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警察廳裡的小圈子(1 / 1)

北鬥! 胡悟 4071 字 2024-03-17

1931年2月8日,農歷臘月二十一,星期天。   淩晨一點左右,南京首都警察廳督察處處長陳家真急匆匆地走進了位於警察廳辦公大樓三樓他的辦公室。   辦公室是個小套間,外間很小,大約十平米,歸秘書小嚴使用。   封墻和裡外間隔墻組成一個七字拐,布滿一人多高的十屜文件櫃,擠得小嚴的辦公桌都挨著了門框,座椅剛好靠著窗。   可這窗戶像是擺設,從小嚴上班起就沒打開過。   小嚴很年輕,去年九月底剛從中央軍校政訓班畢業,就被調任督察處長才半年的陳家真要來做了機要秘書。   年青人工作很努力,為方便有緊要任務,還專門置辦了張行軍床放在辦公室。   雖然,他所住警員宿舍離辦公樓不過是僅隔了操場加食堂而已。   小嚴這時正抄錄著什麼,見陳家真到來,立馬起身匯報道:“處長!周科長和尹督察已經到了。”   陳家真點了下頭,把公文包遞給了他後,推門進了裡間。   小嚴口中的周科長叫周治平,和陳家真是發小,原南京警察廳二分局局長,現任警察廳保安科科長。   陳家真在時任果黨中央組織部部長陳伯仁舉薦他出任這個督察處長前,陳伯仁找他談話,問他有何想法,他說了個不成熟的想法,就是調周治平任保安科科長。   陳伯仁很爽快的滿足了他這個不成熟的想法,並稱贊他“頗有頭腦,想法很成熟。”   尹督察叫尹如朝,是陳家真黃埔五期警政科的同班同學,湖南人,原中央軍校警事教官,去年八月份他找了陳伯仁出麵將其調來,現任警察廳督察處一室督察。   屋子的裡間比外間大了足有一倍多,也沒有那許多的大文件櫃,隻在靠窗的墻角安了一個五屜櫃,上麵放了一缽盆景。   辦公桌是傳統的兩櫃三屜式,在房間正中略靠後,看上去得有些年頭了。   不過,桌麵卻甚為潔凈,桌上文具也是一應俱全且擺放整齊。   座椅是那種高背寬座的太師椅,黝黑發亮,與桌子相配為一套,背對著的墻上懸掛著中山先生遺像及總理遺訓。   而它正對麵墻上則用圖釘釘著兩幅地圖:一幅南京特別市行政區劃圖、一幅南京首都警察廳轄屬分布圖。   陳家真推門進裡間的時候,尹如朝和周治平正斜靠在一裡一外挨著的兩把藤椅上吞雲吐霧。   從煙灰缸裡的煙頭來看,他們應該已經來了有一會了。   二人正欲起身相迎,陳家真示意無需客套,隨即走到靠著內外間隔墻而放的一張藤製長椅上落座。   一張長椅,兩把圍椅,中間擺放一張三條腿藤製圓形小茶幾。   這般搭配與辦公桌椅相襯托,房間裡頓顯顏色分明,輕重有序。   陳家真剛坐好,小嚴就一手提了個暖水瓶,一手端著個茶杯跟了進來。   先是給陳家真泡好茶,接著又給二人續了水。   最後把暖水瓶放在了茶幾邊上,躬身輕問道:“處長!這時間鍋爐房已經關了。天冷,我去樓下值班室弄個火盆來吧?”   “算了,不用。你去值班室吧,有事再叫你。”   小嚴應承了聲“好的”拉上房門走出了裡間。   還沒出外間的門,就聽周治平贊許道:“這小嚴蠻細心嘛!你看這茶杯的杯柄都是對著人放的。”   “確實很貼心!”尹如朝拿起自帶的搪瓷茶缸趁熱喝了一大口。   “周科長你也不用羨慕,像你這虎背熊腰五大三粗的體格,再細的人跟著你也得變粗囉!小嚴隻能是咱處座才調教得出來。”   尹如朝既是打趣,也是在吹捧。   既誇了周治平體格威武雄壯,又捧了陳家真懂得識人用人。   陳家真擺了擺手道:“為人處世首先要練一個眼力。這方麵主要靠悟性,隻能意會沒法言傳。”   三人閑扯了幾句,聽得小嚴把外間門關了,陳家真這才歸了正題。   “這麼晚了喊你倆過來,是有個大事想跟你們商量一下。”   周治平搶先打下預防針道:“是商量發福利嗎?再派活我可接不了。”   “還是你周科長敢想。發福利?嗬,我是覺得沒啥好事。”尹如朝也特意加重了“福利”的語氣說道。   陳家真沒搭他倆這茬,看了下手表道:“半小時前,黨調科的總乾事張南跑到我家,交給我一份他剛收到的由SH市黨部發來的密電……”   陳家真似乎是想賣個關子,可尹、周二人一聽就沒了興趣,隻顧在那抽煙、喝茶。   “你們難道就一點也不好奇嗎?”   陳家真這一問似乎是好奇他倆為何不好奇。   “好——奇!我好奇處座您還準備給我們加派點什麼活?”   尹如朝故意拖長了聲音,懶洋洋的回了一句。   三人中,周治平年紀最大,過兩月就滿四十。   他一本正經調侃道:“好奇倒是沒什麼可好奇的,可我不好奇你就不給我派差了麼?這也不像你啊!”   陳家真掃了他倆一眼道:“看樣子你們這是有情緒啊!有情緒先收著,我這裡有要緊的事。”   “我這一個月來忙的可都是要緊的事!”   一聽又來了事,尹如朝趕緊做出聲明並列舉事實。   “跑工廠、學校、車站、碼頭,帶著一幫警員們滿金陵城撕標語、貼標語,查違禁品,查不法言論,查非法團體;再不就是去各看守所、監獄,檢查、核實人犯身份,又臟又臭的。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我們可沒一天消停過!”   “你們這算什麼!我們保安科這段時間的日子過得那才叫個舒坦。”   周治平自是不甘落後,當即訴起苦來。   “穿街走巷、收這罰那的遭市民白眼就不說了。剛宣布禁燃煙花爆竹,轉身就不知從哪扔來一串手指粗的天地響在你腳底下給炸了。”   提起這事,周治平就像慪了一肚子氣般,腮幫子都凸了起來。   “兄弟們那個火啊,還得硬生生收著,根本沒處發。因為人太多了,你根本就不知道是誰乾的!”   陳家真略感尷尬的問:“取締舊歷新年的工作推進得那麼難嗎?”   “難——嗎?謔!你講得是真輕巧!”   周治平對陳家真貌似不近人間煙火的一問感到很不以為然。   “你趕緊回家問問。今年不準貼春聯、不準放鞭炮、不準拜年,看看咱們家老太太和侄子侄女他們乾不乾。真以為蔡校長在喇叭裡喊了幾句,國人就能不過年了麼?”   陳家真這下看明白了,這兩人你一句我一句分明是商量好了的。   可他不明白的是,明明自己才是他們之間的紐帶,何以在悄無聲息間他倆開始穿了一條褲子。   見二人這苦水裡都能擠出膽汁來的架勢,沒個姿態安撫安撫恐怕是說不過去了。   畢竟,他們辦的都是挨罵的差。   “這段時間著實辛苦大家了!不過,這也是沒辦法的事,誰叫我們是黨國的人呢?黨國有需要,吾輩得盡責!這樣,臨近年關了,我爭取給兄弟們多弄點福利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