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秋的一個下午,一身單衣,12歲的她獨自踏上了旅途。 “姐,要不行就回來。”小她兩歲的弟弟家寶說道。 她隻是“嗯”了一聲,眼眶中含著淚水,一咬牙,就踏出了家門。 她們家在村子的西北角,不多遠就出了村子,道路兩旁是一片片玉米地,大部分已經收完,隻剩下乾枯的秸稈,在秋風中瑟瑟等待。 大地已然是一片蕭瑟的氣象,恰如她對於這個村莊的印象。 12年,自打記事起,這個村莊贈與她的都是痛苦的記憶,除了一個弟弟。 她叫吳小六,有五個姐姐,一個弟弟。母親生她的那天,她的父親一天沒有吃飯,獨自一個人蹲在牲口棚,抽了一天的旱煙。為了生一個兒子,她母親已經吃了半個家產的藥。 “這次一定是兒子”。懷小六的時候,村裡的神漢對她父親說。滿懷希望的等待了十個月,等來了令人失望的吳小六。 12歲的吳小六,除了跟弟弟學過一些基本的算術和漢字之外,沒上過一天學。從會走路開始,就跟著母親和姐姐們一起下地種田。父親是村裡的私塾先生,除非特別忙的時節,一般不下地乾活。 促使她決心離家出走的,並不是因為農業勞作的勞累,而是她還無法排解的心情上的壓抑。直截了當地說,是她厭倦了她的家庭。 她沿著熟悉的通往西北長條地的道路快速的走著,氣鼓鼓地情緒,使她忽略了晚秋的寒意。她謾無目的地望向兩側熟悉的田野,腦海中閃現著在田野間勞作或是打鬧的過往。瞬間,一股委屈湧上心頭,再也止不住的淚水,順著被秋風吹的乾疼的麵頰淌下。 生性敏感的吳小六並不在意生活的清苦,也不在乎繁重的家務與農活兒。使她不能忍受的是冰冷的家庭,尤其是她當時還不太理解的男尊女卑。 “為什麼我們女孩就不能上學?”她不止一次地問過母親,也問過父親,問過姐姐們。 “女娃家上學有什麼用?鬧不清自己幾斤幾兩!” ...... 走過村北那三截道的時候,小六的腳步慢了下來。剛出門時那一股沖動,已經消耗,現在擺在她麵前的是一個嚴峻的問題:往哪去? 這十幾年,除了去姥姥家走親戚,她也沒去過別的地方。對於外麵的世界,她幾乎一無所知。隻知道,再往前走,是一個土堤,一條小河。河那邊的世界,對她來說,是完全陌生。 西邊的太陽已經收斂了光芒,變得越來越紅。眼看著,太陽就要落山。怎麼辦?她不知道。 腳步慣性地往前走,眼前卻是一片茫然。“晚上怎麼辦?住哪裡?”她在小腦瓜裡盤算著。 翻過了土堤,她需要做出最後的決定。回頭望去,已經看不清遠處的村莊,前麵是一條小河,河對岸又是一片農田。看不清更遠處的地方,或許是另一個村莊。 太陽隻剩下一半,走了這麼久,也有些累,“到玉米地裡歇一會吧,想想待會怎麼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