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元1999年,9月9日。 祈石市東郊,平安路,清晨七點三十分。 “我靠,真是一幫禽獸……”王草瀏覽著眼前的文件,嘴裡不禁罵出了聲。他拿起桌上已被喝掉一半的啤酒,將裡麵的酒液一飲而盡。 晨曦透過窗戶照射進來,給並不寬敞的房間以溫暖。這是一棟兩層的小樓,樓外是一條喧囂而狹小的街道,每天的這個時候,街道兩旁總會有賣早餐的小販和趕著去上班、嘴裡叼著麵包片的上班族。老人們搬上板凳,在微光的沐浴下,坐在路邊扯著閑天。這不起眼的小樓坐落在這裡,也被染上了些許生活的氣息。 但王草卻並不會讓自己滿足於這樣平淡的生活。因為幾年前的一起案件,他成為了一名私人偵探,而偵探從不任由自己沉溺於平淡之中。 王草走到窗前,揉了揉自己蓬鬆的灰色亂發。他的目光穿過無數狹小的街巷與街巷裡矮小的平房,直直看向遠方直入雲霄的高樓。不知為何,他覺得有一股淡淡的憂傷蔓延在自己的心間。 手機鈴聲響起,他接通了電話:“你好。” “是草酒事務所的王草先生嗎?請問我的女兒找到了嗎?已經一周了……” “很抱歉,於女士,你的女兒恐怕已經……不過我一定會將兇手抓住,一定!” 電話那頭沉默了。 “真的很抱歉,但是這已是定局了,請你節哀。我能做的,就是讓兇手得到應有的懲罰!” “謝……謝謝你。”女人的聲音虛弱而沉悶,話語中卻充滿了真摯的感謝。 王草眼中閃過一絲驚訝的光芒,他感受到了一股熟悉的溫暖。他抬起頭,視線卻正好溺入了柔和的晨?,那一瞬,王草感覺自己身在一團棉花之上。 “也謝謝您的支持。請等待我的消息。”他堅定地說。電話被掛斷,他將手機插進褲兜,大步走向房門。 …… “這裡?就是草酒事務所?”衣著寒酸、藍發藍瞳的青年擦了擦臉上的汗和泥土,氣喘籲籲地站在一座古樸的兩層小樓前。他看了一眼門上掛著的“草酒事務所”招牌,摁下了門鈴。“王草先生在嗎?我叫陸原,是……是個偵探迷!請問這裡缺人嗎?我想來您這兒打工!” 無人回應,陸原的話回蕩在空氣中,隨後逐漸飄散。 “不在嗎……”他顯得有些失落,但很快,他的臉上又露出了青年特有的堅定。“那就明天再過來一趟!”他轉身離開,破舊的自製名片無意中從兜裡滑落。 陰影從黑暗中走出,撿起了那張名片。 “陸原……很好。” …… 王草將手槍的保險打開,準備迎接可能隨時出現的敵人。他行走在陰暗的巷子裡,兩邊是布滿黴菌的磚墻。太陽光透過兩麵墻之間的縫隙照射進來,給他帶來無形的力量。他停在一扇破爛的木門前,敲了敲門。 一個棕色皮膚的光頭壯漢打開了門,他看了看眼前的男人,不耐煩地說:“你誰啊?找錯人了吧!快走!” 王草笑了笑:“你們能躲過攝像頭,躲過安全檢查,但是不可能躲過我。” 壯漢一怔,下一秒,他的雙手向王草的脖子握去。 王草迅速將右手藏起的手槍拿出,朝壯漢的右腿連開兩槍。壯漢痛哼一聲,倒在地上。 他將壯漢的身體踢開,向屋內走去。 走進屋中,麵前是一條狹長的走廊。他沿著走廊的墻,無聲地行走在木地板上。前方是一扇緊閉的厚重木門。王草輕輕握住門把手,緩緩地摁了下去,然後猛地將門向後一拉。 屋子裡的兩個男人驚愕地看向被打開的門和空無一人的走廊。淺黃色頭發的青年向留著綠色長發的男人說了些什麼。長發男人拿起身邊的長刀,快步走向門口。他走出門,然後---- 一把匕首刺入他的脖頸,殷紅的鮮血從中流出,染紅了襲擊者的手。黃發青年立即拿起身旁的手槍,朝著襲擊者的身影開了一槍。子彈射進長發男人的後心,王草將男人的軀體扔向一邊,撿起了地上的長刀。他的黑眸子中猛然迸發出光芒。黃發青年再次開槍,火光沖破空氣,卻被長刀劈開。 “心所向,物所往,心物合一。這便是我的心能‘所往必得’。”王草平靜地說。 “滾你媽的!去死啊!”黃發青年絕望地開出一槍。王草眼中再次迸出光芒,他將長刀奮力拋出。下一秒,子彈與手槍落地的聲音同時響起,而黃發青年的右手則被長刀釘在了墻上。青年慘叫一聲,他驚恐地看向麵前的灰發男人。 王草掏出手槍。 “你……究竟是誰?”黃發青年無力地問道。 “你的死神。”王草的眼中滿是令人戰栗的冰冷,“李俅,你利用自己的手段,騙取錢財與信任,奸殺多名未成年少女。毫無疑問,你是個非常危險的罪犯,警方確實搞不定你。但你也應該明白,自己不會落得好下場的。”他頓了頓,笑道:“我認為,我應該送給你一個精致的禮物,一副手銬,或者……” 沉寂的剎那之後——— 火光穿透黃發青年的頭顱。 王草轉過身,臉上沒有任何表情。他掏出手帕,將長刀和匕首上的指紋擦拭乾凈。 乾完這些後,他大步跨出屋子,走出走廊,來到小院裡。 壯漢倒在地上,恐懼地注視著他。 “知道嗎……你們碰到我的禁忌了。”王草冷冷一笑。 槍聲再次響起。 …… 與此同時,祈石市某處。 白發少女睜開雙眼。她的雙瞳一黑一白,眸中的光澤奇特到讓人感覺不到其中到底蘊含著什麼。她白色的長發雜亂地披散在肩上,宣示著少女特有的慵懶。 少女從床上跳下,穿上拖鞋。她擰開門把手,長長打了個哈欠。 “早飯時間應該還沒過吧……”走廊傳來輕輕的嘟噥聲,但那聲音隻一瞬便消散在空氣中,再也無法聽見。 這是一棟華麗莊嚴的別墅,坐落在祈石市西郊別墅區的田野上。每當春天來臨之際,鮮花綻放在四周的小丘上,遍野鋪上綠色,那時院子裡便會盈滿芬芳的氣息。但現在離中秋不過大半個月的時間,一些花兒快要凋謝,綠色漸變為金黃,這裡的主人也將別墅租給了一位富有且正在四處漂泊的旅人。這位旅人此時正在廚房門口,看著別墅裡的廚師將做好的飯菜盛到盤裡。 “那麼我就去餐廳等了。”少女微笑著向廚師說。 廚師點了點頭,向她報以一笑。 走進餐廳,這裡的布局給少女一種澄潵的感受。陽光透過大窗,使室內變得空曠而明亮。她輕聲哼唱著一首悠揚的歌。不久,牛排被端上了長長的餐桌。 少女很快吃完了盤中的牛排,她站起身,理了理身上的衣服。 那麼接下來該去哪兒了呢?少女的眼中閃過一絲落寞。 “反正到時候,有幾個地方我是必須去的,那就先瞎逛逛吧。” 她提上白色過膝襪,將纖細的雙腳塞進運動鞋,推開簡約而又厚重的大門,在逆光之中留下逐漸遠去的背影。 …… 上午10點,祈石市某處。 房間盡頭是一麵棕色的墻。燭光搖曳著,使墻上的光影在剎那間變幻萬千。這間會客室歷史悠久,已經沒有幾個人知道這裡了。古典沙發上躺著一個留著黑色長發的男人,他手裡把玩著一塊淡藍色的晶體。 門被打開了。有著一頭墨綠色長發的年輕女子走了進來。 “你究竟怎麼打聽到我的?”男人問。 “地下世界的中間人‘失格’也會問這樣的問題?你應該知道規矩。”女子平靜地說,“我來是因為我們都有同一個目標,奇義先生。” 奇義微微笑道:“你要的是什麼?” 女子澄澈的綠色眼睛中映出男人的黑瞳:“三年前的真相。” 奇義怔了一下,隨後便大聲笑了起來:“僅僅隻是你一個人?” “我被告知是唯一活下來的證物,隻不過,我需要找到真相。” 奇義的笑容變為震驚:“你是誰?” 女子笑了:“我叫柳雪影,在三年前失去了除我名字外所有的記憶。” 奇義眼中閃過黑光,他將手中淡藍色的晶體捏碎,霎時,兩人的身影便在空氣中消匿。 “你要前往的地方,是這世界為向上生長而長出的黑暗根基。你有為真相獻出一切的覺悟嗎?” 柳雪影的眼中唯有堅定:“我已經為真相獻出了一切。” 奇義拍了拍手,說道:“那麼我們就是朋友了。” 兩人的手握在一起,燭光暗淡,門再次被打開,一切歸於平靜。 …… 第二天,草酒事務所。 “哇!外麵看不出來,裡麵其實很大啊!”青年感嘆,“對了王草先生,我叫陸原,22歲,是個偵探迷!我想加入你的事務所!” “無論是誰,隻要觸碰到這個世界,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就必須遵守這裡的規則。”王草看著眼前灰頭土麵的藍發青年,“但我不會遵守,因為這規則並非為公平所生,而是為極少部分人所生。你要明白,不遵守規則,下場隻有一個———” “那就是死。”他冷冷地說出這句話。 陸原臉上露出了真摯的笑容:“那就讓我陪你一起找死,怎麼樣?” 王草愣住了,臉上一副看傻子的神情。 “你……腦子長歪了?”他震驚地向陸原問。 “我說過了,我是個偵探迷,我不想乾除此之外的事情,所以,在我眼裡,死並不是最可怕的———這對你來說也一樣,不是嗎?”陸原認真地回答。 王草沉默了。半晌,他開口:“既然這樣,那就來吧,我得讓你了解一下偵探的世界。不過在那之前,先逛逛這棟小樓吧。” “好!” “這棟樓一共有兩層,每層一間衛生間。一樓進門就是事務所的主體----會客廳。左側兩間小屋,一間空房,一間廚房。右側是樓梯,洗手間,檔案室。二樓有三間空屋和一個沒用的客廳。走,帶你看看去。” 他們終將發現平淡而美好生活的可貴,隻是這一刻,他們僅會感到喜悅與溫暖。或許對於兩個孤獨的行者來說,喜悅與溫暖並不能帶給他們一勞永逸的解脫,但至少,它會使他們短暫地放下戒備,盡情地享受著當下。 正午的陽光普照大地,帶給人世刺眼的光亮。街巷裡人來人往,煞是熱鬧。在這棟不起眼的小樓上,兩個人吃著午飯,正聊得火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