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遊》 胡言/文 第六章三根手指 ※※※ “大白鯨號”全速前進,經歷長達幾十天的顛簸,即將到達中國上海,勝利在望! 造紙術和活字印刷傳到歐洲經過改進,促進書籍流行,開啟文藝復興。歐洲人將指南針、阿拉伯人的星象學和星盤與造船技術相結合,組建遠航艦隊,征服了海洋和新大陸,又在火藥、火器的基礎上改進了槍炮和航海技術結合,稱霸世界!這些來自歐洲的洋人正是乘坐像“大白鯨號”這樣的大船來到中國,而且跑遍世界各地,不僅打通了地球任督二脈,而且增長了見聞和知識。同時期的中國封建王朝歷經數千年逐漸腐朽,茍延殘喘,雖然具有強大的自我調節能力,但是已經落後太多!這個對手幾乎是無法戰勝的。 這艘郵輪絕大多數人身穿燕尾服和大蓬裙,來來往往,隻有少部分中國人留著辮子,穿梭其間。尤利西斯衣冠楚楚,文質彬彬,但是目光堅定,黑色燕尾服換成憂鬱藍色,倔強下巴如同用大理石雕刻而成!吹著無盡海風,眺望黑夜裡茫茫無際的大海,充滿了無窮無盡的未知,因此顯得特別迷人! 大海是孕育文明的搖籃,許多文明都是來自海洋,比如地中海,又如蔚藍色的愛琴海,孕育了輝煌燦爛的古希臘文明,成為歐洲文明源頭。反觀中華文明發展進程,海洋則是永遠的底色,隻能算是配角。這是東西方文明區別之一,可是海洋並非想象的那麼簡單,雖然中國人很早就發明了指南針,然而無論發明多麼犀利,到了海上一切都變得變幻莫測。 海風吹拂,浪花如雪,嘩嘩作響。 伯爵磕了磕石楠根煙鬥,掏出外殼刻有花卉圖案的袋表,表鏈有小型指南針。他的臉上嚴肅、貪婪、神往等不同神色交織閃爍:“彩霞乘坐前麵的‘女王號’,估計目前應該還在上海。” “這次換我去會會這妞。”獵人目湧寒光,叉手而立,露出腰際短銃火槍。這個美國朋友不像伯爵那樣紳士,眸子迸發出生命野性,如同狼一般兇狠,獅子一般狂暴! “大白鯨號”終於抵達上海,轟動一時! 伯爵和獵人走下大船,隨著他們一同前來的還有一輛蒸汽機車,以煤炭作為核心動力源泉,看上去就像打扁了的駱駝。他們貪婪的本性,抵擋不住泰斯拉線圈誘惑! ※※※ 彩霞在老茶館品嘗碧螺春,這位留洋小姐歸國第一件事就是在上海弄堂欣賞蘇州評彈,等待重要約會。她的人生最初印象就是在燕子塢,奶奶嘴裡哼著聽不懂的曲調。這是童年記憶,無法忘卻! 威斯特來前顯然喝了酒,撲麵而來的是滿身酒氣和汗騷味。他聽不懂蘇州評彈,倒是對臺上蘇州歌妓產生興趣!這些歌妓提供客人茶餘飯後娛樂,打開門做生意,這些洋人得罪不起,隻能皮笑肉不笑勉強敷衍,停下表演,竭力躲閃,非常反感和厭惡:“先生,請您自重。”洋鬼子不管這些,居然醉醺醺地毛手毛腳起來,嘴裡也不乾不凈地說著一些孟浪洋文。 “抱歉,失陪。”歌妓實在待不下去,抱起琵琶,推椅而起!洋鬼子一把抓住她的青色短襖拉入懷中,這就太過分了!歌妓極力掙紮,臉頰燒得熱辣辣的紅到耳根,可惜茶館老板不在,賬房身子太弱,剩下雜役和跑堂管不了事,客人敢怒不敢言,更多地表現出中國封建末世腐朽大清治下百姓的麻木,愚昧與冷漠,即便有心出頭,如何能夠和洋人抗衡? 這裡有許多外地來的公子哥兒和紈絝子弟,其中還有皇城根下的旗人,眼高於頂,自以為了不起,實則孟浪,而且沒有什麼本事,有的甚至不會說滿語……可即便是八旗子弟也不會粗魯,簡直就是禽獸!蘇州歌妓幾乎窒息,絕望得大呼救命!可是掙紮和求助反而激起洋人野蠻獸性!沒有人能夠救她,沒有人膽敢救她,眼看就要在眾目睽睽之下慘遭淩辱,而她沒有一絲反抗餘地。 當時彩霞非常憤怒!這個比歌妓還要瘦弱的小小女子居然站了出來,不怕引火燒身:“快放開她!” “我正玩得開心!”威斯特扔開歌妓,抓住彩霞腕脈:“要不你替她陪我?我同女人一向好商量。”歌妓掙脫洋人熊抱,擦擦粉臉,連忙遁逸。彩霞替她解圍,連一句感謝的話都沒有。威斯特手如鐵鉗,彩霞痛入骨髓:“你弄疼我啦!” “交出泰斯拉線圈,我就放開你!” “住手!”茶館之外,鐵佛雄壯聲音也不響亮,但是非常清晰!獵人微微一抖,不由自主地放鬆了手。彩霞和他沒有深交,但是在此情形之下哪能顧得那麼許多?大聲喊道:“將軍,救我!” 鐵佛出現在了門外,走了進來,步伐似慢實快!根本不說廢話,呼地一掌向洋人擊去,招式平常,掌力卻是沛不可當!仿佛真有十象十虎巨力。獵人不敢正麵直攖其鋒,擺拳斜斜揮出,稍微觸碰掌力偏勢就感覺右臂酸麻,氣息沉濁。這時若用西洋拳法格擋勢必臂斷腕折,大驚之下沒有餘裕籌思對策,急拋懷裡彩霞,腳下發力足足後退五步,可是即便大步後退依然無法縱出圈子離開對方掌力籠罩範圍,隻能掏出那桿短銃火槍:“再過來,管叫你腦袋開花!” “用槍不地道!”鐵佛輕伸猿臂接住彩霞:“沒事吧?”彩霞搖了搖頭,癡癡地望著鐵佛臉頰,顴骨高聳,刀眉入鬢,倒吸一口涼氣!——這是多麼男人的一張臉!真是一劑春藥!心跳不由自主地加速。 獵人緩過氣見到將軍沒有追來,加之手上有槍底氣足了幾分,頂住對方腦袋:“我打爆你的頭!” 鐵佛放開彩霞,渾濁眼眸綻出慈悲目光,一閃即逝!臉龐冷峻,摩挲手裡鐵彈子:“我不太喜歡玩槍的男人。” 獵人大驚失色,火器失去鐵彈頭根本不具備殺傷力:“你取走了我的彈頭?” 鐵佛大手如同鐵鉗緊緊箍住獵人短銃,不緊不慢地奪過放入鐵彈,指指自己腦袋:“我絕對不允許任何人用槍指著我的頭!” “我是美利堅公民,你想乾什麼?”獵人慌了。 “剛才不是很囂張嗎?怎麼,慫了?”鐵佛吹著紙媒,點燃藥線:“當初一直以為魔教幾個道士劫鏢,沒有想到居然是你把箱子賣啦!” 獵人萌生退意,想要逃走。 “殺你沒有意義,但要給你一個教訓。”鐵佛對準他的右手:“你不是喜歡用槍指著別人麼?我要你一輩子拿不了槍!” 獵人失去火槍心裡沒底,心虛地道:“你……”話未說完,轟然一聲,火光陡閃,應聲摔倒。憑借多年玩槍經驗,他的第一感覺肯定中槍了,下意識往地上血泊一看,其中有三根手指。獵人戰戰兢兢地抬起右手,血肉模糊之中手掌炸開了花,拇指、食指和中指不見了。 鐵佛打斷了他的右手三根手指。 獵人雙手沾滿印第安人鮮血,如今沒有食指無法扣動扳機,而沒有了拇指根本就無法握緊手槍,玩了一輩子槍,最終反被槍擊,徹底廢了! “會玩槍的,不是隻有你一個人。” 洋鬼子一聲怒嚎,癱軟在椅子上如同一隻受傷的野狼或是獅子:“我要殺了你!” “好,我等著你。”哐當一聲,鐵佛將早已扭成麻花的短銃火槍扔在桌子上:“你回去告訴尤利西斯,老夫定要和他周旋到底!” “你給我等著!”獵人捂著受傷的手掌,灰溜溜地逃走了。 西方列強欺淩中國,在場所有人平素都是受夠了洋人的氣,其它事情暫且不論,那天下午鐵佛神威凜凜,確實替中國人爭了口氣,那一槍打得酣暢淋漓,大快人心!眾人均是豎起拇指叫好,茶館喝彩聲響成一片! 鐵佛不置可否:“你就是彩霞?”彩霞心中小鹿亂撞,羞紅了臉,低下了頭:“您委托董小姐,要我務必拍下這塊罕見玉佩以免國寶外流,忘啦?”鐵佛坐下喝茶,要了一壺西湖龍井:“我也沒有那麼高尚,隻是因為那塊玉佩於我有著莫大關聯!不足為外人道也。”彩霞非常禮貌,識趣地沒有刨根問底:“可是再次被盜,有負將軍所托。”鐵佛稱贊:“已經很不錯啦!姑娘一身俠氣,巾幗不讓須眉,老夫佩服!” 今天湊巧救人,實際另有目的。不一會兒,幾個兵勇陸續來到茶館。 遊小鳳屁顛屁顛地跑過來,看上去還是小孩兒,也就十三四歲的樣子,頭發隻有腦後有一小塊,編著一個小辮子。“金錢豹子尾”是滿清入關之時強迫漢人留的發型,而且下了強令,留頭不留發,留發不留頭!身體發膚,受之父母,當初因為幾乎剃光,前朝亡國之人屈辱感可想而知。隨著時間推移,朝廷對這條禁令有所放寬,男人們頭發越留越多,不再是腦後巴掌大的一塊,辮子越梳越長,越梳越粗!到了如今光緒年間,男人們流行的陰陽頭黑白均分,已經和當初金錢豹子尾大大不同!遊小鳳還別出心裁就顯得有些標新立異,而且一看就是小癟三,一雙鼠眼精光閃閃,滴溜溜直轉顯得特別機靈:“尤利西斯剛下郵輪,沒有見到箱子。” “意料之中!估計已經轉手。” 這群兵勇,遊小鳳混跡其中很是活躍,如同鼓上蚤一般上躥下跳:“將軍廢掉獵人三根手指,算是剪除伯爵爪牙,除掉左膀右臂。” “這還不夠,此事不會善罷,肯定還有下文。”鐵佛旋轉拇指碧玉扳指:“老夫已經不是什麼將軍啦!這些稱謂以後休要提起,惹人笑話!”賞金獵人趁火打劫盜走那個箱子含有軍事秘密,伯爵賣給俄國人為侵略者提供幫助,結果直接導致戰爭中清廷的失敗。鐵佛有礙塞防,革職查辦。 “您在我們心中永遠是大將軍!以彼之道,還施彼身,對付鬼佬就不要講究仁義道德。” 這句話啟迪了鐵佛:“蠍子,找書苑www.zhaoshuyuan.com過來。” 清兵隊伍走出一個身材頎長如同竹篙的馬臉漢子,麵色白皙,表情陰寒,虎頭雙鉤反背臂後,恭身說道:“屬下在。” “調查一下伯爵的貨,重點是我的那塊玉佩。” 毒蠍雙鉤馬臉鬱悶得起了一層冬瓜灰:“遵命!” 遊小鳳免不了有些憂慮:“萬一上海英國領事館從中阻撓,隻怕不好辦。” 鐵佛如同眾星捧月,居高臨下地說道:“我不怕英國領事,再敢使壞,老子關他進去就不放出來,讓他嘗嘗中國監獄的滋味!” 毒蠍雙鉤滿臉病容,陰惻惻地笑道:“有您這句話,卑職就放心啦!” “泰斯拉線圈,已經提前送到蘇州。”彩霞將一串青銅鑰匙交給鐵佛:“我讓管家藏在燕子塢,洋人們應該不會知道,放心!” 鐵佛從袖子裡抽出一柄鑌鐵折扇,將青銅鑰匙放入扇骨暗格:“謝謝姑娘!” 窗外,威斯特取下脖子上的絲綢印花大方巾包紮傷口,強忍劇痛返回蒸汽機車,恨得牙根發癢,眼中滲血。伯爵望著朋友手上的牛仔巾,色彩鮮艷,圖案美麗,但是不停地滲出血來:“受傷了?” “小傷,不礙事兒!”話雖如此,威斯特已經疼得額頭冒汗,臉如金紙:“老子射了一輩子雁,如今被雁啄瞎了眼睛。” 尤利西斯仔細檢查傷口:“彩霞不會用槍,誰乾的?” “鐵佛將軍……”獵人已經疼得上氣不接下氣,但還是將聽到的消息告訴了伯爵。尤利西斯拍了拍前麵駕駛員脊背:“傑拉德,我們去蘇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