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暮昏黃,頭發有些散亂的傑西卡,站在屋內廊道口。她站得端莊穩重,笑得精致美麗,給了克蕾雅記憶中母親的壓迫感: “尊貴的值夜者小姐,很榮幸你還記得有這個家。” 麵對這樣的的傑西卡,克蕾雅不由得有點氣虛,開口說道:“我回來了。” 雪倫在旁掩嘴偷笑。 傑西卡美麗雙眼一瞪,“我是不是還得再加兩句‘尊貴的值夜者女士’‘尊貴的值夜者先生’?” 看來教會又跟傑西卡通過氣了——向這位梅阿查伯爵的親妹妹、廷根市梅阿查家族的掌舵人,說了繼梅阿查家嫡女成了值夜者,您家的合夥人,您家的車夫,也都成為了值夜者啦! 傑西卡笑得很生氣很滲人,“值夜者這是想要改姓‘梅阿查’嗎?我現在出個門不但沒人陪同,竟然連自家車夫都找不到……甚至連馬車都沒了!” 克蕾雅一時間不知道該說什麼。 雪倫上前親昵地拉起傑西卡地說:“是呢,我就是和漢爾先生偶遇救了些人,就都被克蕾雅小姐強製帶走……後續又被迫加入他們那組織,這才被放了出來。” 克蕾雅無奈嘆息:“傑西卡姑姑,這都是必要的審查,也是為了保障雪倫與漢爾的安全。” 傑西卡定定地看著克蕾雅,語氣鬆軟下來,那份靠著氣場拉起來的端莊與精致隨著她肩頭鬆懈而垮了下來,她平靜說道: “我這麼多年,為了開拓家族產業,走過很多地方,也有聽過些‘事件’,但僅限於聽說,就像是聽靈異故事或者茶話會上的八卦。但自從來了廷根,自從你加入了值夜者後,總能從些渠道聽到你遭遇的那些危險事情。” “我甚至聽說你被很多很多流浪漢襲擊……那些給我提供消息的人,畏懼那麼多流浪漢的死亡,提到你的名字都帶著顫抖懼意。但我聽著那些事情,嚇得腿都軟了,我無法想象萬一你不夠強,被那些發狂的人群圍住的下場……” 梅阿查家族想關注的事情,總會有人抱著跟結善緣的想法跑來傳遞消息,尤其是有警署配合的事件,是很難瞞住傑西卡.梅阿查。 不過這也讓克蕾雅恍然,自從她加入值夜者後,看似隱身的傑西卡在暗地裡一直在關注著她的近況。 雖然絕大多數事情,傑西卡的這些渠道也打聽不到。 但能打聽到的事情,就足以讓傑西卡擔心受怕的了。比如被特裡斯蠱惑的流浪漢圍攻的事情。 隊長鄧恩以及值夜者小隊的隊友們,因為克蕾雅能獨自解決這類事件增加了對克蕾雅的信任感,警署參與封鎖善後的警官們因為這種事情多了個“值夜者小姐”的恐怖傳說。 但作為姑姑的傑西卡聽到這種事情嚇到腿軟。 克蕾雅想說自己夠強,是位能獨當一麵的值夜者,但這種理由就算說出來,在傑西卡耳中也是蒼白無力的。 就像是這次雪倫和漢爾卷入非凡者的世界,傑西卡並不是真的在擔心雪倫和漢爾的遭遇。 本就在壓抑著擔憂的傑西卡,隻是在怕克蕾雅陷入了更大的危險中。 這種時候能說什麼呢?又該說什麼呢? 克蕾雅隻想撓頭,哪怕是直麵再危險的邪教徒,都沒有像這樣麵對傑西卡姑姑時的無從下手。 克蕾雅看到傑西卡身旁,抱著傑西卡手臂做安慰的雪倫,不斷給她眼神,還隱蔽地不斷重復張著口型。 那口型好像是……“擁抱”“笨蛋”? 克蕾雅挑了挑眉,略僵硬地上前擁抱住傑西卡姑姑。 傑西卡身後的雪倫還在給她做口型,“抱緊點”。 克蕾雅此刻像抓住救命稻草般,依照著雪倫這種人精的指揮行事。 雪倫提示的方法出奇的有效。 擁抱傳遞的力量感,讓處於感性的傑西卡身體從僵硬變得柔軟,此時克蕾雅才開口道:“我不後悔成為值夜者,我更不願意活的渾渾噩噩。” 克蕾雅感受到傑西卡有在落淚,她輕輕地拍著傑西卡後背,又過了會,感到傑西萊逐漸呼吸變得平緩。 懷抱中的軀體也變得沉重。 克蕾雅低頭看,傑西卡竟然就這樣睡著了。 看模樣傑西卡竟然是擔心受怕到現在,一直都沒有休息。 克蕾雅將傑西卡抱回房間休息。 出來後,還待在客廳的雪倫對她說道:“你和你姑姑的感情真好。” 克蕾雅嘆息道:“傑西卡姑姑是家族中唯一對我好的人了。” 雪倫聽了瞇了瞇眼,然後重新展顏笑道:“那已經很好了。我這種像野狗活著的人,現在一個親朋都沒有了。” 克蕾雅疑惑地看著雪倫:“你過得不開心?” 雪倫笑的更加美艷,說道:“不,我現在很開心,是那種掙脫了束縛後的開心。” “有想要吃的晚餐嗎?”不想去理解雪倫這種更復雜的女人,克蕾雅往廚房走去,順口問道。 泰莎跟著湊了過來,“這次我來打下手。” 克蕾雅的廚藝俘獲了雪倫的胃。 晚餐後,吃得心滿意足的雪倫主動攬下洗碗收拾廚房的活,做完這一切後才回她自己那棟房屋裡休息。 雪倫走了,傑西卡也陷入沉睡。 屋內氛圍就此安靜下來。 克蕾雅也罕見地在夜晚中略覺得疲倦。 或許是身體例假的緣故,或許是心情有了波動的緣故,她蜷縮在傑西卡更換過的柔軟沙發上,慢慢地,有了絲睡意。 克蕾雅覺得眼皮沉重。 不對勁! 克蕾雅剛想警覺地抬頭。 然後她看到站在沙發旁邊,身穿黑風衣的鄧恩。 鄧恩灰眸冷靜地打量著克蕾雅,像是在觀察什麼,然後才開口道:“克蕾雅,你果然能在夢境中保持清醒。” “嗯?隊長你這是拉我入夢了?我們竟然能在夢裡溝通交流?” 克蕾雅此刻覺得“夢魘”真帥,能遠程入夢跟人溝通交流,這操作比視頻電話都高端。 鄧恩卻搖頭道: “應該是因為你是女神眷屬,所以才能在夢中保持清醒。其餘人是很難像你這樣流暢地在夢境中交流,隻能模糊地聽懂我在夢境中的簡單指令。” “上次一起進入海納斯的夢境時,我就察覺到你能在夢境中保持清醒。今晚試了下,驗證了我的猜測。” 克蕾雅哭笑不得,“那大晚上,隊長你進入我的夢境中,就是為了確認這件事情?” 鄧恩很自然地點點頭,“自從知道了‘扮演法’,我每晚都會進入一些人的夢境中,這利於我對‘夢魘’的扮演,事實上我也確實感覺到了體內魔藥在消化。” 克蕾雅聽了鄧恩這話,為廷根市民們默哀了一秒。她選擇性地遺忘這個“夢魘”其實是被她釋放出來的。 鄧恩繼續道:“我還打算進入雪倫的夢境,你既然能保持清醒,那要一起來嗎?” “要。”克蕾雅積極應道。 “跟我來。”鄧恩向著房屋外走,他走路模樣就像是在地麵上飄著。 看著鄧恩身影從房門穿了過去,克蕾雅也嘗試著往閉著的門上撞,差點把她給懟醒了。 “夢魘就了不起……” 克蕾雅老老實實地打開門走出去,漆黑夜色中,看到鄧恩若虛若實的身影站在了雪倫房屋前。 克蕾雅跟了上來,鄧恩很輕易地從屋外打開了房門。 鄧恩對夢境的操縱絲滑得行雲流水。 也不知道多少人都遭了隊長“毒手”。 克蕾雅腹誹著,跟著鄧恩走進房屋。 然而一踏進門,整個場景都突然變了。 猶如走進富麗堂皇的大廳中,大廳墻壁被粉刷成淡黃色,向上延伸至高聳的拱形天花板。 天花板上裝飾著精美浮雕和華麗吊頂。 但相較於清晰真實的場景,大廳內來回走動的人群就顯得邪詭難言,個個穿著色彩單調的黑色正裝,虛白臉上隻有著嘴巴,那張張大嘴在不斷地說著、笑著。 雪倫站在人群中,跟她的穿衣風格完全不同,在夢境中的她將自己包裹在嚴嚴實實的黑色服飾中。 手臂,肩上,腿部纏著細細鎖鏈。 她舉著杯香檳,麻木地走過一個又一個紳士身旁。 “光怪陸離的夢境中的種種象征更能揭示一個人的內心。找書苑www.zhaoshuyuan.com ”鄧恩幽幽嘆道。 鄧恩錯過人群,走到目光呆滯的雪倫麵前:“你認識傑史嗎?” 雪倫頭頸僵硬地點頭道:“我委托傑史送過件東西。” “送給誰?是什麼東西?” “送過了貝克蘭德的格拉漢姆子爵,送的是維琴佐.馬林斯的畫作‘夢中情人’。” 鄧恩嘴角微微抽動。 博聞廣記的克蕾雅也在瞬間想起這位維琴佐是誰。 那是位備受吹捧的艷作畫家,他的畫作甚至能賣出千鎊以上的價格。 雪倫這女人送禮的路子夠野的…… “你認識厄爾墨嗎?”鄧恩繼續問道。 “認識,一個黑幫打手。” “你跟他怎麼認識的?” “市長丹尼斯的一次私人晚宴上,見過厄爾墨。” “你認識特裡斯嗎?” “不認識。” “你跟襲擊機械之心的人是否認識?” “你襲擊了伊班克斯?” …… 鄧恩從各方麵作了詢問,雖然挖掘出廷根權貴們的不少黑料,但能排除雪倫與靈知會、魔女教派的關聯。 “你有什麼發現嗎?”鄧恩向克蕾雅問道。 克蕾雅搖搖頭。 雪倫看來確實沒問題。 “今晚就到此為止吧。” 鄧恩話音剛落。 富麗堂皇的大廳如鏡麵裂開道道縫隙。 所有身影變得模糊,所有的場景如玻璃般破碎。 克蕾雅睜眼發現她正躺在客廳裡的沙發上,客廳中隻有她一人,沙發旁空無一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