我們看看,到底是什麼混賬東西,竟敢在這裡裝神弄鬼,亂了我和劉道子吃酒閑談的興致。” “二爺放心,左右不過是您在中原辦事時沒殺乾凈的那些蟲蠆,不知死活又追了過來,老奴這便去料理了他們。” 老者一個閃身,便已經來到院子中央。 其身法之靈動,速度之迅捷,和剛才佝僂身體的模樣完全判若兩人。 “裝神弄鬼的東西,你許家爺爺在此!” 他一聲低喝,身形再閃。 便已經出現在了宴會廳所在院落的門前。 哢嚓! 隱隱有黑紅交織的光芒悄然顯現。 不過就在瞬息之間,黑紅氣息便又消失不見。 一起消失不見的,還有剛剛來到院門前的老管家。 緊接著,又是啪嗒一聲輕響。 腳步聲更近了一些。 真真正正踏進了院中。 整個宴會廳陡然安靜下來。 所有人都緊盯著門外,凝望著院內蕭瑟的秋風冷雨。 透過從屋內射出的光亮,已經可以清晰看到,一個頭戴鬥笠、身披蓑衣的身影靜靜站在那裡。 他從雨中來到走廊,身上向下不斷滴落水珠,很快便在地上形成一小片水泊。 詭異的是,那些滴滴答答落下的水珠,並不是透明的顏色。 而是一片刺眼奪目的鮮紅。 濃鬱的腥甜氣息就從其身上散發出來,再被夜風吹進屋內,與酒菜的香氣交織混雜一處,聞之令人止不住的反胃嘔吐。 “你是誰?” 距離門口較近的許名樓冷冷問道。 “月黑風高殺人夜,陰天下雨放火時。” “所以說,我就是來殺人放火的。” 溫和的男子聲音從鬥笠下響起,緩緩流淌在宴會廳之間。 這兩句話說出來,頓時讓所有人為之一愣。 再看向鬥笠人的目光,除了疑惑,剩下的還是疑惑。 他們確實沒有想到,真的會有人敢跑到赤山許家祖宅,張口閉口便要殺人放火。 如此明火執仗、毫無遮掩。 豈不是沒有將九聖門副門主許二爺,教門靈明山劉道子放在眼裡? 那道身影語氣平靜,幽幽嘆息,“她不久前剛剛說過,我是龍王出行,風雨相隨。 那麼這場雨就下的很是應景,可以沖刷所有的鮮血,也算是洗凈了你們所犯下的罪孽。” “來我許家,殺人放火!?” 許名樓回過神,再也忍不住放聲大笑起來,“你不會以為自己殺掉了家裡幾個看門的土狗,就認為自己厲害到赤山無敵了吧!” “來來來,本人許家大公子許名樓,我就站在這裡,等著盼著看你如何殺我!” 屋內其他人也都開懷大笑,有人捂著肚子,還有人連眼淚都流了出來。 但是,席麵上卻有兩個人沒有笑。 劉釧隱瞇起眼睛,眸子裡寒光閃爍,須臾不離那人周身左右,眉宇一點點皺成了川字。 雖然並未真正交手,但他身為靈明山道子,自幼苦修靈明九變,心靈剔透、洞徹通明,本能地感覺到這個人非同一般,不是其他普通武者可以相比。 就從這個人出現在院子開始,給劉釧隱的感覺真的就如同對方所說一樣。 龍王出行、風雨相隨。 仿佛屋外的蕭瑟風雨,就是被那道身影帶了過來。 與之一同而來的,還有粘稠到有如實質的殺機。 除此之外,九聖門副門主,許家第一高手許閔山也沒有笑。 他鼻尖急速翕動,嗅聞出濃鬱到幾乎化不開的血腥味道。 心中自然而然做出準確判斷。 絕對不會像許名樓一樣,認為外麵那個人,就隻是殺了幾個看家護院那麼簡單。 許閔山打破沉默,聲音森寒,“你進我許家,殺了多少人?” 一聲幽幽嘆息,就從門外走廊響起。 他微微向上抬起鬥笠,露出一張甚至可以稱之為俊秀的麵容。 語氣平緩慢慢說道,“我還有一個朋友,她以前經常強調,做人要講信用,說殺人全家,就殺人全家,連一條狗都不會放過。 不過在我看來,貓貓狗狗何其無辜,直接殺掉屬實殘忍,所以我就要比她仁慈許多,說殺人全家,那就隻殺人全家,不會傷及其他無辜。” “竟然是你!” 許名樓麵色陡變,心中怒火驟然升騰,“你竟然還敢找上我許家門庭!?” 他手腕一動,便從腰間抽出一柄寒光閃閃的軟劍,閃電般朝著門外刺出。 這一劍角度極為刁鉆,從斜刺裡向上竄起,直指衛韜腰肋。 而且劍光虛虛實實,明顯是存了一擊不中,當即遠離的心思。 宴會廳內,許閔山和劉釧隱都沒有動。 他們也想看一看,麵對許名樓這一劍,外麵那人究竟會如何應對。 嘭! 一朵紅花綻開。 劉釧隱瞳孔陡然收縮。 看著許名樓還未真正來到門前,便被一隻黑紅糾纏的利爪從其後背鉆出,將整個人都掛在了暴漲伸長手臂上麵。 噗通! 屍體掉落地麵,衛韜輕甩指尖。 “不到練臟後期的,最好還是自我了斷。” 他環視左右,聲音平淡,“如此便不用被我打死,還能給自己留個全屍。” 宴會廳倏然間變得寂靜。 隻剩下極度壓抑的呼吸聲。 “你該死!” 許閔山勃然大怒,腳下地麵哢嚓裂開。 周身筋肉仿佛吹氣般扭曲蠕動,幾乎隻是剎那時間,就從一個的普通虯髯大漢,膨脹拔高到超過三米的兇悍巨人。 他周身環繞著灼熱真勁,一呼一吸間就連麵前空氣都被熾烤得有些扭曲。 幾乎就在同一時間。 席麵盤盞劈裡啪啦掉落地麵。 靈明道子劉釧隱身形暴漲,撕裂衣衫。 剎那間同樣拔高到三米之上。 他心跳如雷,氣血湧動,如大河流淌。 體表筋肉扭曲糾纏,如同老樹盤根,呈現出詭異的青翠碧綠顏色。 就像是一株拔地而起的樹人,從內到外都爆發出強大的生命氣息。 “殺了他,為名樓報仇!” 一聲暴喝傳開。 剎那間,屋內所有九聖門和許家武者同時暴起,各施絕招朝著門外走廊打出。 轟隆! 地麵震蕩,房倒屋塌。 整道長廊猛然炸開。 頃刻間化為無數木石碎片,朝著各個方向四散飛濺。 數道璀璨劍光刀芒在雨幕中亮起,猶如銀色閃電劃破虛空,映亮了大片黑暗。 緊接著便是連成一線的雷聲轟然炸開。 霎時間狂風大作、飛沙走石。 宴會廳外,所有植木景觀盡數被連根拔起。 就連方石地麵都破碎裂開。 整個院子如同沸騰了的湯鍋,將混成一團的汙水泥沙在裡麵來回翻炒撥轉。 短短數個呼吸時間。 一切卻又毫無征兆戛然而止。 雷聲隱去,寒光不見。 大地也不再震蕩亂顫。 隻剩下了呼嘯而過的風聲雨聲,在一片狼藉的院內低空盤旋。 “看來還是有些低估了你,你並不是普通的練臟境界武者。” 許閔山緩緩呼出一口灼熱氣息,接近三米五的龐大身軀緩緩站直。 他肩膀手臂還有幾道長長的傷口,正在向下流淌著暗紅液體,看上去無比血腥瘮人。 不遠處,靈明道子通體碧綠,熠熠生輝,身上雖有傷口,卻是沒有見到什麼血跡。 在一片廢墟中心。則是身高同樣三米五的衛韜,周身黑紅氣息交纏,體表骨刺鎧甲環繞,望之猶如血獄妖魔降臨人間。 而在他的附近,散落著一地的骨肉碎屑。 都是剛才宴會廳內的許家族人。 其他人都已經死掉,就隻剩下許閔山和劉釧隱,還能挺直身體站在這裡。 劉釧隱目光轉動,死死盯著衛韜腳下地麵。 可以清晰看到以其雙腳為中心,大片區域都有些下沉。 就仿佛是將一隻大鐵塊放在了柔軟的床墊上麵,止不住的向下墜落凹陷。 這個家夥,到底有多重!? 在他的體內,到底儲存了多少凝練到實質的氣血精華? 劉釧隱深吸一口沁涼空氣,旋即重重呼出。 他猛地向前踏出一步,周身碧綠光芒大作,眸子裡閃爍著無比自信的光芒。 “吾乃靈明道子,苦修靈明九變,最強大的便是氣血浩蕩,渾厚無雙!” “我今天倒想知道,你所修的是何功法,敢和我在生命強度上正麵比拚!” 衛韜緩緩轉頭,麵無表情看了過來。 “和我比氣血?” 他一點點咧開嘴巴,露出內裡細密鋒銳的尖牙,“剛才我以一敵多,為防備不測,一直都有所保留,隻使出了七分力量而已!” “那就讓你好好和我比一下,到底什麼才叫做氣血!” 轟隆!!! 他進步踏地,筋肉驟然扭曲。 在三米五的高度上猛然再次膨脹,剎那間便已經超過四米,達到了接近四米五的高度。 轟轟轟轟轟! 一隻隻黑紅交纏的肉瘤高高墳起,遍布雙肩軀乾。 就連脖頸之上,也猶如圍上了一圈無比粗壯的黑紅鋼巖,甚至與下方肩膀連成了一片。 十隻肉瘤氣血澎湃,洶湧浩蕩,仿佛一座座即將爆發的火山。 “你們兩個還算有些嚼頭,終於能讓本人發癢難耐的筋骨拉開舒張!” 轟! 衛韜又一步踏出,第五浮屠全力爆發。 剎那間覆蓋身體的鮮紅骨刺根根凸起,同時向外噴射出黑紅相間的灼熱氣流。 劉釧隱麵色陡然大變。 他不得不抬頭仰視,望著那道比自己高了一米的龐大猙獰身影。 感受著蓋壓而來的灼熱氣息,尤其是那比他更加磅礴的氣血真勁,心境陡然被蒙上一層陰霾。 他最引以為傲的最強被生生打破。 成就道子以來,不斷建立的必勝自信哢嚓裂開一道縫隙。 劉釧隱雙眼通紅,卻又隱現碧綠光芒。 他牙關緊咬,一字一頓問道,“你到底是誰,不過練臟境界,竟然能有如此強悍的生命力,修行的又是什麼功法?” “本人,截教楊戩!” “平生苦修萬仙拳!” 衛韜盡力舒展身軀,筋肉拉開,血網蔓延。 他隻覺得無比的舒暢,“你們兩個,一個練臟大成,一個即將玄感,今日卻要在這裡被我打死,一個都跑不了!” 忽然一道身影從外麵疾馳而來。 轉眼間越過數道院墻,挾裹著呼嘯風聲便來到近前。 “道子速走,那酒樓裡是元一倪灀!” 聽聞此言,劉釧隱和許閔山不由得同時一愣。 轟! 就在此時,衛韜撕裂雨幕,扯破空氣。 荷下青魚全力施展,如同瞬移一般,驟然出現在狂奔而來的老者麵前。 老者一腳踏入院中。 眼中波光陡然一閃。 才隱約看到到處都是狼藉一片,眼前便毫無征兆多出一堵黑紅顏色的高墻。 十隻肉瘤湧動的氣血,以及骨刺頂端噴出的黑紅氣血,幾乎已經貼麵射/到了他的臉上。 “這……” 老者心底炸開,頭皮發麻。 整個人被熾烈灼熱的氣息包裹,卻仿佛墜入冰窖,從頭到腳一片森寒。 轟隆!!! 雷聲爆響。 十重血象、第五浮屠同時爆發。 並蒂雙蓮遽然合攏。 將老者上半身整個包裹在裡麵。 完全沒有給他任何的反應時間。 嘭! 融合了陸芷荷的並蒂生蓮後,衛韜這一式施展出來愈發熟練,在原本自己的剛猛之中,又添加了幾分邪異詭秘的味道。 雙蓮綻放,鮮血骨肉劇烈炸開。 老者上半身瞬間消失不見。 隻是下麵的腰腹連同雙腿,卻還在急速發力奔跑。 又向前踏出數步,才在靈明道子麵前忽然停了下來。 噗通一聲跪在他的腳邊,破碎的內臟肉腸開始向外湧出,染紅了大片地麵。 “哈哈哈哈哈,痛快啊,痛快!” 衛韜放聲大笑,片刻後忽然收斂笑容,“此人身體堅韌猶如金鐵,那麼這老家夥又是誰?” “算了,他是誰並不重要。” “重要的是,你們兩個準備好,被我打死了麼?” 許閔山和劉釧隱對視一眼。 均從對方目光中看到了驚疑不定的神色。 截教是什麼教派,楊戩又是什麼人,現在已經並不重要。 就連元一倪灀是不是真的來到赤山,也並不在他們的考慮範圍之內。 對他們來說,真正重要的是,此人實力強悍,如果不拚死一搏,真的就會被他生生打死。 轟隆! 兩人同時全力爆發。 許閔山不管不顧,直接推開了那扇大門,在這個秋日雨夜開啟玄感。 縱然這一決定仿若飲鴆止渴,會在將來讓自己一隻腳踏入鬼門關內。 但就在此時此刻,不喝掉這杯毒藥,他還能不能再有將來,都是一個未知。 “原來,這就是玄感!” 許閔山慨然嘆息,“在無盡妄念中,我竟然聆聽到了九聖之音!” 另外一邊。 劉釧隱出手連點,落在周身各大竅穴之上。 原本便磅礴的生命氣息再度暴漲,整個人頓時籠罩在一團碧綠青氣之中。 剎那間,整座小院一邊黑霧升騰、鬼哭狼嚎,一邊綠芒閃耀,青氣繚繞。 然後雙雙融為一體,朝著那尊黑紅交纏的龐大身影蓋壓而來。 “靈明九變,第七變!” “聖門烈烎,誅心神!” 兩道聲音猶如悶雷,在院內陡然炸開。 轟!! 大量土石炸裂湧動,將衛韜包裹進去。 團團青氣黑霧在他周圍爆起,破開黑紅氣息,落在身體上麵。 陡然無數猩紅絲線亂舞,血網瘋狂扭曲噴張,硬頂著黑霧青氣,兩尊猶如妖魔的利爪轟然砸落。 還有虛無縹緲的女子笑聲,沖破雨幕下的鬼哭狼嚎,餘音繞梁,經久不絕。 轟!!! 三道身影正麵對撞。 同時倒飛出去。 “他才是練臟境界,竟然便能攪動玄感妄念!?” 許閔山掙紮著從斷壁殘垣間起身,目光疑惑,表情凝重。 另外一邊,劉釧隱七竅流血,大口喘息,“他左肩、右腹分別中了我一拳,那裡便是他的防禦弱點。” “這便是你們的所有實力了麼?” 煙塵散去,衛韜緩緩而來,地麵在一步步踩踏下劇烈震顫。 “你們比我想象的要弱一些。” “所以說,一切都要都結束了。” 他深深吸氣,所有黑紅氣息剎那間全部回歸體內。 十隻肉瘤膨脹到了極點,似乎下一刻便要全部炸開。 現在的他,就像是一座極度壓抑的火山,即將爆發出更加恐怖的力量。 “我們比你想象的弱!?” 許閔山冷冷說道,“你的底牌便是引動玄感妄念,打斷老夫聆聽九聖之音。 但也就是如此了,現在你受到的內傷比我們更重,竟然還敢如此大言不慚說一切都要結束了?” “不過你說的不錯,我們接下來就要將你打死,你的生命確實即將結束!” 劉釧隱道,“不要廢話,抓緊將他打死,我的第七變堅持不了太長時間!” 衛韜在十步外停下,目光落在兩人身上,“我的底牌,可不止玄感妄念一個。” “你們的體內,是不是感覺有些酥麻,發癢?” “恩?” 劉釧隱還沒反應過來這是什麼意思,忽然一陣劇烈咳嗽,地上多出一團不停扭動的猩紅觸絲。 “這是……” 他猛地抬頭,便感到一股熾熱的風,從十步外吹拂過來。 下一刻,兩人瞳孔驟然收縮。 死死盯著那道黑紅交纏的身影。 同時嗅聞到了極度危險的氣息。 “這個家夥,竟然讓我感覺到死亡即將來臨,就連玄感妄念都無法將這個可怕的念頭覆蓋……” “截教,到底是什麼教!?” “難道說除了青蓮外,又出現了一個新的妖教?” “楊戩,這樣一個年紀不大的高手,不僅靈秀榜上無名,甚至從未聽說過他的綽號,難道此人是從石頭縫裡蹦出來的!?” “我們許家到底在什麼時候,惹到了這麼一個恐怖的強敵?” “以此人的實力,就算是在整個九聖門,怕是也隻有門主和傳法長老能將之壓製擊殺。” “要讓這靈明山的劉釧隱幫我擋下這一劫,我隻要能逃回九聖門內,就可以保住一條性命。” “不行,此人不能力敵,必須馬上逃走! 更何況這可怕的家夥是沖著許家來的,我身為靈明山道子,身份貴重,憑什麼留在這裡陪許家人一起去死!?” 就在這一瞬間,不同的念頭分別在許閔山和劉釧隱的心中閃過。 兩人下意識地再次對視一眼。 再沒有了晚宴時的喜悅,也沒有了剛才聯手對敵時的精誠,有的隻是想要將對方拉下水,然後讓自己能夠逃命的陰冷。 嘭!!! 十隻肉瘤齊齊炸裂。 破限十二段的龜蛇交盤,帶動洗月圖錄的扭曲線段,連帶著血網周天大循環內所有竅穴、節點的氣血同時爆發。 原本接近四米五的身高,在這一刻居然再次膨脹拔高。 剎那間達到接近五米的高度。 哢嚓! 骨刺鎧甲同一時間向外瘋長。 “血網糾纏,龜蛇交盤,詭絲相連,這才是我最後的底牌!” 衛韜低沉咆哮,大步上前,“接吾一拳,並蒂雙蓮!” 兩道身影轉頭欲逃,卻已經被狂湧而來的大浪瞬間淹沒。 轟隆!!! 地麵猛然震動,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猶如海潮洶湧。 以許家祖宅為中心,方圓數裡內都能感覺到這次動蕩。 整個小院已經不在。 完全變成了一個巨大的深坑。 坑底中央,填滿碎糜。 九聖門副門主,靈明山劉道子,就這樣靈肉交融,不分彼此。 片刻後,衛韜緩緩自坑底直起身體。 他低頭注視著下麵的骨肉鮮血,臉上浮現出若有所思的神情。 “我毫無保留,全力出手,打死了靈明山道子,九聖門副門主。” “按照教門的實力劃分,我現在差不多屬於練臟中期的境界,他們兩人的實力層次,則是一為初入玄感,一為接近練臟圓滿。 所以說,現在對上任何一個練臟武者,除非對方有著超出預料的強悍底牌,我應該都能輕易將之碾壓至死。” “不過,玄感之上的武者確實有些棘手,九聖門副門主推開那扇門後,能夠明顯感覺到他的變化。 一舉一動渾然天成,比之練臟圓滿的外圓內方,渾然一體,真勁氣血生生不息,絕對要高了一個層次。 甚至還帶來了精神上的強大壓迫,也就是我傾力催發詭絲血網,引動那道飄渺虛幻的笑聲,才沒有受到致命的影響。 在玄感之後,他好像提到了什麼聆聽九聖之音,或許這就是最大的原因。” “所以說,如果對上老牌玄感武者,我便不一定還能取勝,甚至會有很大的可能落敗。” 衛韜收斂思緒,緩緩自坑內走出。 隨便找了一套衣衫,很快消失在茫茫風雨之中。 (本章完) 最新網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