眾人的歌聲戛然而止。 　　他們眼前突然出現一片寬闊的平地。白色的光芒籠罩著四周的碎石，在平地的上方，倒塌的大橋沉默地注視著它曾經所庇護的一切。 　　平地上躺著幾個人，看樣子年紀都已到中年，他們慵懶地打著哈欠，緩緩從地上起身。 　　“風老，這些人是？”他們中的一人問道。 　　“慕名而來的流浪者。”老人平靜地回答。 　　“為了信息而來？他們應該知道我們這裡什麼也沒有。”另一人說道。 　　“他們隻是認定死人也會回答他們罷了。”老人有些不屑地說道，“我們的規矩不會拒絕傻子。” 　　“通過吧，今天誰都不在，應該還好些。”一個光頭壯漢說道，“先說好，如果那幾個管理員回來了，我們誰也不會幫你。” 　　“好歹我也是這裡的管理員，”老人冷哼一聲，“而且就算他們回來了又能怎樣？這裡早就不是信息交易所了。” 　　“走吧。”光頭男人沒再說什麼。 　　“好壓抑的氣氛……我當時待的那個地方都沒有這樣過。”陸原小聲吐槽。 　　“很有趣，我現在非常想知道這裡到底發生了什麼。”王草輕聲說道。 　　他們繼續向前走去。 　　穿過一個大碎石堆，帶路的老者突然停下了。 　　“現在，你們需要告訴我你們想要問的問題。”他說，“這樣我才能分辨到底應該帶你們去橋下還是橋上。” 　　“沒問題。”奇義說，“但我還是想先問一下，我們要支付的代價是什麼？” 　　老人贊許地笑了：“很好，中間人‘失格’，你非常謹慎。這裡的信息都是免費的，所以你知道你要付出的代價是什麼。” 　　“但現在你們已經不需要了，用信息去操縱他人的已經不再是你們了。”奇義說。 　　“所以，你可以理解為這是天上掉下來的餡餅。” 　　奇義沉默了。 　　“那好，我相信天上掉下來的餡餅。”王草笑了，“老爺子，你們知道‘神探’伍古昧嗎？” 　　老人愣了一愣。 　　“伍古昧……我們當然知道。”他的臉色突然陰沉下來，“但我要奉勸你們，關於他的事你們什麼都不需要知道。” 　　“如果我是他的朋友，我最起碼有權知道他現在的下落吧？”王草問。 　　“有些時候你是沒辦法知道的，如果有人不想讓你知道，那你就應該做一些讓步。”老人說。 　　“那我可真是太夠意思了，連朋友在哪兒都不知道，連問都不敢問，就這樣當縮頭烏龜的感覺非常好吧？”王草憤怒地冷笑道。 　　老人沉默了許久。 　　“來吧，你們要去一個已經很久沒有人拜訪過的地方。” 　　推開生銹的鐵門，呈現在眾人麵前的是一條幽暗的地道。 　　“你們的生活環境真是一言難盡啊。”封銀穹感慨。 　　“我們已經不強求別的東西了，我們隻是過去輝煌的陪葬品，一直在這裡守候著過往，直到死去為止。” 　　“好了，別說這些話了，我覺得咱們還是繼續唱歌吧。”柳雪影一臉厭惡地看著麵前的地道，“走吧。” 　　十五分鐘後。 　　“她推開世界的門……”陸原用他獨特的聲音詮釋了什麼叫五音不全。 　　“行了行了行了，唱的真不錯，所以閉嘴吧。”王草臨近崩潰。 　　“到了。”一直沒有說話的老人突然開口。 　　一扇門從黑暗中浮現。 　　“先說好，這個人的精神狀態並不穩定，如果你們刺激到他了，後果自負。” 　　他推開麵前的門。一股黴味從門後傳出。 　　“富老頭，有人來了。” 　　昏暗的燈光下，眾人看見了一個佝僂的身影。 　　“哦哦……活人。”富老頭陰森森地笑道，“活人找我乾什麼呢？” 　　“先等他說完自己的開場白，你們再說你們的問題。”老人向奇義說道。 　　“歷史，歷史殺死的人遠比我們殺過的人要多的多。他們為了這個東西那個東西獻身，就好像我們為了利益殺人。我非常喜歡的名號成為了我的主人，我的刀為了我的名號而砍，一群傻逼玩意兒卻說那叫做正義。所以土把我們全都埋葬了，全都埋葬了，全都埋葬了，埋葬在地底下，就算能見到陽光也隻是地底下。地底下，為你裝上玻璃，陽光隻是在觀賞你，像觀賞動物一樣。麵包才是最重要的，比你的肉，比你的骨頭要重要的多，因為我們都在唱戲，在戲中更好吃的明顯是麵包。現在去顫抖地接下你所謂的一切，人生多麼美好，什麼苦短，什麼死亡，我們在永生中死去，在永生中得到存活的喘息。所以要混亂，就像一灘腦子泡在蟲堆裡麵孵化出新的蟲子，在這個蟲子橫行的天下裡麵，黴菌才是最值得我們擁有的東西。” 　　“你們要問什麼呢？”富老頭看向眾人。 　　“關於神探伍古昧，您知道些什麼嗎？”奇義禮貌地問道。 　　“啊啊啊，紅色的油漆和血液我們分辨不出來，就好像我們分辨不出人臉與混亂有何區別。他們都在讓我恐懼，他們也都在恐懼著我。如果有人被奪走了生命，那他一定是讓人感到懼怕了。” 　　“你的意思是他死了？”王草急切地問。 　　富老頭並沒有抬起他的頭。 　　“說什麼胡話？我的腦子沒長在眼睛裡，但這並不代表我沒有腦子。但是，喪鐘要被敲響，亡靈要被放出，地獄為你們敞開。害怕才是最有用的東西，吶喊著，尖叫著，大罵著他媽的，揮舞著你手中的刀，無能為力地向著空氣狂叫，隻有這樣你才能戰勝我們的腦子。” 　　“你確定我們能跟他進行交流？”柳雪影小聲問老人。 　　“當然不確定，但這裡隻有他知道那些無法放在明麵上的事情。”老人說。 　　“我試試吧。”封銀穹說，“我的叔叔生我的時候，我站在他旁邊看著他的父親被他媽媽生下。” 　　“啊，這才是聰明人。”富老頭終於抬起了頭，他大笑著看向封銀穹。 　　“伍古昧被誰殺了？”封銀穹繼續問道。 　　“‘斷頭臺之歌’。”富老頭笑著，“你知道的，聰明人，世界一直被你把玩在手中，但終有一天，一切都會背叛你。” 　　然後他便什麼也不再說，他低下頭，睡了過去。 　　“靠，這大段的瘋話我是一個字也聽不進去。”陸原一臉便秘的神情。 　　“‘斷頭臺之歌’，我有一些他們的情報，但很明顯，他們隻是一家雇傭兵公司。”奇義說。 　　“出去再說吧，這裡太悶了。”王草提議。 　　“非常贊同。”柳雪影舉手表示認同。 　　再一次見到光的時候，陸原覺得自己之前的人生像是白活了。 　　“我從來沒見過如此美麗的天空！”他激動地大喊。 　　“完了，瘋病傳染了。”王草調侃道。 　　“好了好了，今天也不算白來一趟，如果真是‘斷頭臺之歌’，那麼我們就應該製定下一步的行動計劃了。”奇義說。 　　“所以，你這個破解版玩家不應該給我們這些一頭霧水的萌新講一講嘛？”柳雪影問。 　　“好吧……”奇義有些無奈地說，“這個組織最開始出現在冀明市，至少在書麵的記錄上是這樣的。第一次行動他們便以十分出色的成績打出了名號，在那之後，各個城市的地下世界都出現過他們的身影。他們的首領被稱作‘指揮’，指揮負責統領各大樂章，而在執行任務的時候，管理各大樂章的人被稱作‘樂章長’。他們並不在乎雇主給的錢有多少，他們更在乎雇主要他們做什麼。也就是說，如果神探是他們殺的，那麼B計劃便必然跟他們有所聯係。” 　　“我還是不相信伍古昧就這麼死了，”王草認真說道，“但如果真是那群人把他殺了，那我就會讓他們付出代價。找書苑 www．zhaoｓhuyuan.coｍ ” 　　“不試試怎麼知道？”奇義笑了，“所以下一站的目的地就定好了，祈石市三大貧民窟之一，‘半屍區’。” 　　“那裡是中間人‘食人樹’的領地吧。”封銀穹說。 　　“對，那家夥可不是好惹的，所以咱們需要準備一下。” 　　“話說你們不覺得奇怪嗎？這裡可是祈石市的三大貧民窟之一，但是咱們一路上就沒見到幾個人。”陸原說。 　　“你這麼一說好像還真是。”柳雪影顯得有些擔憂。 　　“別多想了，這些地方都不是咱們應該久留的地方。”奇義說，“趕緊走吧。” 　　…… 　　斷橋之上，幾道黑影靜靜注視著他們離去。 　　“老風，就這樣讓他們走了？” 　　“這些家夥還有希望，反正我是不忍心奪走他們的希望。” 　　“到時候被奪走的可就不隻是希望了。” 　　“那就是他們的命數了。” 　　“哈哈哈……但我會盡我自己的職責。” 　　“我明白，老富。去吧，我隻是不想讓他們死的太難看。” 　　“他們已經招惹神明了，遲早有一天，他們也會被丟進垃圾堆裡麵，被人們遺忘。” 　　“那可真是太難看了，我們，真是太難看了。” 　　“難看又怎樣呢？我們還有可守望的，這就足夠了。” 　　“他們已經沒有未來了吧？那些想要抗爭的年輕人，終究還是要走到這一步啊。” 　　所有人都活在現實與幻夢的夾縫中。 　　而悲劇色彩就是你我心中遙不可及的幻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