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啪——” 方嬌麗一耳光打得敏兒頭暈目眩,一頭栽倒在旁邊的琴架上,險些將那把紋如梅花的古琴給掀下去。 顧不得臉上的火辣之感,敏兒連忙扶好搖晃的琴架,然後恭恭敬敬地跪在地上,大氣也不敢出。 “好個天真浪漫的表姑娘,如今進了那院子,倒是敢威脅我了。” 二夫人方嬌麗一掌甩下去,耳邊的金鑲寶碟趕菊耳環晃動起來,胸口劇烈起伏幾下,隨後竟然又慢慢笑出聲來。 “她除了說要修繕房屋,還說了什麼沒有?” 敏兒將頭埋得低低的,顫聲說:“表小姐說,她此前答應了要給二舅爺送幅畫,現在她出不去,隻好請夫人代勞。” 方嬌麗聽到舅爺二字,眼神一閃,忙低頭看向敏兒,問道:“什麼畫?” “回夫人,說是史維澤史大家的山水畫。” 方嬌麗斂眸沉思,一步步走過去,坐到了窗下的美人榻上。 東街二房的舅爺吳維傑自分府以後就對鎮遠侯府不大熱情,上任鎮遠侯吳維忠去世後兩府更是幾乎斷了往來。按理說兩邊相安無事,來不來往倒也不打緊,可偏偏這二舅爺這兩年運道好,進了國子監做司業,若不交好,日後家中子弟必然會吃虧。 很不巧,方嬌麗家中有個弟弟,鬧著要進國子監,四處托人找關係。按理這國子監可考可蔭,奈何方家長子念書時就靠著蔭官進去,到了弟弟這兒隻能自己考。而讓方嬌麗沒想到的是,她這弟弟是個不成器的,自己是萬萬考不上了,這才求爹爹告奶奶去了。 為著這件事,她前兩日遞了帖子,進去後屢屢見不到吳維傑,隻見到他那個木偶一般的夫人,什麼話頭都搭不上,弄得她火大。 死丫頭這事兒,倒真是瞌睡來了遞枕頭,給了她一個好機會呀! “喜鵲,那箱書畫在哪兒?” 喜鵲從外間進來,看了眼地上臉腫得老高的敏兒,眼中露出幸災樂禍之色,輕聲道:“夫人,那箱畫搬回來後,一直放在庫房。” 喜鵲立刻就反應過來夫人指的是從表小姐那裡搬回來的那箱。據說是當初姑奶奶帶出去的陪嫁,裡頭都是些價值千金的名畫,往日說起來,夫人都咬牙切齒的,這不,表小姐剛被送進院裡,這些東西就立馬到了翠嵐院。 “你拿上鑰匙和冊子,把史維澤的那副山水圖找出來。”方嬌麗想了想,又說,“算了,除了這個,你叫個人一起和你去把那箱子裡頭帶紅簽的畫都拿來。” 喜鵲低眉順眼的應了聲是,拿了鑰匙和冊子,帶著秀枝去庫房了。 “愣著做什麼,過來幫我按按腳。”方嬌麗歪歪躺在了榻上,看向敏兒的眼神猶如寒霜。 敏兒舔了舔發乾的下唇,跪著慢慢挪過去,輕手輕腳地幫她脫了鞋子,才按了幾下,方嬌麗便緩緩閉上了眼睛。 * 翌日,天剛蒙蒙亮,蘇清曉就出現在了院子裡。 昨夜她老想著耗子會偷吃自己的白飯,怎麼都睡不踏實,便早早醒了。 她挽了袖子,一扔一提,滿滿一桶水上來,倒了一半進盆裡,簡單給自己洗了把臉。 拎著剩下的半桶水,她準備進廚房燒起來,等會兒晾涼了喝。跨上東邊的臺階時,蘇清曉看見隔壁屋子門前擺著一個空空的碗,嘴角勾起一抹壞笑。 “咦,看來是真的有老鼠啊!這一晚上竟然把這炒飯吃得乾乾凈凈,可惜了,裡頭那孩子竟然沒吃著。” 昨天這地方沾了葷腥,老鼠必然是光顧過的,她先舀了一瓢水倒進大鐵鍋,打算清洗一下鍋灶。 卻聽到門外一堆亂糟糟的聲音,叮呤咣啷幾下,大門被人打開了。 瞬間湧進來一群戴著麵罩的人,領頭的是個丫鬟,身材苗條,自有一番風騷。 “糟了,我忘了,表小姐生了病,這會兒應該還在床上休息,若是咱們這動靜太大,惹得表小姐生了氣,該如何是好啊!” 後頭跟著的幾個工匠是老實人家,本來聽到這院子裡的人得了病就有些害怕,這會兒聽出裡頭的小姐脾氣不好,已經有些慌了,甚至打起了退堂鼓。 蘇清曉在東邊的廚房看著這丫頭進來就演了一出大戲,隻覺得可笑,擦了擦手,慢悠悠走出去。 “喜鵲,你可算來了,前夜那場雨太大,這裡的破瓦實在受不住,屋裡漏的到處是,我怕自己病得更嚴重,這才迫不得已求二表嫂讓人來修。” 那些工匠一聽這話,立刻察覺到了一絲家族秘聞的味道,麵麵相覷之後,全都低頭當作沒聽到。 喜鵲立馬就急了,這要是被人傳出去,夫人名聲受損,自己的下場就可想而知了。 她深吸一口氣,笑著說:“奴婢這不就帶著匠人們來修繕屋頂了,前兩日府裡忙著二爺納妾的事,二夫人有些心力交瘁,昨日吃藥前還在問您的病呢。” “這倒是我的不是了,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若不是我娘親病逝,怕祖母傷心,我就不會來京裡,還得了咳疾,到這荒涼的院子裡煎熬著,早知道二表嫂病了,我就是冷死也不多說什麼的。” 蘇清曉掏出帕子,沾了沾那不存在的眼淚,低著頭啜泣起來。 喜鵲見狀暗道不好,轉頭果然見到那些工匠麵露不忍,瞧她的眼神也沒有初見時熱絡了。 她立即拉下了臉,嗬斥道:“還愣著做什麼,該做什麼做什麼去,屋頂漏了就修,墻塌了就建,侯府可是給你們出了高價銀子的,好好管住自己的嘴,要是讓我發現外頭有什麼流言,有你們好看。” 匠人們紛紛散開,帶著自己的工具上梁上頂了,一通敲敲打打,一早上就讓院子規整了不少。 怕蘇清曉再和這些人露出什麼機密,喜鵲打發了了另一個小丫頭去報信,自己乾脆在屋簷下搬了個椅子監工。 看到東南角那間黑屋子門口的碗,喜鵲思量片刻,看向蘇清曉的眼神有些懷疑。 “表小姐,這屋子有些舊,前不久聽說夜裡還有些動靜,你可有見到什麼?” 看來這個小孩的身份有問題啊,一個個明知故問的,是想確認什麼? 她作出一副驚恐萬分的樣子,抽泣兩聲,說:“喜鵲,你說這裡有臟東西?那可怎麼辦才好,不行,我不住了,我要出去。” “表小姐莫要胡說,哪有什麼臟東西,不過是自己嚇自己。” 喜鵲實在有些想不明白,前幾日還有些傻的表姑娘,近來兩日,怎麼變得這樣難纏。 該不會,真有什麼臟東西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