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黃粱夢(1 / 1)

“別緊張,我又不是什麼壞人。”徐然半蹲,伸手撫摸僵在原地的女娃。   “離我小妹遠點!”   哢嚓!   男人按動弩箭,沒有箭矢射出,低頭望去,那做工粗糙的弩冒出肥嫩可愛的綠芽,枯木逢春般有了生機。   “這···”   男人嚇得將弩箭一丟,舍身沖撞過去,恍然間小妹後背的凍傷和淤青全都愈合了。   “謝···謝謝。”小姑娘軟糯致謝,將沾血的玉簪小心藏至身後,似乎有點害羞。   “小妹過來!”   當哥的先是一愣,又將女娃拉回,揮臂擋在身後。   前一刻天寒地凍,如今春意盎然,季節流轉變幻讓他精神有些錯亂,恍恍惚惚如置身異域。   “可是哥,他治好了我的傷,連手背的皸裂都好了。”小姑娘拉拉哥哥的衣袖,小聲說道。   “這是剛剛從那兩個人販子身上抽掉的陽壽,算作替小妹療傷的酬勞,還請這位兄臺不要過多接近我們。”   當哥的盡量擺出一副成年人的口吻,像模像樣地說道。   無事獻殷勤,非奸即盜,茍活於世的叫花子習慣了以最惡毒的心思揣摩人心。   可他又怕周圍環境的變化和眼前人有關,何況自己仰仗多日的弩箭變成了綻開綠葉的楊樹枝,此時毫無用處。   “盯上你們的人販子無非是貪圖陽壽,可恰恰陽壽對我來講毫無意義。”   徐然伸出掌心,金光如流水般在其中緩緩流動,閃爍著璀璨光芒,令人目眩神迷。   那光芒仿佛有生命一般輕輕地脈動著,每一次脈動後,金光都會變得更加明亮,更加鮮艷。   陽壽丹!   “哥,我從沒見過這種顏色的陽壽丹!”小女娃捂嘴驚訝道,身子剛想探出去,便被身前男人重重按壓了回去。   當大哥的同三個弟弟常年混跡市井中的車水馬龍,他們聽麵攤兒的吃客講過,陽壽丹中蘊含的壽命越多,光芒也就越發璀璨逼人。   金光流轉,打底也是一枚百年起步。   大玄百姓,年逾古稀便可稱之為長壽,因此幾乎沒人親眼見過百年陽壽丹。   “現在能相信我別無歹意了,陳念?”   “你···你怎麼知道我的名字!?”   “陳念,你小妹陳思,還有那三個爹媽都不知道是誰的棄兒,李虎,李豹,李彪,名字聽著很唬人啊!”徐然笑道。   陳念後退幾步,劇烈跳動的心臟頂在喉嚨口,連呼吸都變得不順暢了。   “你···你到底想怎麼樣?”   “我今天會送你們一日壽元。”徐然長袖一揮,五人身前落下一枚黯淡陽壽丹。   “明日午時你們在此等我,我會給你們兩日壽元,後天則是四日,往後每天都會翻倍,如何?”   李姓三兄弟捂住胸口丹藥,偷瞄一眼陳念,又不可置信地回望徐然。   每天翻倍?   一是二,二後是四,四後麵是八···   八?   三兄弟沒學過算術,掰著手指頭數便是極限了。   他們索性將手掌湊到一起,狼狽擺弄著彼此的指頭,算沒算出來,但也猜到了以後會有很多很多的陽壽丹。   “所以···為什麼?”陳念依舊滿腹狐疑,浮現胸前的陽壽丹遲遲未收入手中。   “沒有為什麼。”   徐然伸伸懶腰,拆卸掉人販子的大腿,大口嘶啞下一塊血肉。   可睡夢中的人販沒有因為疼痛而驚醒,甚至一動不動。   深陷黃粱夢中的人一旦在夢中生機斷絕,便再也無法回歸現實,夢死即是身死。   “大玄各地的人販,幾乎在泰康城有固定的販人渠道,男的抽空壽元,有點姿色的女人便賣去當美人紙、美人盂···”徐然消化掉人販子的記憶,完事一吐,將多餘的無用記憶丟出。   這麼多日沒開葷,終於有新鮮的血食了。   飽餐一頓,徐然俯視睡成排的五人,頗為期待的點點頭。   左道術法中的回夢祈願,可暗中拉人入夢,送大夢一場。   夢境的構成與現實無異,但會向入夢人心中所願無限過度。   陳念希望小妹一輩子無病無災,所以徐然夢中便輕易拂去了女孩身體的傷病。   陳思想寒冬早日過去,所以夢境中春日逢臨,李姓三兄弟想要數不盡的壽元,所以徐然抬手便是一粒粒百年陽壽丹。   “接下來就看你們怎麼選了,黃粱夢能輕易走完人的一生。”   “嘖嘖嘖···”神棍不屑的咋舌聲陣陣襲來,“你要看他們在夢境中的抉擇,以此來判斷是否拿回去充當人祭?”   “嗬嗬嗬,這樣子你心裡就好過點了?”   “那麼麻煩乾嘛!?依我看,直接全部帶走,挨個剝皮拆肉!”賊匪頭子怒吼一聲,不耐煩道。   “心裡好過?”徐然自問道,“我隻是覺得這樣好玩。”   腦海中浮現的兩股聲音沉默片刻,轉即異口同聲地笑道,“我開始有點喜歡你了。”   “不對啊!這個時候那老不死的怎麼不出來嗆老子了,沒有他拌嘴老子他娘的還真不習慣!”賊匪豪放恣肆地開懷大笑。   “哈哈哈哈,對了對了!他當然不在!”   “他掉進黑海裡了啊,找書苑www.zhaoshuyuan.com 他掉進黑海了!”   徐然微微一怔,隨意擺放雙膝的手猛地握緊,“原來如此,我說怎麼排查出丟失了什麼,原來終於甩掉你們當中的一個了。”   他閉眼冥神,重回夢境之中,“這裡原先有十幾個乞丐,餘下的人去哪裡了?”   “他們說要去郊外村裡找住處,不想凍死在祠堂,就和我們分道揚鑣了,臨走前還和念哥大吵了一架。”捧著陽壽丹的李虎回道,視線沒從掌心挪移半分。   一想到明天會有兩日壽元,後天是四日,大後天和以後會有更多,那本就歪斜的厚嘴咧得沒有半點人樣了。   “從哪裡走的?”   “東墻口。”   “那就是白沙村了!”   咻!   徐然箭步一躍,躍墻而出,昨夜的風雪遮蓋了來往行蹤,幾個小叫花子的蹤跡無處可尋,可要說祠堂東墻靠外的村落,那隻有一處。   眨眼的功夫,徐然便行至白沙村口。   村內寂寥無人,大雪深埋的村中小路無人打掃,就連家家戶戶門前的雪都無人問津。   村西口的山溝溝中,孤零零坐落著一處矮房,在積雪掩埋下露出半邊身子。   徐然雙手攏袖立於碑前,忽然聞到一股濃鬱的肉香。   他抬頭嗅了嗅,追隨香氣邁入山溝,爬伏院落外的小土墻向裡麵窺視。   庭中落雪被清理出了不少,砍柴用的木樁遍布血跡,一把斧頭豎立其中。   “哎呀哎呀,真是後生可畏啊!”   “當年老子都沒這麼猖狂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