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跑》 慕言/文 《葉青竹·第二章》 ※※※ 竹林深處,三椽茅屋。 夜,風飛無定,數聲時顫窗紙。 檠短燈青,灰閑香軟,慘淡燈光將人物身影映上雪白墻壁,看上去如同皮影戲。 江寒月抖落敞袖,露出卷軸,拉開紅線,鋪展字畫。那是一幅描寫兩岸初秋景色的潑墨山水,人隨景移,引人入勝,近景坡岸水色,峰巒岡阜,陂陀沙渚;遠山隱約,徐徐展開,但覺江水茫茫,天水一色,心曠神怡:“朱炎教主手筆<春秋山河圖>,畫的正是埋燈之地。” 秦靈兒話裡有話:“如果真是你殺了賈雲,對方向我們報仇無可指責。” “朱雀也認為我殺了賈雲?” “我們相信事實真相!否則,誰也沒有辦法幫您。”葉青竹在明教沒有任職,連個星光使者都沒撈到,可是仍然同幾個護教法王一起處理明教大事。琴棋書畫如同當年金銀童子,如今乃是非常有實力的後起之秀,明教未來,單論武功同年齡段青年才俊沒有幾個人能夠及得上,誰也不敢小覷! 江寒月緩緩回憶:“那夜,本座的確去了望江樓。<無用師卷>落到賈雲手裡,我去找他理論,剛開始好言相說,言不投機有些爭吵!<無用師卷>恰好懸掛墻壁,我便製住賈雲將畫卷拿了出來。” “且慢!”葉青竹手一伸:“你去望江樓,許大人呢?” “許大人?什麼許大人?”江寒月白眉一軒,疑惑地問:“你說東廠督主許聆風?” “對呀!事發之時,你們不是一起去的望江樓嗎?” “怎麼可能?”江寒月冷笑一聲:“東西二廠關係,你懂的,矛盾很深!尤其風雲二人,平素話都不多說一句,怎麼會深夜拜訪?那夜,我獨自一人去的。” 這一點很重要! “既然如此,為何摩尼星一口咬定,你是跟隨許聆風去的望江樓?”葉青竹想起證人證詞:“這人似乎沒有必要作假證。” “摩尼星根本沒有在現場,而是在合江亭迎接朱子虛。這個公子哥兒乃是流落江南的落魄王孫,因為亂七八糟的身世成為朝廷幾大勢力競相爭奪的人物,現在很紅!東西二廠都很重視。‘窗含西嶺千秋雪,門泊東吳萬裡船。’詩文雖如此說,但是他們不可能知道望江樓情況,也沒有同我見過麵。” 葉青竹想起了現場物證:“臨死之前,賈雲曾經暗示殺他的人就是許聆風!人之將死,其言也善,總不會死之前說假話騙人吧?而且現場花箋留有藏頭詩,也是將矛頭指向許大人。” “藏頭詩?” 葉青竹抄起竹管狼毫,在花箋上謄錄詩文: 許夢半城煙沙揚,聆聽鐵馬冷寒槍。 風起悠悠飛逝迷,反躬自省猶未央。 “得了吧!賈雲寫不出這樣的詩,附庸風雅的偽文人,我對他太了解啦!”江寒月指出疑點,看到葉青竹用朱筆圈點的開頭四字:“許聆風反?殺了賈雲就算造反?他又不是皇帝,頂多算謀殺吧!” “你的七星劍呢?那可是兇器,而且現場擦拭鮮血的手帕也是你的。” 江寒月似乎有些詞窮,當時急著拿走《春秋山河圖》確實也很慌亂,留下一絲毛發成為別人把柄也不是沒有可能:“這我就不清楚了!當時許大人的確不在現場,賈雲素來多疑,望江樓隻有一個看門的駝背。” 秦靈兒正色道:“到了這個時候,希望你說的實話。” 江寒月有些惱怒,甚至委屈,雙手交叉放置胸前,十指張開呈現火焰升騰之狀,對天立誓:“我向明尊保證,並用女兒名譽起誓,句句屬實!” 秦靈兒微微沉吟:“摩尼星不在現場,信息其實來自齊峰。” “你也想到了。”葉青竹對秦靈兒豎起拇指:“齊峰並不清白,至少不是老實的看門人,也許是他撒了謊,向摩尼星傳遞假消息。” “為什麼要撒謊往許大人身上潑臟水?這樣的手段也太拙劣了吧!”秦靈兒嗤之以鼻:“我們找許大人對質,謊言豈非不攻自破?” “許聆風是重要嫌疑人,證詞並不可信。”葉青竹似乎抓住了問題關鍵和核心:“我們能夠想到的兇手都想到了,而且提前做了安排。” 秦靈兒怫然而嘆:“如果事實果真如白銀祭司所說,那麼齊峰就在撒謊!” “以此反推,現場許多物證就有問題。”葉青竹抽絲剝繭,發現仍有許多謎團弄不清楚,雙方各執一詞,似乎都不能自圓其說。他放下案情開始思索目前情況和對策:“此事隻怕還有下文。” 江寒月冷笑道:“本座隻要出現,錦衣衛必定找上門!” 秦靈兒吐吐舌頭,黑色眸子閃爍狡黠波光:“你先躲躲,暫避鋒芒。” 葉青竹表示同意:“這裡交給我們。” “也罷!我回明月峽隱居,現在就走。”白銀祭司卷好《春秋山河圖》交給朱雀使徒:“本座已經成為眾矢之的,帶著這幅畫上路難保周全。今兒來主要就是將它交給兩位保管,以防不測!”朱雀使徒實在不想接這個燙手山芋,但是為了聖教不得不接。畢竟,這是白銀祭司冒著生命危險奪來的東西,事關明教至尊法寶青銅星燈。江寒月留下字畫,匆匆離開茅屋。秦靈兒送上香茗,除了曾經的青龍使徒,朱雀使徒對於這個小小書童同樣青睞與喜歡:“限時破案,日期將近,你是聖教有名的武諸葛,寶貝智多星,不知可有對策?” “此案雖然紛繁復雜,但也能逐條線索理起。” “千頭萬緒,我們何處入手?” 葉青竹沉著睿智,思之再三之後決定:“我們重頭查起,再探望江樓現場!”兇案原本鐵證如山,板上釘釘,此刻不由得讓人產生懷疑。葉青竹深深呼吸,緩緩吐出濁氣:“這個案子並非鐵板一塊,殺人者未必就是江寒月,而且關於七星劍一直有疑問,我知道你們一直以這個證據斷定殺人者就是江寒月。” 秦靈兒不解地道:“那是致人死命的兇器,有何不對之處?” “七星劍一直為白銀祭司所有不假,號令總壇七旗,可是你何時見過他使用它?” 這句話說得秦靈兒一愣,瞠目結舌,感覺兇案露出關鍵破綻。江寒月工於心計,城府很深,更多時候用腦子和智謀,武力出手極少。至於七星劍隻聞其名不見其形,確實很少見到他用,總壇七旗也是牢牢控製在黃金祭司高景手中,七星劍有名無實。 “就像高景‘神燈刀法’,何時用過真刀?” “不管怎麼說,七星劍終究是江寒月佩劍,為此所有矛頭方才全部指向他!這是致命兇器,最直接的證據,根本沒有反駁餘地!” “你已出現心理盲區。有時候毫無懷疑的事情,沿著思維定勢順理成章的事情,越明顯越蹊蹺,值得懷疑。”葉青竹抱手而立,言語飽含哲思:“兇案現場留下佩劍,鑲嵌七顆亮星,仿佛唯恐別人不知兇手是誰,提醒太過明顯。其實可以反過來想,這也許恰好就是破綻!七星劍乃是故意栽贓!” 秦靈兒眉毛一挑,擺手:“你的結論不敢茍同,缺乏邏輯支持。你也說了是‘有時候’,並非全部情況。” 葉青竹沉浸案情推理,跟朱雀解釋同時也在證明自己推論:“江寒月那麼精明的人怎會在現場留下如此之大的破綻?這很反常,不符合他的性格和行為習慣。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再者,白銀祭司鮮少佩劍,七星劍幾乎不曾使用,此刻怎會用於刺殺?也許早就棄之如同敝履,落入別有用心的人手裡也不是沒有可能的!賈大人同他本來就有利益上的矛盾和沖突,兇手正好借此大作文章,加以利用,誣陷祭司!” 秦靈兒反駁:“雖然江寒月賭咒發誓沒有殺死賈雲,但總顯得底氣不足,似乎也不是那麼清白。” “那就隻有一個解釋了,江寒月也動了手。你別忘了,賈雲屍體還有一記,雖不致命卻是震碎了胸骨。”葉青竹微微一笑:“我一直相信祭司不是沖動之人,下手肯定有分寸,迫不得已出手也旨在擺脫糾纏,並不傷及性命……也許他隻震碎了對方胸骨,劍是其他人插在胸口上的!” 秦靈兒問題似連珠箭:“這人是誰?此劍從何而來?何以殺死賈雲栽贓江寒月?” 葉青竹大膽推測,現場仍然有明顯破綻,遺憾地道:“我的心中也有很多疑問,隻能靠我們自己尋找答案啦!” 秦靈兒若有所思:“也許你說的有一定道理,可是難以讓人徹底信服。你別忘了,現場還有其它線索也是指向江寒月,這些證據很難翻案的!” “關於其它線索,我也有一些看法,不過現在事情尚未明了,暫時不便下結論。”葉青竹沉著地道:“七星劍多年不出,去了哪裡?這件事一定要調查清楚!你陪我再去一趟望江樓。這件案子,我們重頭開始做起。” 秦靈兒腦海仿佛閃過耀眼亮光,照得通明如同白晝!旋即無數疑團復又不斷湧現,加以反駁,再次陷入混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