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僧們效率很高,當天下午,一座名為萬應堂的佛堂便在鎮子上落了戶,開了門,並且通過派米的方式,吸引來大量村民排隊領米,以至於在短短時間內,萬應堂名號便響徹甘田鎮。
自此開始,趁著成為全鎮話題中心的黃金時期,萬應堂的番僧們在鎮內修橋鋪路,多行善舉,將樂善好施的正麵形象深深烙印在每個人心中,風頭一時無兩。
而後,僧首阿底峽帶人找到宋署長,說是可以免費助學,隻要甘田鎮能提供一個場地,他們這些僧侶們就能教授孩子們讀書寫字,傳授給他們知識。
彼時,宋署長對這些番僧們的印象大好,經過一番協商,很快便溝通村民,將祠堂借給了僧人們開辦學校。
至於生源問題更不用擔心,自從聽說僧人們開辦的學堂不僅不收學費,甚至還管學生吃住後,整個鎮子上家裡有孩子的百姓門,都期盼著學堂早日開門呢。
“免費辦學,費時費力還費錢,師父,您說那些和尚們圖什麼?”
一日清晨,阿初手裡拿著雞毛撣子,撣著祖師爺畫像上的灰塵,疑惑問道。
“或許是出於佛心善念?”毛小方下意識將人往好的方麵想。
堂屋門口,正在為村民清毒的秦堯不禁失笑,詢問道:“毛師傅,我有一問。”
“甚麼?”毛小方抬眸望去。
“這些僧人手裡的錢是怎麼來的?”秦堯笑著問道。
毛小方微微一怔。
隨後仔細琢磨,結果越想越不對勁。
明明是一件善行,但是扯上錢後,怎麼越看越像是投機倒把呢?
修橋鋪路,打造人設,開辦學堂,收割信徒,待時機成熟之後,各種募捐自然會不斷湧來。
他們的錢是怎麼來的,總不可能是種地種出來的。
這不是說所有和尚都不種地,而是說在當前環境下,指望單純的種地根本匯聚不出行走四方,弘揚佛法,開辦佛堂,建造學校的財富。
當然,除了種地外,還有很多獲得財富的方法,比如說做生意。然而問題是,做生意的僧人還算是單純的僧人嗎?
身上沾滿了銅臭味,還能一心向佛?
“其實,想要判斷他們的性質很簡單。”
就在毛小方師徒沉思間,秦堯微微一笑,又道:“他們不是要建學堂嗎?看看他們教授的是什麼知識就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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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說他們教授的是識文學字,四書五經,人生道理,那麼他們就是純粹的辦學,是善心善念。
可如果他們向一群孩子灌輸的是佛門經義,你覺得呢?”
毛小方:“……”
“阿初,學堂開門了嗎?”靜默許久,毛小方忽然問道。
“今天剛剛開門,所以我才會提起這個話題。”阿初回復道。
“等放學後,你找人問問,孩子們在學堂裡麵學的是什麼知識。”毛小方吩咐道。
“是,師父。”
當日傍晚。
阿初走進黑玫瑰改邪歸正後開的米店內,詢問道:“瑰姐,小蝦米去祠堂上學了嗎?”
黑玫瑰從櫃臺後麵走了出來,笑道:“去了啊,不僅教知識,還管學生的吃住,這便宜誰不樂意占?”
“噢。”阿初點點頭,笑著開口:“現在還沒放學嗎?”
“說是五點半放學,也快了。”說著,黑玫瑰臉上浮現出一抹疑惑:“你問這個做什麼?”
“是師父讓我來問的。”阿初道:“秦道長覺得那些和尚別有居心,師父想要求證一下。”
黑玫瑰心裡咯噔一聲,連忙招呼他坐了下來,麵色發緊:“秦道長是個有本事的人,從不無的放失,快給我說說,他懷疑那些和尚有什麼目的?”
“秦道長的意思是,如果那群和尚在學堂裡麵教授的是識文學字,人生道理,那就是好的。
可如果他們在學堂裡麵教的是佛經,背的是佛書,待他們長大以後,就算不做和尚,也會成為神宮的忠實信徒。”
黑玫瑰:“……”
“瑰姐,我回來啦。”就在她失神間,小蝦米背著一個書包,滿臉笑容地走進米店。
黑玫瑰如夢初醒,連忙將小蝦米拉到自己身邊:“蝦米,我問你,今天在學堂裡麵都學了什麼?”
“學了心經。”小蝦米自豪地說道:“我都會背了呢,觀自在菩薩,行深般若波羅蜜多時,照見五蘊皆空,度一切苦厄……”
“啪。”
聽他滔滔不絕的背了很久,黑玫瑰猛地一巴掌打在他腦門上:“別背了,除此之外呢?”
“疼,瑰姐。”小蝦米搓著腦袋說道。
“少廢話,將你今天的經歷從頭到尾給我講一遍。”黑玫瑰嚴肅說道。
小蝦米不明所以,在對方的目光逼視下,緩緩說道:“當我們進入學堂後,識字的和不識字的學生,各自分了一個班級。
識字的背誦心經,不識字的聽僧人們說佛陀故事,並且以佛經為他們開蒙。
再然後用一塊石子測試我們的佛緣,能令石子發光者,代表有佛緣,會被單獨登記在一個本子上,說是將來會著重培養,瑰姐,我是有佛緣的人哦。”
黑玫瑰:“……”
她現在確認了,這哪裡是什麼學堂,分明就是一個佛堂!
有佛緣是什麼鬼?要將她家小蝦米往和尚的道路上培養嗎?
“瑰姐,你怎麼了,臉色突然很難看。”小蝦米問道。
黑玫瑰忍著心頭驚季,詢問道:“蝦米,你對他們的印象如何?”
小蝦米:“很好啊,可以看得出來,他們都是一群很善良的人,將來我也要和他們一樣……”
這話如一根鋼針般瞬間刺痛了黑玫瑰靈魂,令她下意識抓緊蝦米胳膊,道:“以後不要再去祠堂上學了,我送你去城裡上學。”
小蝦米:“???”
不久後。
阿初疾馳回伏羲堂,闖進正堂裡,大聲說道:“師父,師父,真讓秦道長說中了,那群和尚們建立的根本就不是學堂,而是佛學堂,向孩子們灌輸的都是佛學經意。”
堂屋內,正在品茶的二人同時放下茶盞,毛小方蹙起眉頭,心情頓時有些抑鬱。
學堂與佛學堂盡管隻差一字,性質上卻完全不同。
孩子是甘田鎮未來的希望。
當前這代村民上過學的極少,愚昧且無知,方才會被人輕易操控。
振興甘田鎮的大業,就全靠下一代,也就是這些孩子們了。
如果這些孩子都被灌輸成佛學徒,聰慧的都去出家了,甚至被帶去神宮,那麼甘田鎮怎麼辦?還要一代代的愚昧下去嗎?
“我去找署長!”越想越心驚,毛小方乾脆站了起來,拔腿就走。
“等等。”
秦堯大手按著桌上的茶杯,驀然說道:“你找署長有用嗎?他們沒違規,沒違紀,署長還能下令強封了他們的學堂不成?
就算署長過問此事,人家一句話也能頂回來,他們的身份是和尚啊,不教佛門經典,難道還教道門經典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