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兒聽得疑惑,她輕輕地拉扯了一下我的袖子。 卻見我目光灼灼地盯著小童瞧著。 那小童有些害怕,眼神躲閃,結結巴巴地回復道: “師父他……他,他雲遊去了。” “嗯?” 小童臉色一片赤紅,五官擰成了麻花狀。 我輕笑了一聲,正欲調理內息,找機會進觀裡一探究竟。 卻突然聽見門後傳來一道細微的聲響。 “誒,你別,別說我雲遊去了……就說,說我煉丹炸死了!” 嗯? “這……好……” 那小童似乎也聽到了這個聲音,隻見他稍稍沉吟了一會,又看向我,繼續磕磕巴巴地說道, “師……師父說,他,他,他不是雲遊去了,他,他是煉丹炸死了!” 誒,小童剛說完,也覺得自己哪裡說得不對,剛想糾正,卻聽燕兒在身後噗嗤一聲笑了出來。 我似乎還聽見了玉玄子在門後捶胸頓足的嘆氣聲。 於是,不由得朗聲笑道: “道長,多年不見,怎麼連故友都不認識了?” “咦?” 聽我這麼說,門後傳來一道輕咦聲,門縫又張開了少許。 一老翁借著小童手上的燭燈幽幽地湊了過來,盯著我看了半晌。 “你是?” 我朝著他,挑了挑眉,歪著頭,微微一笑。 “七爺?” 老翁驚嘆道。 “喲!還真是七爺?!” “七爺來了!” 說著,他趕緊帶人把觀門打開,搓著手就迎了出來。 說起來,這位玉玄子俗名“張老二”,五年前是位絲綢商人,靠著運渠,將江南的絲綢運去豚洲、幽州一帶售賣,一匹10兩銀子的綢緞在幽州能賣到60兩。 通過往復的低買高賣,他攢了些家當,在揚州府裡也算是占住了腳,還娶了三房小妾,日子過得很是美滿。 直到,有一日—— 他家小妾茹娘回娘家,在街上被漕幫的文老二看上,當街擄走。他不肯,上門去要人,結果人沒要到,當晚那批貨還被漕幫給扣了,就全變了。 …… 張老二經受不住漕幫的迫害,去府衙狀告漕幫欺壓良民! 卻不料當權派官商勾結,不僅將他痛打了三十大板,家產、妻妾全被漕幫霸占,最後竟連他的老娘和幼子也被殘忍殺害,還被熬成湯喂給他喝…… 他反抗不過,想到死,在一棵柳樹下上吊被我所救。那一日,正好是我去漕幫滅它滿門的日子。 後來,他被救下後,改了名號叫“玉玄子”,去長安城投奔他的大哥,聽說是入了觀了,卻沒想到竟是在這裡當了道士,還收了四個小道童,日子活得很是自在。 這也算是守得雲開見月明了。 我伸手從他的手中拿過拂塵看了看,調笑道: “你這個可以啊!居然占觀為王,出了家了。” 他老臉一紅,嘿嘿笑了: “七爺別調笑我了,這不是為生活所迫,弄些香火錢,聊以慰寂嘛。” 我搖搖頭,別說,他拂塵這麼一拿,道服那麼一穿,還頗有幾分道家風範。 “不錯,回頭,等我日子過不好了,也跟你來出家,咱們一同混些香火錢。” 他笑嗬嗬地回應著,不好意思地撓了撓頭。 “我這個觀說大不大,說小不小……” 玉玄子邊說著,邊引著我往觀內走去。 門口的小童也跟著張叔將騾車趕進了道觀裡,忽地,他朝著玉玄子稚聲稚氣地問道: “誒,師父,這門,咱還關嗎?” “關啊!” 玉玄子被小童提醒,連忙一路小跑地跑了回去,將門緊緊拉住,沖著小童催促道: “快關上,省得那個哭喪的婆娘又來了。” 直到他們合力將門上落下栓子後,他還心有餘悸地頻頻回頭看。 我看著他這一副緊張的模樣,忍不住開口問道: “這是怎麼了?又是唱的哪一出啊?” “嗨,您可別提了。” 玉玄子帶著我繼續往後院的廂房走去。 “張老顛,您還記得嗎?” “張老顛?” 我眉心微蹙,問道: “可是從漕幫牢裡放出來的那個小子,你的本家?” “對!就是他!” 玉玄子一拍大腿,朗朗說來: “當初那小子吵著要拜你為師,你不肯收,後來他就同我一同北上了,想來長安城混口飯吃。” “結果,當年路上正鬧災疫,那小子在漕幫的牢裡關了太久,又趕上路途勞頓,饑不果腹,他就病倒了……我們沒錢住客棧,正好路過這座小破觀,我們就借機安頓了下來。” “後來,等他好了之後,我們又管附近的村民借了些工具將它給翻修了,又收了幾個沒人要的孤兒,等年末,也不知道踩了什麼狗屎運,官家還給我們批了一筆官銀,這第一年也就這麼熬過來了。” “哦?那他現下怎麼沒跟你一塊?” “這不,後來就說來話長了—— 有一年春天,觀裡救了個瀕死的女人,長得如花似玉的,比我的茹娘還好看,聽說是什麼鬱穀主的女兒,張老顛就跟著人家跑了。” “這一跑就是好幾年,再聽到他的消息時,是從幾位香客的嘴裡,說是江湖上出了個叫張老顛的人物,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單挑桐廬十八怪,一手鷹爪功所向睥睨……我還說這小子終於出息了!等啥時候回來看看,我給他好好慶祝下……結果啊,人沒等到,就等到他瘋了的消息。” “怎麼會這樣?” “不知道啊,那小子當年也是白麵書生一個,一手花篆寫得著實漂亮,說想給自己改個名字,我就叫他張老顛,這手畫桃花的本事還是他教我的呢,也不知道怎麼就冠絕武林……又瘋得消聲匿跡了……” “這隻怕是尋了機緣,你也別太過憂心了。” 我不由地輕聲安慰起他來。 “哎,說不清。讓我老道說,這都是命。” 玉玄子深深地嘆了口氣,晚風吹拂,道袍隨風鼓起,真有些仙風道骨的味道。 “小心階坡。” 他領著我步入後院,伸手推開了位於南側廂房的門。 門發出“咦呀”一聲響聲,不見多餘的灰塵,倒是乾凈。 “七爺,您看這間廂房如何?” “很好,叨擾了。” 我微微頷首。 “客氣啥,老道的命都是七爺救的,這些事又何足掛齒呢?” 他還欲與我再敘叨些舊情。 忽然,四周陰風驟起。 玉玄子麵色緊繃,“呼”地一下吹滅了手中的燭火。 屋子裡的光瞬間被黑暗所吞噬。 我正欲詢問,遠遠的,聽見一陣陰測測的哭聲傳來。 “夫君——” “夫君——” “你在哪啊——” “夫君——” 聽得人毛骨悚然。
第五十章說我煉丹炸死了(1 / 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