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頭領,其實我騙了你們。” 隨著那個決定的落地,劉子俊懼意全無,眼神平靜地看著頭目。 “怎麼,終於要坦白告訴我你是城內學堂的書生,城內那戶劉姓人家的獨子,步添香的青梅竹馬?” 頭目的最後一句話語氣森然,這個少年是今晚唯一的變數,如果不是張家隻有在這個時機稍有懈怠,他甚至想將計劃推遲。說沒動殺心是不可能的,可是殺了又會被十裡八方的同行笑話,說他大名鼎鼎的張震天怕一個十幾歲的小孩…… “不是迷路,隻是那張家將與我從小玩到大的青梅竹馬奪去,我心有不甘找上門來幫我泄憤罷了。” “我如何信你?” “我劉子俊對天發誓,所言若虛,萬刀戮心,曝屍荒野,不墜輪回。” “我不可能會相信你的,一個十多歲滿身書生氣息的窮酸書生會投靠我們山賊?”頭目語氣稍有緩和,但依舊冷漠。 “給我一把刀,我證明給你們看。”劉子俊低著頭,忽地發現周圍大多數人的小拇指是殘缺的,心中便有了思路。 眾人看看張震天,見他點頭便往向劉子俊拋了柄匕首,匕首撞在他肩上讓劉子俊身子一顫,眾人眼中的輕蔑更盛。 劉子俊默默地撿起匕首,端詳片刻後將左手小指切下,一股鉆心的疼痛從左手傳出,過了好一會才將齜牙咧嘴的表情收住,然後冷漠地撚起掉在地上的小拇指,在張震天麵前晃了晃,然後扔在了地上。 “先給他止血,然後讓他挑一件趁手的家夥。”張震天看向劉子俊,眼中有著一絲欣賞,這麼個有意思的小書生加入也不是不行,可以先看看他幾斤幾兩。 雖然用一根手指換到了頭目的一絲信任,但也僅此一絲而已,身邊八個陪著他的手下還是讓劉子俊明白自己並沒有被完全接受。 隻是他們忽略了,或者說他們還是輕視了一心向死的劉子俊,雖有八個人在一旁看守著,可又如何擋的住此時心如魔鬼的他? 劉子俊手左手拿著火折子,右手提著一柄小號的樸刀,看著即將兵臨城下的山賊。 趁著夜色輕輕地撬開桐油,將包紮自己手中的布條扯下,浸滿桐油,不動聲色地做好這一切,劉子俊悄悄鬆了一口氣。 嗤的一聲,火折子冒出了幽藍的火焰,在冷風中搖曳。 “喂,還沒到點火的時候,你他媽的找死?”張六起身走來,一邊低聲喝罵。 “不,時機剛好。”劉子俊冷漠地聲音響起,樸刀猛然落下,張六沒有來得及反應,被砍下半截正準備將火熄滅的手臂,鮮血濺了劉子俊一臉。 聽到動靜,坐在一旁的七人急忙起身拿起手中的武器,看著劉子俊,這時頭目也趕了過來,看著滿臉猩紅的劉子俊微微皺眉。 沒有理會他們,劉子俊將手中的布條點燃,扔入桶中,一瞬間山坡上冒起一陣炫目火光,隨即是一聲轟的巨響。 山下的城守見狀將掛鐘敲得山響,而已經兵臨城下的山賊看的人都麻了,這不是計劃中的情景啊! 張震天看著這一幕沒有很的意外,隻是他實在是不懂,這個少年為何要如此這般。 “這下你滿意了?為了你一生都得不到的東西還搭上你的命?” 那八個手下一個個躺在地上哼哼唧唧,而爆燃時離得最近的劉子俊模樣更是淒慘,體無完膚! “來人,把他帶回去,我要一刀一刀將其活剮。”張震天的話沒有情緒。 “說來慚愧,嫁給張家我覺得還是挺合適的。”劉子俊說完,在一股尖銳且劇烈的疼痛中失去了意識。 張震天一臉嫌棄地看著地上的劉子俊,對手下道:“撤。” 守備見山賊自己撤了,怕是誘敵深入,也沒上前,隻是在柵欄後冷漠地看著火光漸息的山坡。 眾山賊在山頭聚齊,了解了事情經過之後皆是憤憤地看著地上漸漸失去溫度的屍體。 他們知道這次失敗意味著很長一段時間他們要省吃儉用了,有甚者更是上前狠狠劈了幾刀,口中謾罵不停。 步添香不知道的是,劉子俊其實撿了十枚相思豆,寓意十全十美,而最後一枚被他藏在了胸前的內袋之中,剛才的爆炸並沒有讓這棵種子死亡,而是伴著他的血與肉在這荒山之中生根發芽。 世間哪有存活七十餘載的相思樹? 不過是感受到從自己的心口破土而出的相思豆,找書苑www.zhaoshuyuan.com 劉子俊便將自己的魂魄主動困匿其中,避開了這世間輪回,與這小城遙遙相望。 言幺聽完劉子俊的講述,漠然道:“你你守護了你所愛之人,但你可知你的父母為了尋你變賣家產,一生顛沛流離,最後成為流魂遊蕩世間?” 劉子俊聞言一聲不發,他明白這麼多年心中唯一過不去的坎便是這道。 “我最看不得的就是你這樣的為了所謂的愛情連自己的生命都可以罔顧的人,滿口“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可以為之死,亦可為之生”的屁話,自以為是地騙著自己。” “你若活著,你本可考中狀元,父母也可安享餘生;你若活著,步添香也不至於在丈夫落魄後,被逼迫著賣身養家,以至今日孤獨終老。你若活著,這世道未必如今日這般男尊女卑,你本可以改變世界。” 言幺的這番話有些激動,甚至是從業多年來第一次摻雜著如此多的個人情緒。 不想與劉子俊再多說一句話,言幺憤憤地將劉子俊封入一隻小小的玉瓶中,玉瓶裡還有一些不知名的液體,又趁著夜色在步添香熟睡之際,輕輕的放在她床榻一側隱蔽的角落。 三日之後…… 楚丫頭從街頭回來便沖著言幺道:“掌櫃的,步奶奶辭世了,聽旁人說她是夢裡走的,很安詳,臉上還有笑容。” “是嗎,那就好,你去打聽打聽看看,我們的小主顧劉姐姐遇啥事了,這幾天了都沒個影子。”言幺頭都沒抬又將楚丫頭打發出去了,自己則是低頭算著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