觀其行(上)(1 / 1)

Julie反復斟酌,終於認為自己聽懂了這句話,連忙說,“憲法第二修正案規定持槍自由也是公民權力,雖然大家對此有爭議,但這是防止政府強勢膨脹侵犯公民權力……”   洛可嘉說,“所以我在自己家抱著槍保護自己的財產和自由,您還要問why?”   Julie直覺自己碰上對手了,其實剛才自己想把對話引向“你和誰作戰”,進而推出“黑道和你的過節”以及“你在黑道上的名聲”,再到三階段位的“作為救命的醫生你怎樣協調殺人與救人的平衡”這終極殺招的。怎麼三句兩句的話題變成了人權和憲法修正案?還嘲諷亞麻治安太差,使引以為豪的所謂自由被打了個折,談成了個自殺式的繩扣。   這個醫生壞得很。   “您好像麵臨著好幾項指控,有謀殺、有操縱股市、私刑、非法行醫、逃稅漏稅?這似乎不是普通醫生該麵臨的境遇?”Julie準備得極充分,人家是做了功課的!讓受訪者不舒服並爆出金句來是一個訪談記者基本功。有人管這個叫“沒禮貌人設”,其實記者要什麼禮貌?搞到猛料才是剛需。   洛可嘉沉重地說:“我也不知道為什麼有人會指控我謀殺?難道我不是一個殘疾而是噴火惡靈騎士?至於操縱股市就更奇怪了,我甚至不太懂股市製度。證監會沒有立案調查我,你這個記者從哪裡得來的消息?另外你還指控我非法行醫?這個我是不認可的,首先我是有行醫執照的,我在亞麻從本科一直到博士畢業,和阿拉斯加大學的合作項目有協議,都有醫案記錄,何來的非法?此外,如果在馬路上、火車上、飛機上,船上、沙漠裡,碰上突發,為了救人,你當然要當機立斷施以措施。難道因為你隻申請了針灸許可,碰上該開刀的情況你就看著他們去死?”   Julie說,“那麼您這算是承認采取了沒有獲準的治療手段來進行所謂的拯救病人了?”   洛可嘉微笑道:“這個指控毫無意義,你得拿出證據說我在亞麻非法行醫。在我的祖國,我每天要做十來臺手術呢,不能利用我的醫術為亞麻人民服務,我很遺憾。”   Julie說,“如果引起您的不適,您可以不用回答這個問題,您殘疾的原因是你的祖國病人用棍子打的,請問為什麼?”   洛可嘉乾脆地說,“他打錯人了,當天本不是我的班,同事臨時有事我緊急代班……”   Julie微笑,“這是不是從側麵說明您的祖國並沒有您所說的那麼太平?”我還能等會兒提一提老爺們兒酒後調戲群毆弱女子什麼的……   洛可嘉說,“我以為挨一棍還是挺幸運的,相對比,在亞麻,甚至兒童都能get to guns,還能帶到學校進行隨機瞄準瘋狂掃射。相比機關槍,我以為我的老鄉他們隻能找到棍子,這是我幸運地活著和您對話的理由。”   比爛的話——   Julie麵不改色地說,“受到了冤屈,是不是對您的心理產生了影響,所以你能笑著開槍殺人?發生在您身上的事故有沒有改變您的做醫生的信念?人生觀世界觀價值觀?”   洛可嘉問,“你在指控我變成了人格扭曲的壞人?”   Julie說,“當我看到你在房頂上微笑著開槍殺人時,感到了不寒而栗,所以我並沒有因為您的迷人風度而愛上您……而我的同事認為由我來采訪您很不公平。”   洛可嘉失笑,“我是死過一次的人了,生死早已看透。麵對不公正的對待,自然是要抗爭的,你看到強盜上門,不笑著開槍難道還哭著投降?您希望這個世界好人要多一點呢還是覺得不如把生存權力讓渡給壞人的良知?”   繞著說話你累不累?   Julie還能發起最後一擊:“您的老師同學認為你是個很危險的人物,為什麼?”   洛可嘉說,“作為記者您問了個不專業的問題,有誤導聽眾的嫌疑。你應該說清楚,誰,在哪裡,什麼上下文,什麼時候,說的原話是怎樣的,而不是斷章取義拿兩個詞匯來讓人驚悚尷尬。”   Julie並不因被指不專業而慌亂,她說,“出於保護消息來源的需要,我不方便告知此人性別、姓名,以及對話全文。但似乎別人認為您讓人害怕。”   Julie的這個表述很有職業風格:不顧一切地All in:釣魚式提問、煽動情緒、罵街式訪談、挑逗激怒、色誘偷拍、碰瓷式采訪,配以聳人聽聞的標題……這些男男女女可以逼得玉朔、竇仙、周爾康失控爆粗,進而互拚誰做事更沒下限——在挨罵挨打車被燒毀後覺得自己獻身了新聞大業,就配得上無冕之王名號了。甚至默言、終南山、張文紅在記者麵前也提不起氣,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似乎盡管做了那麼多實事,隻因為開了部好車,說了句什麼話,寫了個什麼書得了個什麼獎……就做不成聖人了。   洛可嘉微笑著說,“您又給出了個不專業的提法,在轉述別人觀點時,你不該用你的觀點代替別人說的原話,並冠以似乎、好像這種不確定的、模糊的詞匯。而且你的所謂證據也隻是觀點而並非事實,我以為記者永遠應該關注事實依據而不是主觀臆斷。所以我完全可以指控你在無端捏造、斷章取義,且對我進行了毫無根據的人身攻擊。”   Julie凝視著洛可嘉說,“如果我說你是一個很可怕的人,這也算人身攻擊嗎?”   洛可嘉微笑:“就和我說你是一個自大狂,不專業的記者一個性質。”   不歡而散。   當然記者沒有留下一毛錢就走了,老申頭很響亮地將門“咣當”一聲關上,甚至碰掉了一塊墻灰:臉皮足夠厚,省下了幾十萬美元……當然很明顯人家一開始就沒打算付這個錢。不過老申有老申的辦法。   當晚,熱旺的直播賬號放出一段視頻:從老申說洛醫生身體不宜采訪開始,到答應出錢,到臨走時美女記者說,你盡做美夢了,要錢沒有,揚長而去。熱旺評論說,“這位記者的說謊、賴賬本事可真行啊。洛醫生雖然不在乎這點錢,但是他治病的開銷很驚人的,她是在告訴大家,誠信就是坨屎嗎?你們本應該是社會最後的良知,公平公正的最後一道防線!怎麼說著說著就成了個這樣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