督軍等人的到訪,李忠對督軍軍政課提議的反應,都大大超出眾人的意料。連教官在內的許多人都沒想到,一所軍校會突然要求學員們學習四書理學。自古以來,文人與軍人都是兩個完全不同的存在,甚至水火不容。文人輕武,軍人輕文,也是普遍的現象。文人稱軍人為一介武夫,四肢發達,頭腦簡單。軍人稱文人為手無縛雞之力,四體不勤,五穀不分。文官武官向來也是鬥來鬥去,至死方休。俗話說的好,秀才遇見兵,有理說不清。而今,在講武堂,確是兵遇見了秀才,倒不知說出什麼道理。 “這個顏督軍搞什麼鬼?為什麼要讓一所軍校學習四書理學?”許多人想不明白這個問題。 從小沒上過學的吳小六親耳聽到這樣的消息時,也覺得有些迷惑。“四書理學,是不是就是說書人所說的‘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顏督軍之所以提出這個,一定有他的目的。“那他的目的又是什麼?” 沙龍活動三天以後,講武堂迎來了辦校以來第一位理學老師,顏督軍特意從南大都請來的,當代大儒陳學究。這老者六十來歲年紀,精神倒是矍鑠,手持一把戒尺,目不斜視、文質彬彬地就走進了軍校的講堂。學員們見慣了大大咧咧、孔武有力的教官,再看這大儒滿身斯文,反倒頗覺得有趣,於是紛紛拿出好奇的目光來審視這位教書先生,看他麵對這幫打打殺殺的將官們能講出什麼樣的大道理。此刻,小六的心裡也是七上八下。她倒沒心思去研究這學究的一言一行,而是擔心這教書先生會不會像父親一樣,重男輕女,會不會像父親一樣,那麼喜歡講子曰詩雲。 隻見這大儒將戒尺拖於掌上,手捋須髯,然後慢悠悠地開口講道:“列位同學,你可知此為何物?”他指著手中這戒尺。 一位學員也學著他的模樣,憋著笑,也是慢悠悠的說道:“此乃戒尺,專打爾等屁股。” 一番話,頓時引得哄堂大笑。 這學究看這學生拿他取笑,並不生氣,仍是一幅氣定神閑,超然物外的神態。待眾人哈哈笑過之後,才開口說道:“沒錯,這位學生說的對,此乃戒尺,倒不一定專打屁股。但你們可知道,身為軍人,未來的將官,應守的戒律是什麼嗎?” 此言一出,講堂內倒陷入了一陣安靜,“是啊,以往教官都是講軍人應當保家衛國,應當報效朝廷,應當服從命令,可是並沒有特意講過軍人的戒律是什麼。” “身為軍人,手握刀槍,掌他人生殺大權,若不知戒,豈不危險?”學究繼續追問。 講堂內陷入更深的安靜,每個人都在琢磨這老學究的話,想著確實在理。 “先生,我們軍隊有法紀,軍人犯了錯,要接受懲罰。”一名學生說道。 “不錯,軍隊是有法紀,那我再問你,倘若犯法之人,明知故犯,不懼懲罰,甘願受罰,又當如何?” “甘願受罰?還有這樣的軍人?那就把法紀訂的再嚴一些。” 學究嗬嗬一笑,意味深長地說道:“法紀之戒在身,而真正的戒律卻是要靠心,由心而發,知是非善惡,然後有所為有所不為。” 小六聞聽此言,頓時眼前一亮,心想“這不就是老雷當初給我們說的武戒嗎?看來武學與軍事,道理都是相通的。”一時間覺得歡欣鼓舞,一掃之前的疑慮。 “先生,我想請問,人最初的是非善惡是在哪裡呢?”小六問道。 大儒也是眼前一亮,打量著眼前這個秀麗的女孩,“這個問題問得好,所謂人之初,性本善。人世間的是非善惡的判斷標準,每個人本自具足,是不假外求的。” “那為什麼還會有好人壞人呢?難道壞人的本性也是善的嗎?”小六追問。 “這正是我們這堂課所要討論的,理學者,探究天理也。而天理,即是人心。仁義之心,人皆有之,隻是後天為物欲所迷,不識自心耳。” 學究繼續說道:“好,那我們就正式開始今天的課程。先講大學,大學之道,在明明德,在親民,在止於至善......” 小六精神抖擻,滿心愉悅,像是開啟了一片新大陸,滿目都是絢爛的花花草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