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敬在與妹妹曾經呆過的地方遊蕩著,手裡拿著一根棍子,隨意而又刻意的劃拉著地下的落葉,腦子裡幻想著,幻想劃開一片落葉後,妹妹就會從裡麵鉆出來,抱著一堆好吃的對著他笑。 有時晚上會做夢,夢見自己有了屬於自己的院子,屬於自己的灶臺,有著吃不完的糧食,穿著媽媽給自己做的新衣服,坐在屬於自己的床上,媽媽在旁邊親昵的給小棍兒梳著頭發。 一睜眼,什麼都沒了,媽媽和妹妹變成了兩個土堆堆。 他不明白,想不明白為什麼自己還沒長大,為什麼自己還沒有能力撐起一片天的時候,親愛的媽媽和妹妹就離他而去。 他後悔,後悔每次挨打過後在妹妹麵前露出痛苦,如果不是這樣,妹妹也不會心疼的說出實話,來替他挨打。 他怨恨,恨自己的爸爸和後媽為什麼要對他們兄妹倆這樣的狠。 他想,想一把屎一把尿把自己帶大的媽媽,想自己一把屎一把尿帶大的妹妹。 …… 1952年,我國土地改革成功。 老地主在土改領導來之前,上了吊。 貴生兩口子自從小棍死後,對王敬的態度也有所改善,畢竟是個兒子,家裡土改後分的幾畝地雖沒什麼收成,多一個人勞動力乾活總是好的,以後也可以給他們養老,所以每次吃飯時總會給王敬留一些,讓王敬餓時裹腹。 雖然是這樣,但是劉蘭還是有私心的,她不想把自己人生最後一段時光托付給自己曾經虐待過的孩子,更何況這個孩子現在跟傻子一樣。 每到關鍵時期,劉蘭就盼著天黑,一上床便催促著貴生脫衣服。 時光荏苒,又是兩年 1957年底,村裡無不羨慕貴生的,劉蘭生了個大胖小子,肚裡還裝著一個,走在路上人見到就誇,使得劉蘭前些年積攢的怨氣在一聲聲誇贊中飄走,有人問貴生 “肚裡麵那個別是個女娃啊” 貴生聽到這便回 “尖肚男,圓肚女,俺媳婦肚子尖,不是兒能是啥。” “咦,你家真有福氣,生仨兒,往後可等著享福吧” …… 此時的王敬已經十二歲,有了把子力氣,貴生每天下地乾活的時候便領著自己兒子,教他如何種地。 每天除了睡覺乾活吃飯,王敬就隨便找地方蹲著,坐著,就像是一個孤寡老人,他不知道他能乾什麼,要乾什麼。 時間又是大半年。 劉蘭肚裡的孩子從肚裡跑到了懷裡。家裡的鍋交上去煉了鋼鐵,貴生帶著王敬跟著集體乾活,劉蘭懷裡抱著一個,背上背著一個,就在食堂做大鍋飯。 集體食堂,人人都有飯吃,輪到王敬去盛飯,打飯的劉蘭倒舍得給王敬盛滿了。 王敬每天乾完活就悶不哼的,村裡一些小孩子給他起了“啞巴王”的稱號,一些小孩還給他編了順口溜。 “啞巴王,狗一樣,死了妹妹還死了娘” 最開始王敬試著反抗,可他打不過他們,他們是一群,他是一個,別人將他壓在身下,邊打邊喊著。 “打倒美帝國主義!打倒漢奸啞巴狗!” 王敬鬥不過他們,罵不過他們,於是就沉默著,任憑他們戲弄。 貴生和劉蘭看見也隻是輕微的訓斥幾句,便沒了下文。 如此壓抑的環境讓他心理發生了變化,他變得脾氣暴躁,不講理,常常會做一些讓人理解不了的事情,但這些就都是後話了。 由反抗到屈服,後來王敬每次都隻是在那裡聽著,看著。 那些孩子罵累了,罵煩了,便去尋找新的目標,而新的目標便是王敬的那個半傻姑姑。 喜桃時而清醒時而糊塗,清醒時便沉默的跟著一幫婦女乾一些輕鬆的活計,糊塗時便被人拿繩子一頭綁在公共食堂旁邊的樹上,一頭綁在喜桃腰上,防止她亂跑做傻事。清醒時被小孩罵會拿著小棍子打他們的屁股,那些小孩摸清了規矩,總找喜桃被綁的時候去尋樂,給喜桃起了個“傻桃”的外號,並且也編了順口溜。 “傻喜桃,嘿嘿笑,打得你捂著蛋滿地跑。” 有時罵的過分,旁邊有婦女聽不下去了,才會去把那幫小孩給趕開。 “人之初,性本善(惡)” 小孩子沒有細分是非的概念,他們不會顧及著別人的想法,在他們眼裡,讓自己開心便是善,讓自己難過便是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