鳥人帶著煙火氣墜入城主府後花園。其實這一切都是安排好的:精心挑選在上午,大家都去上班了、街上行人罕見的時候;借用執法隊的武器進攻城主府的防護罩,讓鳥人乘機溜進去。 執法隊來的自然都是對妖族心存善念的道士,他們有意無意地降低了槍口,鳥人稍一引導那些進攻的能量就被轉移到城主府防護罩上。等到城主府衛趕到現場時,鳥人早已蹤跡全無了,而執法隊也任務完成也散了。如果事後有人問你們執行了什麼任務,這些人會說,請查記錄,我們不知道保密級別,不好議論。如此便能不了了之。 洪夫人身份高貴,躲在幕後無人注目,她諒普通執法隊員或者城主府衛的人聽到風聲,也不敢上門去質問她。至於死掉的那個背叛鳥人的無名之輩,等他全家都死光了,就沒了苦主,就更不會引起波瀾了——大概他一家老小死光也就是半個小時內的事。 一場改變了仙界政治局勢的變故,誰能想到竟然從這個不起眼的仙城裡的不起眼的小角色們開始的呢? 嵊藍呆呆地看著妖仆們圍繞在城主曹國舅身周,現在才上午十點半鐘,這位城主大人已經下班了。實際上他九點半鐘時還沒上班。 果果姑娘在廳內翩翩起舞,仙雲繚繞,香風陣陣,落花繚亂,媚眼如絲。雖然隻是獨舞,卻演出了千鳥戲風,百魚躍波的氣勢。 城主府的樂師使盡全身解數,勉強能跟上那曼妙蹁躚的身姿。這些人都是凡人,靠著能耍樂器立足於城主府,拿一份不高也絕對不低的薪水。就樂師來說,給城主服務哪怕薪水稍低也無妨——往來無白丁啊!若哪位仙師高興了,隨便賜下半粒仙丹或者一滴仙水,就發了!哪怕是自己不用,拍賣出去,有的是貴族老爺們排隊追逐。 此時樂師們演奏的是流傳千古的《南洋頌》,詩從古風,曲自楚齊,宏大、遼闊、莊嚴、肅穆。樂師們配合熟練,意念堂煌,象征著大海的力量與容納百川的胸襟。妖精們聽得如醉如癡,點頭晃腦,陶醉迷惘。 隻有一個人不滿意,那就是果果。 她終於不裝了,氣呼呼地收起裙幔,將玉筍般的胳膊收在長袖之內,“不跳了!” 曹國舅的手從一隻雞妖的懷裡抽出來,詫異地問,“果果怎麼生氣了?”同時一腳將那小母雞踢下榻。 果果當然對某些人的某些小動作視而不見,她坐下,給自己倒上了一杯醉煙玉露,然後道:“你的樂師隻會這兩支曲子是吧?三萬年前的詩,五萬年前的曲……不知道的還以為這是玉帝、王母娘娘的萬年登基紀念大典呢。” 每隔五萬年,玉帝和王母娘娘都有慶祝自己登基的典禮,邀請四海八方十六陸三十二重天七十二大洲一百零八界的仙道聚會——就是惹翻了猴王的蟠桃盛會。通常在儀式上的音樂就是這樣的,堂堂正正、恢宏昊大,直來直去。 曹國舅恍然,原來是曲子不合適……這個容易,來一曲《采紅菱》,不喜歡?《雙推磨》,老土?《喜登科》,俗氣?《二姐思夫》,低俗?《報花名兒》,過時?《楊柳青》,老套?《小河淌水》,不會? 連曹國舅自己都生氣了。外麵流行的你們啥都不會,我竟養了群廢物?果果你說,外麵有什麼?《雲海玉緣》、《霸王嬌姬》、《妖後選漢》、《比武招夫》、《洞房遊紅》、《龍女出巡》……一聽就不是什麼好路數,我喜歡!隻是矸瑋比較偏僻,這些新鮮曲子還沒傳進來。 果果道:“我教你們……” 一個小時後,果果又氣得動彈不得,這幫子樂師除了老祖宗傳下來的會,其他東西學得慘不忍睹。 曹國舅忽然想起來,“傻大木,你的背包裡好像有樂器?你會什麼?” 連同果果、妖仆、樂師在內,所有的人靜了一秒鐘,然後哄堂大笑。 嵊藍的招牌動作是撓頭,高不可攀的後腦上落下一層青苔,一摳一層灰。嵊藍張開爪子,隻見他巨大的十二根手指是如此粗糙、長的長短的短、參差曲折——有人想,你要是會玩樂器我就吃掉你的襪子! 嵊藍說,“大概什麼都會點兒——” 一秒鐘後,笑聲之大竟掀翻了屋頂,讓化身為蒼蠅的鳥人欣喜地聞聲而至。 果果最不喜歡那個敲鼓點的,便指著鼓鑔說,敲個《清平調》來聽聽。 嵊藍為難地看一眼那鼓,我一碰它就碎,於是搖搖頭。 那位靈魂鼓手嚇得幾乎離竅的靈魂忽然歸位,冷嘲熱諷地說:“我這樂器沒個幾十年,你休想敲出風骨來!”為了給自己留下餘地,他故意拿風骨說事,這種虛無縹緲的衡量標準根本不存在。你喜歡的,大家未必喜歡,果果不喜歡我,但城主喜歡。這就叫風骨! 嵊藍說,“這個樂器太脆,經不得一碰。” 哦,原來如此。曹國舅道:“你的樂器口袋在那個釘子上掛著呢,找書苑www.zhaoshuyuan.com 自己去取。”嵊藍順著他手指的方向看去,房頂上有六六三十六粒釘子,彌漫著強大的力量,嵊藍知道,隻要敢碰就是一個死。 看嵊藍呆呆地向上看著束手無策,眾妖又是大笑。 曹國舅說,“我可以理解你很想取回自己的乾坤袋,甚至還想溜走——”廳內陡然一靜,妖精們大氣不敢出一口。 曹國舅:“我知道你並未安心,時刻想著翻身做主人。你從未曲過膝,哪怕是侍候我。”他的聲音充斥著魔力,強烈地批判著傻大木的不臣野心,聽眾不斷點頭!不願意做仙奴的妖精就不是個好東西!對於這種反骨妖,主人早就應該打殺了。 也有些妖仆開始瑟瑟發抖,那狗腿子目光中放出光芒,盯著嵊藍,若有所思。 曹國舅:“你自己想辦法,如果能破了天罡釘陣,我準你收回那口袋。” 收回口袋?裡麵的內容呢?莫非這麼大的城主還要玩語言陷阱? 嵊藍緊跟一句,說:“裡麵的東西呢?是空的嗎?”曹國舅臉一沉,沉重的仙威如山壓下。 妖精們嚇得臉色蒼白,有一個魚妖下身已經開始淌水,濕了一塊地毯。 曹國舅話語如刀鋒,凝重如北海,“口袋在此,你何不取來自己看看有沒有丟東西?”那個小母雞才爬起來,又昏了過去。 嵊藍思索著,這個人是不是真生氣了?但是對於突然送上門的機會,哪怕是陷阱,也要踩上一踩了!箭在弦上,不得不發!如果他要殺我,說不得就跟他拚了!你再厲害還比得上九龍神火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