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山賊(1 / 1)

遍體油亮的赤膊漢子雙腿微顫,一團暗灰色的愁雲籠罩在排頭的幾人身上。   搶劫的害怕被搶的,莫非這是一群新手。   “並肩,熟麥子?”   徐然撂下幾句黑話,正對麵的幾人情緒波動了下,恐懼黑霧中滲透出一股淡黃,很明顯他們在疑惑。   “說人話!”   “果然是崽子啊。”徐然笑道,早些年自個闖蕩江湖搶陽壽搶娘們的時候,這群人指不定還在娘懷裡吃奶。   “把路讓開,我可以當做什麼事情都沒發生···”   徐然話說一半,腦海中閃過一個新奇想法,“你們的寨子是在山上嗎?”   “沒錯,山上我們還有幾百兄弟,你最好放棄抵抗,乖乖跟我們回去!”一個山賊心虛道,用極高的語調來掩蓋內心的惶恐不安。   徐然點點頭,反正這山是不想爬了,不如叫這幾個人把自己抬上山,等到了山頭再另做打算。   “我們兩個一路舟車勞頓,又趕了十幾裡的路,真的沒力氣爬山了,要不你將我二人綁起來抬上去?”   排頭的山賊後退幾步,第一次開工就遇見這麼聽話的,屬實有點意想不到。   可如此一來,事先排練好的那些話術就無用武之地了。   “你···你別耍花招啊!”說完,他扭頭麵向同夥,幾個人圍在一起竊竊私語,“怎麼樣,會不會有詐?”   “這人頭戴笠帽,看起來深不可測,會不會是個硬茬子?”   “不會,一個背箱籠,一個手持白扇,怎麼看都像兩個窮酸書生。就是不知那家夥大包小包裡裝的是什麼東西?”   商議過後,幾人還是決定動手。   徐然紋絲不動,任憑山賊用粗麻繩纏過肩膀,將雙臂綁在胸前。   “這人的笠帽怎麼戴的?扒都扒不下來!”耳孔露出的觸須將笠帽抵住,山賊扯得變形了也沒取下來。   看了眼麵紗遮蓋下那秀靜白皙的臉,排頭山賊冷哼了一句,“果然是小白臉書生,裝神弄鬼!”   隨後,他便去處理一旁的謝寧安。   “放開我,小生自己可以走!”謝寧安義正嚴詞,揮手推開手持麻繩的兩個山賊。   “謝大人,省省力氣吧,不是走了很長一段路了嗎?”徐然雙腿一提,接過山賊套上的繩索。   一根粗壯大木棍從手臂和雙腳間穿過,抬豬般將他抬了起來。   大人?   負責指揮的山賊細細琢磨這個字眼,“貌似是個有身份的,應該藏了不少好東西。”   “把那些包袱打開,看看有什麼用來換取陽壽的珍稀物件!”   將奮力抵抗的書生製服按住,兩個山賊便卸掉了他的一身包袱。   一開始,每個人臉上還滿懷期待,隨著包袱一個接一個的打開,山賊臉上又是難以掩飾的失落。   大大小小的包袱,筆墨紙硯,再者就是書,除此之外一無所有。   一個山賊撿起本書翻了幾頁,密密麻麻都是些不認識的奇怪字符,他有些惱羞成怒,“都是些什麼亂七八糟的,給我扔了!”   “別碰小生的東西!”謝寧安掙紮幾下,可文弱不堪的身子根本掙脫不開兩漢子的壓製。   憤懣之下,他撇撇了徐然後背的泥土包,留作比對的土壤還在,這讓他心安不少。   最後,藏至箱籠的紙堆也被翻了出來,裡麵是謝寧安抄錄的和自己所作的詩詞歌賦。   兩人如同年前出欄就要被拉至菜市場的豬,牢牢倒掛在大木棒上,山賊前後一人,抬著向山頂進發。   顛顛晃晃中,徐然不知不覺就過了半山腰,行至山頭時已入子時,陰森幽暗的林間散發出微弱的紅色光亮。   燈籠掛成排,一直順延到懸崖旁的地勢險要所在,山賊聚集的天門寨坐落於此,坐占地利,易守難攻。   寨子外的瞭望臺和哨塔尚未搭建完成,訓練用的演武場用碎石圈定了範圍,裡麵擺滿了稻草人和麻繩紮成的箭靶。   “東山崽子們回寨子咯!”   晦暗中,不知何人喊了一句,天門寨議事堂的燭火忽的點燃了。   “頭兒,這次下山沒搜到稀罕物,可我們抓到了兩個書生。”   坐於大堂主椅的張彪灌口酒,俯視跪地的一眾山賊。   “你們頭兒天開工倒也還湊合,今天就不抽你們的陽壽了。”   “謝謝頭兒,謝謝頭兒!”   跪地山賊如蒙大赦,連磕了幾個響頭。   “將那兩個書生關起來,明天把陽壽全抽了。”   “是!”   看著緩緩退下的眾人身影,半倚側座的二當家莫三睜了睜眼。   “大哥,這樣下去不是辦法,都知道天門寨霸占了東山,安寧縣逃難的人估計全都改路了。”   “咱們西邊攔不到人,東邊隻會更難,像今天這種往安寧縣跑的蠢蛋子可不多了。”   張彪的絡腮胡掛滿酒水,水珠子一滴滴落下,滲入胸前茂密的黑毛中。   他揉捏下雙眼,目視議事堂門外的清凈夜色,愁容滿麵。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當初逼不得已落草為寇,可這山賊也不是那麼容易當的,若是日後尋不到足夠的陽壽填補庫存,寨子裡的一眾兄弟就連肚子都填不飽了。   到時候就隻能換座山頭,或是另謀出路。   “走一步看一步吧,老二老三你們本事大,肯跟在為兄手下是為兄的福分。回頭出走有你們跟著,我倒也不怕找不到新謀生。”   守在山神牌匾前的三當家林鶴一,正高舉了三根香虔誠跪拜。   香案前煙火裊裊,石壁鑿出的承物臺刻滿了水果和豬羊的圖案,幾個奇形怪狀的小人石刻圍在貢品旁,手持刀劍擺弄出各式各樣的姿勢。   “兩位哥哥,這東西兩山之間的過道可是要地,咱們要不要想想法子,將送往西南邊陲的軍餉給劫了?”   “東山根基不穩,說走就走,恐怕會惹得那位發怒呀!”   尖聲細語的陰陽腔調讓張彪和莫三打個寒顫,鋪了張虎皮的地板滲出一灘灘黑水,轉即又鉆了回去。   支撐起議事堂邊角的石柱子鬼影幢幢,幾條清晰可見的紋痕富有節奏的律動,如同心臟一般。   另一邊,關在石洞內的徐然墊好茅草,舒舒服服躺了上去。   “徐兄,我不解。”   “你能在霧中輕而易舉的斬殺三個騙子,為何麵對山賊會乖乖束手就擒?”   “當時隻有幾號人,如今闖入人家的大本營,裡裡外外得有百餘人了,那豈不是更難脫身?”   謝寧安壓平高低不齊的茅草墊,席地而坐,他無意中揮動手臂,抓住了一團毛茸茸的黑色玩意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