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九十六章 歸1(1 / 1)

異化武道 豬憐碧荷 14558 字 2024-03-17

最新網址: 靈明山向西兩百裡。 有一座依山傍水的秀美城池。 城中靈明分院,就是周邊最大最強的勢力。 而院主盧峙的字號,在這裡就是一塊金字招牌,說出來比城守都更加好使。 深夜,溫暖如春的客房內。 靈明長老褚簷解開大氅領口的係帶,端起桌上的醒酒湯一飲而盡。 酸鹹的味道順著喉嚨滑下,頓時一股熱流自腹中升起,很快遊遍四肢百骸,就連額頭上都隱隱沁出了一層汗水。 這種感覺確實不錯。 讓人都清醒了很多。 褚簷嘆了口氣,換了個更加舒適的坐姿。 沒有辦法,盧院主實在是太過熱情,一場接風晚宴從黃昏開始,直吃到午夜時分才算罷休。 就算他酒量頗大,也架不住藥酒勁足,再加上多人輪番來敬,到最後散場時已經有了六七分的醉意。 吱呀一聲輕響。 房門被輕輕推開了。 燭光微微跳動,一陣幽香隨之而來。 兩個身材窈窕,容貌清麗的少女放下木桶,幫他脫了鞋襪,又各自捧了一隻腳放到水裡輕輕揉搓按壓。 褚簷一抬手,下意識地就想要推辭。 但現在酒意未消,腦袋裡還有些暈乎乎。 加上鼻尖縈繞著的幽香,也確實令人迷醉,難以將拒絕的話說出口來。 所以他隻是張了張嘴,然後便借著醉意往寬大舒適的靠背椅上一躺,裝作不勝酒力睡了過去。 褚簷眼睛半開半合,有些出神地看著房梁上作為裝飾的凋花木紋,一時間有些怔怔出神。 他是靈明山內門長老,盧峙是外門分院院主。 單純從門內地位來說,他至少要比對方高上一個臺階。 但不比不知道,一比卻是嚇一跳。 看看盧院主每天過的小日子,可就要比他在山上舒爽了不知道多少。 這些年來,他心無旁騖,一意苦修,跨過了氣血六轉、內練臟腑兩大關口,本以為能再接再厲,一舉跨過玄感妄念的諸般折磨,晉入天人化生的宗師境界。 可惜天意莫測、造化弄人。 從推開玄感那扇大門開始,到如今已經過去了數年時間,卻終究無法抓住那若隱若現的一線機緣,再進一步成就靈明宗師。 而與他一起拜入山門的盧峙,雖然沒有展現出絕佳的修行天賦,但就是憑著左右逢源、投機鉆營的能力,從外門弟子一路擢升,直到坐上了一地院主的位置。 盧峙為人處事的風格雖然不為他所喜,但能走到現在這一步,卻也說明了對方在這方麵確實有著過人的本事。 至少在和此人相處的時候,會讓他感到相當的舒服。 褚簷享受著腳下細致入微的服侍,感受著滾燙的熱水,莫名便有些感慨嘆息。 無法打破天人交感的屏障,還要常常忍受妄念侵蝕,此時再體會到外門院主的生活,他忽然就有些意興蕭索的感覺。 “老爺,要不要加一點熱水?” 柔柔的聲音響起,打斷了褚簷的思緒。 他緩緩睜開眼睛,心境已然恢復透徹通明,再無任何波瀾湧動。 “不用了,你們可以出去了。” “老爺,盧老爺說了……” 其中一個少女還想說些什麼,卻被褚簷直接打斷。 “我說了不用,你們該出去了。” 褚簷聲音轉冷,不含一絲感情。 他雖然和盧峙的日常相處還算融洽,但從根子上講,雙方並不是一路人,關係也沒有好到這種程度。 更何況如今山門風雨飄搖,參加大比的長老道子生不見人、死不見屍,再加上山主的身體也出現問題,每一步走出去都要慎之又慎,不能有任何大意和閃失。 褚簷暗暗嘆了口氣,正準備從靠背椅上起身,卻忽然有種冰涼刺骨的感覺,就從腳下的熱水桶中傳來。 就在此時,噗通兩聲輕響。 兩個少女一左一右,軟軟倒伏在了地上。 “這是,玄感妄念再臨?” “不,不是妄念,而是有敵來襲!” 褚簷心中猛地一跳,猶如火藥桶被點燃,轟的引爆炸開。 他踩碎木桶,挺身而起。 氣血真勁加速運轉,甚至在房間內掀起一陣呼嘯旋風。 兩個少女趴在地上一動不動,生死未知。 但這並不是他關注的重點。 真正讓褚簷心驚的是,在兩人的體表,清晰可見一層白霜覆蓋其上,迅速吞噬著她們的生機與活力。 短短三兩個呼吸時間,剛剛還盡顯嬌艷明媚的女子,已然變成了兩具冰冷僵硬的屍體。 還有地板上蔓延開來的水漬,也已經凝結成冰,在橘黃色燭光的映照下,反射出令人遍體發寒的森冷光芒。 以他的修為層次,赤著腳踩在地上,竟然能感覺到刺骨的冰涼,仿佛要連真勁氣血都全部凍結。 唰! 褚簷眼前陡然一花。 臥房、少女、燭光,在這一刻盡皆消失不見。 取而代之的則是無邊無際的黑暗。 以及自黑暗深處冉冉升起的神聖光芒。 “這種似曾相識的感覺……” “如果我沒有猜錯的話,似乎是大梵生天降臨下來的靈意?” 他眉頭緊皺,心中滿是疑惑,“但是,此處非是北荒,而是大周地界,怎麼可能會顯化出如此濃鬱的梵天靈意?” 忽然,一隻慘白手臂自金色光芒之中探出。 下一刻,他眼前已經盡數被密密麻麻的手臂所占據。 “完了,對方竟然是宗師層次!” 褚簷根本來不及做出任何反應,便被一隻手臂蓋壓籠罩,失去了所有抵抗能力。 向下墜落的恐怖感覺驟然降臨。 他的心神隻剩下一片驚懼的空白。 不知道多久之後。 或許隻是短短的一瞬。 褚簷忽然回過神來,眼前沒了蜂擁而至的慘白手臂,也不見了於黑暗中升起的金色光芒,又回到燭光依舊的臥房之中。 腳踏實地、妄念消散的感覺實在是太過美好,甚至讓他生出一種向死而生的詭異錯覺。 但就在下一刻,極度森寒的感覺驟然再臨,又一次將褚簷拉入恐怖絕望的深淵之中。 冷到極點,他反而感覺到了一股暖意,緩緩撫慰著幾乎被完全凍結的身體。 褚簷感覺到極度的困倦,隻想躺下來直接睡去。 但他卻很明白,此時此刻絕不能閉上眼睛,一旦閉上,或許此生就再也無法睜開。 堅持下去很不容易,但越是如此,他越要拚命掙紮,保持清醒,努力讓死亡能離自己稍遠一些,來得更晚一些。 “今日能與褚長老相見,也算是你我有緣。” 忽然,溫潤如玉的男子聲音緩緩響起,傳入褚簷耳中。 伴著這道聲音,仿佛能凍結靈魂的寒冷迅速散去。 褚簷感覺身體正在被重新注入活力,將自己從死亡深淵中一點點拉了出來。 他下意識轉頭,就看到一個豐神俊逸的年輕人,端坐在數步外的木椅之上,麵帶笑容朝著這邊看了過來。 “本人荒辰,有件事情想請褚長老出手幫忙。” 年輕人慢慢說著,聲音澹然柔和,就像是春風拂過大地,帶來鬱鬱蔥蔥的勃發生機。 但聽此人所講的內容,褚簷卻心若死灰,整個人都被濃鬱到化不開的絕望所包裹。 “事情其實很簡單,至少以褚長老的身份做起來不算困難,隻看你想不想做而已。” 說完之後,荒辰麵上露出笑容,“待到一切塵埃落定,褚長老便隨我返回北荒,不僅能加入金帳盡享富貴榮華,還可以入得聖山得見梵天。 到時候莫說是天人交感成就宗師,就算是踏足陰極之上的陽極境界,也並非是不可能的事情。” 說到此處,他聲音忽然轉冷,“究竟是服從我的命令,還是在恐懼絕望中死去,褚長老需要遵循自己的內心,做出一個正確的選擇。” 褚簷麵色慘澹,久久沉默不語。 不知不覺間,房間內的溫度又開始緩緩降低。 終於,他低下頭,一聲長長嘆息,“殿下所說的事情,我聽命照做就是。” 荒辰撫掌笑道,“好,褚長老明事理、知進退,在正確的時候,做出了正確的選擇,正所謂識時務者為俊傑,通機變者是英豪。 不像是剛才那位盧院主,寧肯受盡折磨淒慘死去,也不願沐浴大梵生天賜下的神聖光輝。” 慣於見風使舵,做墻頭草的盧峙,竟然如此強硬剛烈,甚至連身家性命都能拋之不顧? 褚簷聽聞此言,頓時愣住不動。 他一時間心亂如麻,甚至不知道屋內的北荒皇子何時離去。 隻剩下兩具仿佛熟睡的少女屍體,提醒著他剛剛發生的一切並非夢境,而是無法回避的事實。 寒風呼嘯,烏雲匯聚。 “殿下就這麼放任此人離開,不擔心他後麵再出爾反爾麼?” 深沉夜幕下,一道女子聲音悄然響起。 荒辰停下腳步,抬頭仰望著漆黑如墨的夜空,目光平和安寧,“先讓他陷入絕望,再給予一線希望,意誌不堅者就會被吾在心靈上撬開一道縫隙,種下名為臣服的種子。 隻要他怕死,隻要在死亡麵前還有活的選擇,他就隻能一退再退,直至完全拋棄靈明山長老的身份,叛出教門投靠金帳,沒有第二種其他的可能。” 片片雪花就在此時飄落下來,很快籠罩了整個天地。 黑暗中,女子幽幽嘆了口氣,“原本在奴婢看來,會繳械投降的應該是那位油滑世故的盧院主,結果卻完全出乎了預料,竟然是這位一身正氣的褚長老跪了下來。” “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鬥量。” 荒辰微微一笑,“我以前就和你說過,看人做事不能浮於表麵,而要深入進去直指本源,你卻一直沒有記在心上。” 他伸手拈住一片雪花,看著它在指間慢慢融化,“果然如同荒淼所說的那樣,南方就是風調雨順的豐腴之地,就連風雪都給人一種輕軟柔和的感覺。” 啪嗒。 一滴雪水落下。 漫天風雪陡然凝滯。 荒辰垂下眼睛,聲音也在這一刻變得冰冷,“荒淼雖然有些蠢笨,卻終歸是整個北荒的皇女,更是能和我說幾句話的姐姐。 如今卻死得不明不白,一縷芳魂飄渺,還不知能否找到返回大梵生天的引路道標。” “這件事情,不管是對我,還是對她,都必須要有一個交代。” “殿下放心,夜鸞夫婦已經奉殿下之命去了齊州府城,定然會將此事查個水落石出。” ………… ……………… 齊州府城,天色微沉。 臨近黃昏,寒風漸起,烏雲密布。 延續了一段時間的晴日,又要給漫天風雪讓開道路。 單獨所居的院落內,衛韜結元胎拳印,心神晉入空明。 “比起其他修行功法,混元錘更重意境。” “若能在夕陽西下時悟道,入夜時分或可臻至一錘擊出雷動九天、震蕩九地之層次。” 他仔細品味著寧道主所言,緩緩向前踏出一步。 冬! 當第一片雪花落下時,猶如心跳的悶響自虛握的拳眼蕩開。 隨後雷音連成一片,與屋外風雪之聲交織一處,無間相融。 紅線拳、無極鞭、龜蛇盤,一套套拳法被禦使出來,最終全數落在元胎拳印之中。 衛韜的動作越來越快,直至化作一團模湖不清的影子。 直至達到極限之後,又漸漸變慢放緩,最終停在虛空一動不動。 時間一點點過去。 他仿佛變成了一尊凋塑。 唯有一雙眼睛熠熠生輝,猶如亮起兩盞明燈。 “對於道主的混元錘意境,我確實無法感同身受。” “不過道主也說了,這是他對修行幾十年來點點滴滴的總結,最終才初步形成了混元錘的真意。 那麼,按照他老人家取其神,去其形的點撥,我真正需要做的並不是模彷,而是真正悟出自己的東西。” 衛韜收斂思緒,推開房門。 注視著外麵接天連地的大雪,他的心境仿佛也受其影響,變得渾然厚重,茫茫一體。 “風起雲動,漫卷千裡,一切都被籠罩掩蓋,盡皆歸於黑暗風雪深處。” “混元錘,混就是混合,元就是元一,那麼於我而言,就是要混合歸一,再將敵人活活錘死。” “孫洗月忘卻舍離,我是融合吞噬,就當如這大雪一樣,隻要入我彀中,那就都是我的。” 轟! 陡然大片風雪停滯。 又隨著冬的一聲輕響飆飛亂舞。 朝著院中那道身影瘋狂匯聚。 在黑暗夜幕下,形成一道巨大的漩渦。 而在漩渦最中心,黑蓮無聲綻放,玄龜修蛇浮起,金剛虛像位於中央。 下一刻,紅線血蓮在虛像體表顯現,又有任督兩條中線亮起,五方浮屠、魔象玄功、守虛靈印盡等等數融入其中。 十數個呼吸後。 又是冬的一聲輕響。 虛像消隱不見,漏鬥形狀的漩渦轟然散開。 大雪依舊紛紛落下,填滿了漆黑如墨的夜空。 衛韜緩緩呼出一口灼熱氣息,將雙腿從超過兩尺的雪中拔出,轉頭朝著一側的暗處看去。 “怎麼院子裡這麼厚的積雪,我回屋休息一下,商師傅叫他們過來清理乾凈。” “這雪都是被先生吸過來的。” 商汴笑著應了一句,招呼著值守的青衫社弟子清理打掃,堆到墻邊。 “被我吸過來的?” 衛韜微微一怔,隨即若有所思點了點頭,“剛才我心有所感,對於道主的混元錘真意有了少許領悟,雖然還沒有真正走出屬於自己的道路,卻也算是有所收獲。” 他背負雙手,緩緩朝著屋內走去。 在身後留下一條筆直的印記。 吱呀一聲輕響。 衛韜打開房門,卻並沒有進屋。 而是立於房前廊下不動,轉頭朝著院外看去。 “先生?” 商汴感受到了氣氛的變化,忙靠近過來問道。 “府城最近有些不太平啊。” “這麼明目張膽的釋放氣息,引來梵天靈意,豈不是沒有將我這個密教橫練宗師放在眼裡?” 衛韜嘆了口氣,將剛剛打開的房門又關上,“商師傅不要清理了,帶上所有人護住家裡,若有武者膽敢靠近,無論緣由,格殺勿論。” 丘家府邸。 自從馮二小姐出事之後,整座宅院便被直接抄沒充公。 然後又以遠低於市場的價格,將其售賣了出去。 買家來自齊州北地,還是請托了些關係,才將這座位置不錯,麵積也大的宅子收入囊中。 做了幾場法事辟邪驅鬼,一家人就急急忙忙搬了進去,算是在府城有了屬於自己的落腳之地,無須再受寄人籬下的種種不便之處。 入夜後,烏雲匯聚,北風漸起。 延續了一段時間的晴日不再,終是被漫天飛舞的風雪取代。 晁員外依偎在暖爐旁,就著幾碟小菜慢慢吃酒,不知不覺已經有了七八分醉意。 外麵寒風呼嘯,仿佛有人嗚嗚哭泣。 吹得廊下燈籠不停晃動,在院子裡照出團團扭曲黑影。 晁員外對此毫無反應。 滋溜一口酒,再吃一口肉,臉上滿是歡喜滿足的表情。 他知道這座宅院裡死過人,而且丘家上下無一生還,絕對是被屠滅滿門的慘桉。 但那又如何? 紙錢也燒了,法事也做了。 軟硬齊施,雙管齊下,還想讓他怎樣? 比起所謂的兇宅,能省下更多的銀錢才是正理。 反正他活了這麼些年,見多了被凍死餓死的,還真就沒見過被厲鬼纏身給弄死的。 而且丘家人暗通北荒異族,就算是被點了天燈也是活該。 別說他們沒變成鬼,就算是真的化作厲鬼前來復仇,他晁員外走南闖北這麼多年也不是吃素的,定要掄起刀斧…… 忽然,吱呀一聲輕響。 打斷了晁員外醉意朦朧的思緒。 緊接著,房門被推開了。 寒風挾裹著雪花灌注進來,瞬間便將大片地板鋪上一層白色。 屋內燭火猛地一暗,暖房仿佛瞬間變成了冰窖。 晁員外激靈靈打了個寒顫。 哆哆嗦嗦向門外望去。 他隻看到一高一矮兩個黑影,沉默無聲矗立在院子中央。 外麵狂風呼號,大雪紛飛。 但在這兩人周圍,卻又無聲無息,不受絲毫侵襲。 仿佛風雪的就是他們的寵物,沒有經過主人的允許,絕不敢逾越雷池半步。 “你們,你們是什麼人?” 晁員外麵色慘白,手邊卻沒有刀斧,隻能是握住了暖爐邊上的火鉗。 “這裡是丘家嗎?” 個子較矮的黑影開口,聲音婉轉動人,一聽就是個女子。 晁員外囁嚅道,“丘家沒人了,現在是晁家。” “丘家人,都去哪兒了?”女人又問道。 “他們勾結北荒異族,都被殺了。” 晁員外喉嚨湧動,甚至不知道自己在說些什麼。 “你這話說的,我不太愛聽。” 女人一聲幽幽嘆息,“而且在我們眼中,你們才是南蠻異族。” “鸞妹,和他一個普通人廢話什麼,抓緊打殺了再去其他地方查探詢問。” 旁邊的高個男子忽然開口,聲音沙啞冰冷,猶如寒風。 女人點點頭,緩緩抬起白皙秀氣的手掌。 轟! 陡然間狂風呼嘯,雪花被排開一條筆直通道。 起點就在女人抬起的掌心,末端則落在晁員外的胸前。 晁員外呆呆坐著不動,心中除了恐懼絕望,就再容不下其他任何情緒的存在。 轟! 房門破碎,木屑紛飛。 “我還沒死?” 晁員外猛然回神,看著不知何時出現在門內的那道身影,下意識地抓起一塊鹵肉,送入口中慢慢咀嚼。 “這種情況下,你還有心情喝酒吃肉,倒是讓我都佩服的定力。” 擋在前麵那人放下剛剛抬起的手臂,目光透過破碎的木門,看向風雪中矗立不動的高矮身影,不由得一聲低沉嘆息。 晁員外跟著嘆氣,差點兒哭了出來,“回救命恩人的話,小人也想逃走,隻是兩腿酸軟無力,根本無法從地上站起。” “那你自求多福吧,我也不一定是這兩個北荒武者的對手……” 他一句話還沒有說完,高個男子已然沖破風雪來到眼前。 黑暗風雪之中,陡然驚雷炸響。 兩道身影對撞一處,大半個房間直接消失不見。 大蓬煙塵蕩起,隨著沖擊波向外急速蔓延,瞬間便籠罩了整個庭院。 “你們到底是什麼人?”沙啞乾澀的聲音從屋後響起。 黑衣黑袍的高個男子輕輕撣去沾染的浮塵,臉上浮現出平和笑容,“本人夜曻,她是我的妻子赤鸞,你可以稱呼我們為夜鸞。” 一邊說著,他一步步走向殘垣斷壁深處,“能與我對拚一記,你還算是有點兒實力。 不過就憑你所展現出來的修為層次,卻還是讓我有些懷疑,似乎不可能在雷嬤嬤的保護下,取走荒淼殿下的性命。 吾等夫妻兩個奉命查探金帳皇女死因,如果你知道什麼內情的話,我們或許還能饒你一條性命。” 斷墻之後一片死寂,沒有傳來任何回應。 “不知道還是不想說?” 夜曻嘆了口氣,“你要知道,我們少有發善心的時候,所以還是勸你珍惜這來之不易的機會。” 就在此時,漫天飛舞的風雪忽然一滯,隨即恢復正常。 夜曻卻毫無征兆停下腳步。 他緩緩轉過身體,朝著一側的暗處看去。 “夜先生說的不錯,雷嬤嬤和荒皇女之死確實與他沒有關係。” “北勿前輩帶著此間主人離遠一些,這裡交給我來處置就好。” 隨著這道聲音的響起,黑暗仿佛墨汁般湧動起來,一點點流淌到了近前。 隻聞其聲,不見其人。 唯有猶如實質的黑暗,占據了身前所有的視線。 夜曻猛地愣住,隻覺得一道涼氣從腳底直沖頭頂,整個人如置冰窖,渾身上下全部都是徹骨的森寒。 黑暗中又有聲音響起,“我對你們夫妻有些興趣,想要問兩位幾個問題。” 夜曻將左臂負於身後,隱蔽地做了一個手勢,麵上同時堆出笑容,“不知閣下想要問些什麼?” 身後不遠處,赤鸞毫無反應,呆呆站在那裡一動不動。 夜曻努力維持著笑容,心中卻焦急萬分,後背已然冷汗涔涔,浸濕了大片衣衫。 “看夜先生夫人的表現,似乎不太願意配合。” 黑暗悄然散去,衛韜從風雪中緩緩走出,“不過你們最好想明白,就算是不想配合,那也必須勉強自己配合,如果實在勉強不了,就隻剩下了死路一條。 我這麼說,兩位應該明白了吧。” 夜曻深深吸氣,又緩緩呼出,“閣下盡管發問,在下定然知無不言,言無不盡……” 轟! 他一句話並沒有說完。 整個人急速膨脹壯大。 體內陡然爆發出兩種截然相反的力量氣息。 一剛一柔,涇渭分明。 夜曻負於身後的左手輕顫,釋放出一道柔勁,挾裹著赤鸞向後疾飛。 其速度之快,甚至堪比宗師武者的發力狂奔。 而在正麵的右手,則青筋畢露,道道凸起,仿佛將整個上半身的血肉都吸收進去,剎那間暴漲至一個極其恐怖的程度。 轟! ! 就在赤鸞飛起的剎那,夜曻將右手向前拍出。 從指掌開始,到膨脹到極致的手臂,再到右半邊身體,毫無征兆次第炸裂開來。 雄渾的力量和血肉碎骨一起向前飆射,瞬間籠罩了身前全部的空間。找書苑www.zhaoshuyuan.com 衛韜微微皺眉,目光中閃過些許詫異神色。 他感受著撲麵而來的狂暴血腥力量,不退不讓,不閃不避,元胎拳印猛地向前砸出。 轟! 剎那間風雪倒卷,大片殘垣斷壁被掃蕩一空。 所有血肉碎骨被碾壓成渣,均勻鋪灑一地,散發出濃鬱的腥甜氣息。 衛韜微微皺眉,拔出幾粒鑲嵌在指間的碎骨。 然後他緩緩低頭,注視著前方還未死透的半截軀體,嘆了口氣道,“我給了你活命的機會,可惜你卻非要將其丟棄。” “我不能背叛梵天。” 夜曻咬牙笑道,“隻要赤鸞能夠走掉,我就算是死,也無怨無悔。” 轟! 就在此時,遠處隆隆雷音爆開。 穿透黑暗風雪傳遞過來。 “你就算舍卻性命不顧,也想要救下那個女人。” 衛韜輕輕搓去手上沾染的少許碎末,緩緩搖了搖頭,“可惜她卻是一個蠢貨,在危險來臨之時不能保持鎮定的心境,白白浪費了你的一番心機。” “赤鸞,她……”夜曻想要轉頭去看,卻已經無法移動脖頸。 “你放心吧,她已經被北勿追上,想走是不可能了。” 夜曻眸中神采漸漸消失,最後卻猛地瞪大僅存的一隻眼睛,“荒辰殿下一定會替我報仇,我會在大梵天上等著,看你會怎樣墜入黃泉地府。” “荒辰,這是我第二次聽到這個名字。” 衛韜輕輕呼出一口灼熱氣息,“你放心,等我見到他,一定送他下去陪你,也好讓你們繼續未完的主仆之誼。” 最新網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