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沒到華北南部城市浮安的交通晚高峰時間，耿春立已經駕駛著嶄新的黑色紅旗HS7向西駛離了浮安市區。此時天色逐漸陰沉下來，他伸手打開日間行車燈，兩隻圓圓的小眼睛也在一點不顯老的國字臉上閃亮起來，滿滿的輕鬆愜意。 　　他此時有些後悔幾天前買車時婉拒小田送的音樂優盤。於是左手熟練的超控著方向盤，右手在中控大屏上不停操作，很快找到了省廣音樂臺，伴隨著明快的輕音樂，他把右手放回方向盤，還輕輕的拍了一下。 　　耿春立忽然覺得車裡有些悶，便關上空調開啟天窗。還沒等超級大的天窗完全打開，他又擔心大雨猝不及防的落下，連忙又關上天窗，按下左邊車窗下降鍵。貼過隱私膜的玻璃落下後，習習涼風吹進車內，讓他感覺特別舒服，可他又感覺很沒有安全感，左手關上車窗右手重新打開空調，開啟了有點費油的外循環模式。 　　看到寫著“黃家鋪鄉歡迎您”的幾個字大牌子，耿春立心裡覺得親切，但他並沒有左轉進入自己出生並長大的村子，而是繼續往西開，等完全過了村子，他才打轉向左轉。 　　村西頭小水塘這邊並沒有住戶，原來有幾家村辦企業，現在基本都處於關停狀態。所以這條小路原來走的車就很少，疫情爆發時還挖開過一條深溝，後來雖然填上了，也很是不平整，要是換成轎車開進來會非常吃力。 　　耿春立把車停到一處大鐵門前麵，非常機警觀察之後，才打開車門下車，並沒有熄火。 　　“您好，耿總！”一句親切的問候幾乎和他關車門響聲同步。一個身高一米七左右身材偏瘦的年輕人出現在他麵前，一張文靜的小臉上架著一副無邊框近視鏡。 　　“小洪啊，怎麼跑這麼遠找我？我們村上的飯店可比不上市裡。” 　　耿春立滿臉慈祥，巧妙的掩蓋了心中的不安。此時他有些後悔沒把那瓶濃縮防狼噴劑放進口袋，不過看著眼前體態瘦弱的洪瑞林，想到褲子口袋裡的破窗錘。他立刻感到底氣十足，臉上的表情也變得輕鬆從容。 　　“找您可太不容易了！就您的倆項目，欠了我們三百多萬，不但巖土公司已經破產，汽車服務店都快乾不下去了。沒別的，我找您把賬結一下。” 　　“小洪啊，你這話說的不對，你們哪個協議是和我簽的？” 　　“您老可真幽默！協議是和你們公司簽的，公司是誰的呢？” 　　“公司法人——” 　　“別提公司法人，公司誰在實際控製？公司收入進了誰的口袋？” 　　“你也知道我後期基本交班了，業務上的事找明澤啊！你們小哥們確定總金額和付款方式。你要是有空我安排你到村裡吃點清真菜吧。” 　　“您到國外不長時間他也出國了，我到哪兒找你們爺倆去？您知道這兩年半時間我家都發生多少不幸的的事嗎？” 　　“這不是都因為疫情嗎，你放心孩子，我和你嶽父三十年前就認識，我欠誰的錢都不會欠你的，我讓明澤找你對賬。” 　　“那賬已經對過八百回了，他確實無中生有對其中三十多萬提出過異議，但是毫無異議的那部分款也故意不付。我嶽父為了幫您甚至說為了救您，結果自己背了巨債。他交通事故拿不出和解的錢，隻好選擇蹲監獄。我嶽母得了癌癥沒錢用特效藥，才50多歲就走了。我覺咱們有必要到講理的地方好好說道說道。” 　　“可以啊！現在咱們國家講依法治國，你認為我欠你們錢可以到法院起訴啊。” 　　“您在法院的官司沒有一個億也有大幾千萬吧？我不想再當個看著欠債人的瀟灑苦逼債主。” 　　“那你想怎麼樣？”耿春立語氣中帶著不悅。 　　“要麼把欠我們的錢還給我，要麼我送您到您該去的地方。別說您沒錢！你們爺倆在國外活的錦衣玉食瀟灑快活著呢！耿明澤高爾夫打得非常瀟灑，懂行的說水平都快趕上專業選手了，您這剛回國就提臺紅旗高端SUV。” 　　洪瑞林虛握拳的右手朝亮著燈著著火的紅旗SUV一伸。 　　“欠你們的太多了，我現在確實有心無力。我先給你解決了三萬五萬的，咱馬上就辦，剩下再等等。” 　　聽到耿春立這番說辭，洪瑞林笑了，眉毛眼睛都笑了。耿春立不禁長舒一口氣。 　　“等我把車停到院子裡，我給你拿現金。”耿春立說完順勢拿出鑰匙走向鐵門。 　　“如果是三萬五萬，我就乾脆不要了。再加上我的十五年有期徒刑。” 　　“十五年恐怕不夠吧？”耿春立轉回身，手裡攥著鑰匙扣上的破窗錘。 　　“足夠了。找老賴要賬，準備帶他到司法機關，因對方拒絕引發沖突，失手殺人。” 　　“要是你嶽父來，我啥話都不敢說，就你這小體格也想學社會那套玩狠的？”耿春立很是不屑一顧。 　　“姓耿的，別說沒用的，說說怎麼還我錢！”洪瑞林的怒火隔著鏡片向外噴射。 　　“沒錢！你愛上哪告上哪告。”耿春立也火了。“好說好商量的話——啊！” 　　還在慷慨陳詞的耿春立肚子中間中脘穴的位置被刺中，洪瑞林動作奇快。他的右手拿著一把中號螺絲刀，右手拇指和食指掐在刀桿一半多點的位置。 　　“你他媽敢用螺絲刀紮我，有錢我也不還了。打官司的話沒準你得給我錢。”耿春立左手指著洪瑞林，右手捂住傷口，帶著破窗錘的鑰匙串也掉到了地上。 　　“是嗎？給你錢？給你錢？”洪瑞林嘴裡說著，手上的螺絲刀瞬間連續刺出八次。 　　“有話好說大侄子，那麼多錢要還的話你也得給我容點空。”耿春立委頓在地，並不由自主的往後躲避，沒兩下已經靠到了院門的門框上。 　　洪瑞林目光有些遲滯的低頭看著耿春立，拿著螺絲刀的右手慢慢垂下。 　　“好孩子快打電話叫救護車！我現在頭暈的厲害，找書苑 www.zhａoshuyuａn.ｃom 我這個歲數可沒那麼多血可流啊！” 　　“為了和你‘親密溝通’，我出來根本沒帶電話。” 　　“用我的，用我的。在我褲子右邊口袋。要不你把我抬車上，咱直接去醫院。我在幾個區縣法院都有官司，報警的話我比你罪過大。錢我盡可能給你，傷我這事我不追究。” 　　“好吧，我冒個三到七年有期徒刑的風險再相信你一次。” 　　耿春立滿是鮮血的左手比劃著褲子右邊口袋，“你用前置攝像頭對著我，就能人臉解鎖。” 　　此刻耿春立左腕那支金燦燦的名表在昏暗中閃著光。洪瑞林手拿著價格高達一萬大幾千的最新款華為X5手機，看著耿春立帶的名表，聽著紅旗車引擎低鳴。腦海裡迅速閃過帶著手銬被帶離法庭的嶽父，閃過了嶽母親切的笑容變成遺像，閃過了老婆借助專用器械鍛煉手臂疼得滿頭大汗，還有大女兒帶著透明麵罩小臉。 　　“我改主意了！懲治老賴為民除害，花十五年時間住監獄是值得的！” 　　“大侄子，你別沖動，我馬上還錢，我現在就能調動一百萬，這車也給你，手續都弄好了在手套箱。” 　　“錢財的事情再說，你下輩子爭取做個好人吧。”洪瑞林說完手中的螺絲刀準確的從耿春立左側兩根肋骨之間刺了進去，正中其心臟。 　　看著抽搐了幾下就不再動的耿春立，洪瑞林臉上寫滿快意。他剛站直身子，左耳下邊就中了一拳，全身立即癱軟，正要倒下之際，一雙手有力的大手將他抱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