廖爾村附近有一塊許多矮小茅屋組成的移民區，這裡集聚著各處移民過來的人。這些茅屋大概蓋起來沒多久，因為有幾家院子還沒有圈上籬笆，墻壁也是由泥土和稻草簡單混合而成。 　　米裡安一路上，竟沒有遇上一個人；甚至連雞犬也難得見到；僅有一條短尾巴的黑狗一看見他便急忙地從一個乾透了的洗衣槽裡跳了出來（它也許是因為太口渴了，才跑到槽裡去的），沒叫一聲便慌慌張張地從大門底下溜進去了。 　　走近第一座茅屋，米裡安敲了敲由兩塊木板拚湊而成的大門，呼喚一聲主人——沒有人答應。又喚了一聲，便聽到另一扇門裡有一隻貓在餓得直叫。我向房間裡探頭一看：裡邊黑洞洞的、煙氣騰騰，又空空蕩蕩。 　　弄堂裡也不見人影，一隻瘦貓在黑暗中閃著綠色的眼睛，從他身旁竄了過去。 　　米裡安一路往裡走，走到類似廣場正中的地方，才看見躺著一個人，臉朝著地，頭上蒙著衣服。在離他幾步遠的草棚下停著一輛破舊的小馬車，車旁站著一匹套有破爛馬具的瘦馬。夕陽穿過破草簷上的條條窄縫射下來，給馬的蓬鬆的棗紅色鬃毛染上一個個明亮的斑點。 　　他原以為那是一個孩子，此人原來是個五十來歲的矮子，一張又小又黑又滿是皺紋的臉，尖尖的鼻子，一雙褐色的小得幾乎看不到的眼睛，那小腦袋上長著濃密的黑鬈發，宛如蘑菇的傘帽。他的整個身體異常瘦弱，他那眼神是那樣的古裡古怪，實在難以用言語去形容。 　　老頭抬起頭，一看到米裡安便立即蹦了起來……“你是什麼人？什麼事，要乾什麼？”他半睡半醒地嘟噥說。 　　米裡安小心地拿出信紙，早有準備地回答道：“我是培育院裡的學徒，委托書上表示你們這兒遇到了棘手的事情，需要有人來解決。”米裡安便把原委對他說了說；老頭聽著，那雙慢慢眨巴著的眼睛始終盯著看。 　　他將米裡安從頭到腳打量一番之後，盤起他的兩條小細腿坐下，攤開了雙手，“那是農場主的委托吧。我們移民者可出不了多少錢。” 　　事實上，培育院對村民的委托都從不征收的報酬。一來，培育院作為一個與村民們緊密相連的機構，其日常運營、各項事務的順利推進，都離不開村民們的幫助。二來，培育院裡的學徒們，他們中的許多人就是村民的子弟，要求報酬實在說不過去。 　　更何況，米裡安此行的目的完全是為了避風頭。於是，他很爽快地點了點頭。“我不需要你的錢。” 　　聽到這，這老頭樂意地站了起來，扯了扯韁繩，招呼他坐上馬車。 　　米裡安抓住車的轅桿，翻身跳了上去，“這裡發生了什麼事？” 　　“我不知道，”這老頭回答說，“隻是聽說，農場那兒鬧了賊。”他嘆口氣，大聲地說補充說，“到了那，自己去問管事的吧。” 　　一路上老頭不吭一聲，米裡安問他什麼，他都不大樂意回答，或者斷斷續續地回答。兩個很快就到達農場。那是一座高高的木房子，孤零零地聳立在一個不大的山溝上。這山溝原本是一條自然的溝壑，但被農場主馬馬虎虎地圍上了一道堤壩，於是，山溝的底部漸漸蓄滿了清水，變成了一口波光粼粼的池塘。 　　米裡安踏著泥土和碎石鋪成的小路，在辦事處裡見到農場主。對方是個中年男人，他的皮膚被陽光曬得黝黑，穿著一件褪色的襯衫和一條耐磨的工裝褲，腳上穿著一雙沾滿泥土的靴子。 　　農場主大步走上前來，伸出了那隻布滿了歲月磨礪和辛勤勞作痕跡的手掌。在熱情地迎接了米裡安後，又隨手賞了老頭幾枚錫幣後，便坐在了辦事處的木椅上，便開始談論起農場出現的問題。 　　“有人在田地裡搞破壞，光這個月就發生了三起類似的事情。” 　　他拍了下桌子。聲音低沉而有力，語氣中帶著憤怒和無奈，“傍晚的時候還好好的，但隔天早上起來，樹果就被偷得一乾二凈，有時連同根都被拔了起來。你不知道，那種景象有多讓人心疼。” 　　米裡安皺起了眉頭，有些拘謹地提問，“請問，沒有組織夜間巡邏嘛？” 　　農場主深吸了一口氣，努力平復自己的情緒。直盯著米裡安的臉說，“組織了有幾次，但沒找到犯人。” 　　“那事後沒有留下什麼線索嘛？” 　　農場主搖了搖頭，堅定地說，“除了工人的腳印，什麼都沒有。那些腳印雜亂無章，根本就無法追蹤。” 　　“您是怎麼辨別出腳印的？” 　　“工人的鞋子都是我找人訂製的。” 　　米裡安閉眼沉思，聽見農場主若有若無地嘟噥說：“造孽！……唉，真造孽呀！” 　　稍沉默了一會之後，他問，“您的意思是指，犯人就是在工人之中嘛？” 　　農場主沒有立即回答提問。他的目光不安地轉了片刻。 　　“工人裡麵有不少難民，我瞧他們可憐才收留了他們。但很快他們就開始展現懶惰又貪婪的內心，找書苑 www.zｈaoshｕyuan.com 總想吃得更多乾得更少。所以，我忍不住輕微嗬斥了他們幾聲。” 　　他聳了聳肩膀，不在意地瞧了瞧，繼續說道，“如果他們當中有人懷恨在心，保不齊會乾出這樣的壞事。”雖然他沒有明說，但言外之意已經很明顯了。 　　米裡安聽後沉默了一會，手指輕輕敲擊著桌麵，發出有節奏的“篤篤”聲。 　　“那村民中沒有犯人的可能性嗎？” 　　“那些善良的莊稼人怎會乾出這樣的事……”農場主頓了頓，又說，“不過，為了給難民騰出位置，我確實解雇了幾個村民。” 　　米裡安低著頭，思索著，一邊蹙起眉頭瞧了瞧農場主，“我大致知道了。給我幾天時間，我會找到犯人的。” 　　“幾天時間？你們不是有分辨誰在撒謊的能力嘛？”農場主微微晃動兩腿，站起身來，“我馬上去把工人們召集起來，看誰是撒謊？”他拖著長聲說，臉上顯得那麼高興激動。 　　“啊？”米裡安尷尬地笑了笑，“那個，我沒有分辨真話和謊話的區別？” 　　他好像把我和其他的獸骨獵人給搞錯了。 　　“欸？”農場主瞪大了雙眼，嘴唇微張，一臉震驚的神色。 　　“我們的能力完全是由佩戴的骨器決定的，”米裡安臉麵起身，含笑解釋，“像您提到的分辨謊話的能力，那大概是用人麵梟做成的骨器。” 　　農場主咳嗽了兩聲，眉頭緊鎖，狐疑地問道，“那你的能力是什麼？” 　　米裡安彎腰行禮，非常認真地回答：“我的鼻子很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