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友，我已知道你的底細了。先不論那縣令大人身份是真是假，起碼你這個欽天監不像是真的。”陳河率先發話。 　　一個鎮守武人，出門連壽元丹都不帶，這說出去誰會信吶！ 　　“有話直說便是。” 　　徐然挪開炭灰上擺弄的鐵架，手持樹枝戳打灰燼，從中撥弄出幾根尚未燃成灰的雞骨頭。 　　“我也知道陳道長並非高人。” 　　“小友特意前來，不會就是單純的想戳破貧道的身份吧？” 　　徐然笑了笑，“自然不會。” 　　戳破一個假道士又無利可圖，還不如接著他布好的局麵再賺一筆。 　　“龍棲村家家戶戶懸掛銅鏡，再也賺不到更多的陽壽了。不如借著在下和那傻縣令在場，演一出降服邪祟的戲碼，你們不僅可以趁機大撈一筆，還可以借此全身而退。” 　　陳河埋頭沉思了片刻，要是有未上任的官員幫忙發話，那確實對這場布局大有裨益。 　　“事成之後，你要多少？” 　　“三七分，你七我三，大頭在你那裡。” 　　“你辛辛苦苦就為了三分好處，你心裡有鬼！” 　　徐然不屑冷笑一聲，“你們騙人或許是為了陽壽，我騙人單純是為了好玩。” 　　陳河雙眼緊瞇，看這笠帽少年一聲白衣素凈，氣質卓雅不凡，確實不像窮苦之人。 　　莫非這世間還真有人以誆騙捉弄他人為樂嗎？ 　　“你想怎麼做？” 　　“很簡單，開壇做法，到時候我會在一旁幫襯。讓你的三個徒兒與我短暫交手，之後借迷霧脫身。” 　　“至於邪祟，哪怕是丟幾幅羊皮豬骨過去，再用白布一抖摟，那群愚民都不會懷疑什麼。” 　　“出於合作的誠意，我可以再告訴你一件事，隔山對麵的臥虎村，最近剛破一起剝皮鬼案，雖說案子告破，但潛伏在村民心中的陰影還未消散，你可以借此大做文章，再撈一筆。” 　　陳河本想乾完這票便金盆洗手，可一聽說隔壁有利可圖，心又癢了起來。 　　沒人會嫌棄手裡的陽壽過多。 　　況且隔壁剝皮鬼的事情他早有耳聞，要不是傳聞兇險，他倒真想去蹚一蹚渾水。 　　如今案件告破，機會便來了。 　　“好，就聽你的，我聯係一下藏匿林中的三個徒兒。” 　　“晚上見。”徐然邁出土地廟，回頭瞥了一眼半邊臉脫落的神像。 　　好像忽略了什麼事情，一時想不起來。 　　另一旁，身為文弱書生的謝寧安不勝腳力，沒至村頭便被徐然趕了上來。 　　“你連道長也騙，小生不知道你說那無中生有之事，是意欲何為？” 　　“道長今晚願意出手除邪。”徐然沒接書生的話，擅自說道。 　　“你如何說動他的，陳道長不是還在養傷嗎？” 　　“這你不必多問。”徐然嘴角浮起一抹不懷好意的笑，“我在村裡還為謝大人準備了一處驚喜。” 　　謝寧安寒毛倒立，大熱的天，禁不住收了收衣襟。 　　聽這賊人一說，肯定沒什麼好事。 　　徐然故作高深之態，在這之前，他早就委托老嫗將謝寧安是縣令一事傳遍全村了。 　　其中也不乏他是欽天監中人的謠傳。 　　興許現在的龍棲村民，正圍堵在村口翹首以盼。 　　盛夏的晌午已是烈日灼灼，陽氣富足，邪祟不出。 　　龍棲村的入口處張燈結彩，處處一片祥和氛圍，同夜晚迷霧籠罩下的陰冷詭異大相徑庭。 　　在老嫗的帶領下，家家戶戶盡出，敲鑼打鼓，歡騰異常。 　　待兩人行至村頭，百餘人“撲通”一聲叩頭不起。 　　“謝兩位大人！” 　　“這？”謝寧安扭頭望向徐然，“這便是你所說的驚喜？” 　　“小生又不是貪圖虛名之輩，也沒有為龍棲村做過實打實的好事，受不起百姓的這份心意。” 　　徐然一腳將謝寧安踹上前，如此逾矩之舉，讓抬頭偷瞄的幾人嚇得直冒冷汗。 　　“那你就讓他們長跪不起。” 　　唉！ 　　謝寧安無奈甩袖，向前攙扶起排頭的幾位老人。 　　“諸位鄉親，實在使不得！” 　　見村裡德高望重的幾人起身，後麵跟隨跪拜的百餘人也一同站了起來。 　　“我們都聽說了，大人您去和道長商量除邪一事，還帶了這麼厲害的一位幫手。” 　　徐然憨笑示意，拱手拜了幾拜，“哪裡哪裡！” 　　長這麼大沒被這麼多人跪拜過，還真有點不好意思。 　　他清了清嗓音，徑直向前。 　　“今日陳道長需開壇做法，不過那邪祟兇狠異常，即便有我出手相助都未必可以將其徹底斬殺。” 　　“陳道長和在下所用，都是些燃命之技，其中消耗的陽壽還望鄉親們多加支持。” 　　“應當的應當的！”排頭的佝僂老人連連垂首，“不知大人需要多少？” 　　“起碼，一百年。”徐然大體數了數全村人頭，得出一個不太具體的數目。 　　“一···一百年！？” 　　“那幾乎就是全村每人出一年···幾個年事已高的老者出不來，找書苑 www.zhaoshｕyuan.coｍ 那就隻能晚輩頂上···這樣的話···唉···”老者緊握拐杖的手劇烈震顫，雕刻蛇頭的木拐杵著地打轉。 　　不患寡而患不均，家裡有長輩的還好說，可像祥伯這樣膝下無子的人，其空洞由誰補缺呢？ 　　謝寧安一把將徐然扯了過去。 　　“我可不知道有這種事情，道家的本事都淪落到用燃命法了嗎？” 　　徐然鬆開勒緊衣領口的手，“那你也可以等，等你見過的那東西傷勢痊愈，將此處變作霧中鬼村！” 　　“可村裡老人本來就多，那麼多的陽壽，恐怕填補不足了。這些空洞不能全落在後生身上。” 　　徐然攤攤手，“不然你給填咯？” 　　謝寧安一怔，緊緊咬住的牙齒近乎要迸出鮮血。 　　“我來填！” 　　“嗯？” 　　“我說那些缺少的空洞，我來填！你們不是要燃命嘛，就連同小生這條命一同點燃，將那霧中詭物焚燃成灰，還龍棲村一片祥和安康！” 　　徐然抓撓掉胳膊浮起的大片雞皮疙瘩，不屑撇了撇嘴。 　　讀書人真特麼惡心，好在自己聖賢書讀得不多，不用顧及什麼狗屁的天下蒼生。 　　“清點人頭，缺多少填補多少。”徐然丟下一句話，穿過密集人群，徑直回到老嫗家中的臨時住處。 　　將磨刀石沾了點井水，取出書生尋來的生銹柴刀，他便一聲不吭地磨了起來。 　　“有點奇怪，不止龍棲村，好像···我也出問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