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娘,姑娘,醒醒……” “姑娘——” 隱隱有一道溫柔的嗓音傳來。 “噓,別吵——” 我迷迷糊糊地揮揮手,無意識地翻了個身。 …… 二月二,龍抬頭。 那一年,我十六歲,獨自遠赴山南道的十堰觀戰。 戰帖是由幽州慕容詰所下,劍指武當山五龍宮的玄空道長。 那一戰,轟動武林,凡是在江湖上有些名號的英雄豪傑們都去了。而我,自然也不會缺席—— 春雨匆匆,馬蹄聲急。 我騎著馬兒從幽州南下,穿過長安城繼續向南奔去,屆時,雖已連續趕了十五日路了,人馬俱疲,但這點旅程對我和我的“烈日”來說,都不算什麼…… 隻是,沒想到,我們在途徑長安城南郊的少陵原時,卻被伏擊了。 竹影婆娑,風聲肅殺。 有數名內勁高手忽然如鬼魅般從密林中閃現而出,他們手持弩箭,晃若猛虎,喘息間,迅速將我圍困其中。 烈日受了驚,在我的身下兜兜地打著轉。 我勒緊韁繩,戰局一促即發。 “籲——” 我手腕輕挑,真氣澎湃而出,手中的銀龍軟鞭宛若遊龍,淩空一舞,在敵陣中生生撕開了一道豁口。我抓住機會,驅著烈日,急速躍起,從豁口處沖出。 馬蹄奔騰,風聲呼嘯,漫天的箭雨被我迅速地甩在了身後。 “哈——” 我心頭雀躍,剛想慶賀,卻見烈日突然一個踉蹌,幾乎跪倒在地上。 “真是該死!” 我一看,隻見烈日的屁股上有一隻箭羽已盡數沒入其中,還有其他幾支箭羽更是深深地刺入了馬腹裡。 “不——” 我伸出手,在它的鼻尖輕撫。 馬蹄聲“吧嗒”直響,最終在紛紛揚揚的春雨中,栽倒在了地上,再也沒有起來…… 烈日跟隨我多年,當初取名時,有取“烈日當空”之意,盼它日後威風凜凜。 而它也不負我所望,與我一同南征北戰,出生入死,經歷無數險阻。 卻沒想到,終有一日,它竟會在這樣一個偏僻的鄉間小道上溘然長逝。 真是配不上它的一世英武。 我拉起它的前蹄,使勁一拽,將它扛起在肩上,然後,向著不遠處的一個小山坡蹬去。 “就在這兒吧。登高,望遠。” 我將烈日的屍首放下,用匕首在它的身旁挖了個洞,而後,將它投入其中,細細地掩埋好,又在旁邊的一塊大石頭上刻下了: “烈日之墓” 四個字。 春雨淅瀝,我站在山坡上幽幽長嘆。 俯瞰著遠處若隱若現的小鄉村,心裡暗暗有了個盤算。 “賣油菜、花菜、小白菜嘍——” “哞——” “賣雞蛋、鴨蛋、鬆花蛋嘍——” “哞——” 鄉村裡,牛兒發出陣陣低鳴。 此刻,路旁更有不少的嬸子們在賣力地吆喝著自家的貨物。 “公子,要不要看看?這些菜,自家種的,新鮮嘍——您聞聞,香哩——” 這裡的街道並不寬敞,但到處是一幅生機勃勃的盎然景象。 有小溪穿鄉而過,家家有水、戶戶有塘,清可見底,有養魚兒、養蝦兒、養蓮藕的,孩童們在溪水間盡情嬉戲。 陽光透過烏雲灑下幾縷,將濕潤的青石板路映照得格外明亮。 這裡,便是“高平鄉”。 我在路旁找了個酒肆坐下。 環顧四周,酒肆內空蕩蕩的,隻有幾張板桌散落地擺放著,每個桌子上都插著一小筒木筷。 有小二在一旁昏昏欲睡地打著盹兒,腦袋慵懶地支在手上,似乎隨時都會打起呼嚕來。 此外,除了在角落裡有個蓬頭垢麵的醉漢在自斟自飲外,整個酒肆裡空無一人。 我暗暗地搖了搖頭,對著小二招呼道: “來,拿一小碟花生米,四兩好酒,再切二兩熟牛肉。” 小二“咚”地一聲,腦袋砸在了桌子上,像是突然驚醒般,發出了一聲悶響。 “來嘞——” 小二懶洋洋地應了一聲,手腳麻利地爬了起來。隻是當他看到角落裡的醉漢時,眼神中閃過幾絲狠厲。 “客倌您慢用。” 半晌後,酒膳便擺滿了我的桌子。 小二笑嘻嘻地朝著我唱了個喏,見我沒有更多的吩咐後,他便快步離去了。 等再回來時,他領著烏泱泱的一群人,手持棍棒,他們快步走到了那個醉漢的跟前,將他團團圍住。 小二更是上前一步,冷冷說道: “這位爺,您從昨日隅中那會兒便來店裡喝酒了,喝到現下,東家都要關門了,您看看,要不將酒賬給結一下?” 他態度客氣,但醉漢卻置若罔聞,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隻顧自顧自地喝著酒,連眼皮都不抬一下。 我好奇地往那邊瞅,透過縫隙,隻能模糊地看見醉漢的一個臂膀的袖子裡空空如也。 “爺?您行行好,都是小本生意。您看,您這吃也吃了,喝也喝了,不結賬真是說不過去,您說呢?” 小二再次懇請道,態度和善,但醉漢還是沒有理他。 小二撇著嘴,憋不住了,哼出一口氣,沒了耐心。 他退了三步,隱入了人群中,輕聲喝到: “給我打——” 說完,眾人持著木棍劈裡啪啦地往醉漢的身上招呼了起來。 但那醉漢卻像個傻子般,隻顧自己喝著酒,躲也不躲,腦袋被打破了也不吭聲,就坐在那任他們打,直到有一人將醉漢的酒瓶子打爆,晶瑩剔透的酒液灑落一地時,醉漢才怔怔地盯著地上的液體,仿佛受了什麼刺激般,突然趴在地上,像條狗般舔舐起地麵來。 “這人怕不是個瘋子吧——” “是傻子哩——” “喲——怪可憐的——” “誒,等等,這不是王家老漢他表親嗎——” “哦?你見過?” “前幾天還見著他跟丫兒那丫頭在爐子旁打著鐵呢——” “真可憐,瞎了一隻眼,斷了一條胳膊,還得打鐵——” 街上叫賣的嬸子們,不自覺地圍觀在酒肆的周圍看著熱鬧,一時間議論紛紛。 手腕般粗細的棍棒紛紛落在了醉漢的身上,直到眾人打累了,才慢慢地停下手,隻留醉漢一人躺在地上,緩緩地喘著粗氣。
第六十二章高平鄉舊事(1 / 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