誘人的香氣在鼻間縈繞,鼻翼翕動幾下,咕咚幾聲,眼睛都還沒有睜開的蕭長車先吞咽了幾口口水,這才緩緩地睜開了眼睛。 這是在哪裡? 腦子裡一片空白。 提一口氣,全身空蕩蕩的竟然無所依憑,前所未有的狀況讓蕭長車一下子驚慌失措起來。 這種虛弱的感覺,她從來都沒有體驗過。 昔日體內那澎湃洶湧如同海潮一般的內力,此刻最多像一條涓涓小溪一般。 一挺身想要坐起來,全身竟然酸軟無力。 勉力偏過頭,看到燃燒的火堆之上,吊著的銅鍋內正翻翻滾滾地煮著什麼,香氣撲鼻。 外間,有馬兒的嘶鳴之聲,還有刀劈柴禾的聲音。 而在火堆的旁邊,自己的長槍,就斜靠在洞壁之上。 直到這個時候,蕭長車總算是清醒了過來。 早先一幕幕場景一一從腦海裡劃過。 居然沒死嗎? 怎麼可能活過來呢? 蕭長車想不明白。 自己是怎麼到這裡來的? 忽然之間想起了什麼,蕭長車眼中閃過驚慌之色。 洞穴的簡易柴門被推開了,腋下拄著拐的李大錘抱著一大捆柴禾走了進來,蕭長車立即閉上了雙眼。 李大錘坐到火邊,往裡頭扔了幾根柴棍,一邊拿著筷子在銅鍋裡攪拌著,一邊又從旁邊的包袱皮裡掏出些什麼往鍋裡丟。 隨著他的攪拌,洞穴裡的香氣愈發濃鬱了。 蕭長車緊緊地閉著眼睛,腦子卻是如同李大錘正在攪拌著的那個鍋裡一樣了,一團混沌,而且不知如何是好。 自己倒下的距離,離這裡足足十數裡之遙,先不說兩人是怎麼從那個恐怖的先天高手手裡活下來的,隻說李大錘將昏迷的自己一路帶到這裡,自己身上的絕大秘密,早就被對方窺探得一乾二凈了。 如果現在蕭長車還是一個內力充沛玄元九品大高手,隻怕她早就出手想要殺人滅口了。可現在,她像個初生的嬰兒似的毫無還手之力,那個李大錘,除了拄著個拐一蹦一蹦的,竟似沒有什麼其它的傷勢。 怎麼辦? 怎麼辦? 腦子瘋狂地轉動著。 可越轉越混沌, 越轉越不知道怎麼辦! “醒了就醒了,還裝什麼睡!”耳邊突然傳來了李大錘的聲音:“大家都是江湖上的老混混了,這樣的小把戲,可瞞不了人。” 裝不下去了! 蕭長車睜開了眼睛,轉頭看著李大錘。 “李大錘,我們為什麼沒有死?”蕭長車問道。 “當然是我不顧一切,奮力拒敵,與對手大戰了三百回合,最後那家夥不敵,自覺退去了!”李大錘胡話張嘴就來。 蕭長車不說話,隻是冷冷地瞧著他。 這個人,果然隻要還有一口氣,嘴裡就沒個正經。 還奮力拒敵? 自己不是那人一合之敵,李大錘就算比自己強,又能強到那裡去? 那人打自己用了一根手指,打李大錘了不起就用兩根手指。 “蕭長車,我跟你說,你這次可是欠我的人情欠大發了!”李大錘卻是不顧蕭長車那極度想要刀人的神色,眉飛色舞地道:“如果不是我,你死定了,所以你欠我一條命。你被那人重傷,如果不是我身上恰好有還神丹,你即便活著,修為也必然盡廢,你知道一枚還神丹要多少錢嗎?” 原來是還神丹! 蕭長車這才恍然大悟體內的種種變化,竟然是這樣的神藥。 “債多了不愁!”她的聲音有些虛弱,“欠得少了,自然是我怕你,可是欠得太多,那就是你怕我了,我要是死了,你血本無歸!所以你還是期盼著我活著,還得活得好好的,才有還帳的機會。” 李大錘一拍大腿,“就是這個理兒啊!所以我才肯下血本啊!” 拿了小碗,裝了一碗湯,走到了火炕前,“固本培原的藥羹,吃下去可以更好的激發還神丹的藥效。嘿嘿,那個端木妙妙搶了我一枚還神丹去,卻不知道用法,好好的神藥,在她手裡最多能發揮個五成的效用,浪費,浪費!不過呢,那個鐵勒起碼恢復起來要個年把兩年,對我們來說,也是好事!” “你還給了對方一顆還神丹?” “不給怎麼辦?打不過就得立正!”李大錘作出一副苦相:“一枚神丹算不了什麼,人活著才最重要是不是?活著,我們就還在桌子邊上,還有資格下棋,死了,啥都沒有了!能坐起來不?粥要趁熱喝!” 蕭長車掙紮了一下,卻像條蟲子一般地隻是蠕動了幾下,壓根兒就坐不起來。 李大錘見狀,倒也是不客氣,將手直接伸到對方背後,將蕭長車給扶了起來靠在巖壁之上,然後還拿了包袱皮很是貼心地給墊在對方的後腰上。 在李大錘伸手扶住蕭長車的腰的時候,蕭長車隻覺得渾身的寒毛瞬間便都豎了起來,整個人一下子都崩緊了,渾身都硬梆梆的像是變成了一個木頭人,兩眼直直地盯著李大錘,眼神怪怪的。 李大錘卻似乎是沒有看到,扶著蕭長車坐好之後,拿著一根小勺子舀了一勺子湯,送到了蕭長車的嘴邊。 蕭長車的嘴緊緊地閉著。 “蕭車騎,這就不要客氣了吧?早點喝藥,早點恢復,不然我還得一直服侍伱!”李大錘道。“這是激發還神丹的藥引子,喝下去,至多明天,你至少能有自理的能力了!要不然,你就得跟個嬰兒似的,還得我來給你把尿把屎擦屁股!我想,你一定不願意!” 蕭長車的臉色更白了一些,一雙漂亮的丹鳳眼狠剜了對方一眼,李大錘卻是滿不在乎挑挑眉。 湯勺送到了嘴邊,這一次蕭長車終於是乖乖地張開了嘴。 李大錘話說得很粗魯,可事實還真就是那樣! 想想真要出現那樣的場景,蕭長車就覺得自己以後不要做人了。 一碗熱湯下肚,不過片刻功夫,蕭長車便覺得股股熱力自丹田而起,然後轉身四腳百骸,渾身懶洋洋的極其舒適。 她知道,這是還神丹的效力被徹底激發之後的效果。 “我們到底是怎麼活下來的?”她終於還是忍不住再一次問道。“那個人練的是血玉功,必然是大雍皇族後人,不管從那個方麵上講,她都沒有理由放過我們。” 李大錘坐回到了火邊,道:“那人叫端木妙妙,的確是大雍朝的餘孽,也許是最後一個了。之所以放過我,是因為她受過我母親的恩惠,活命之恩那種。本來她是要吸我的血來助她更進一步的,隻不過最後關頭她看到了我母親留給我的信物,知曉了我的身份,所以便放過了我們。” “那為什麼又放過了我?” 李大錘乾咳了一聲,道:“她說你是一個女人,最初我還以為是她認錯了,因為你長得本來就很女人的。她是想吸你的血的,不過我說你是我的女人,她就隻好也放過了。不過蕭長車,我真是沒有想到,你竟然真是一個......” 洞穴裡長久的沉默。 “蕭長車,我真沒想占你便宜啊,那個時候,我隻想保住咱們兩個人的命,在先天高手麵前,我們兩個就像是兩條蟲子,他媽的,我一定要早點進入先天!要是下次再碰到這個端木妙妙,就死定了!人情已經用完了。” 蕭長車心情激蕩,隱瞞了多年的秘密,如今就在這個男人麵前,被撕扯開來,一時之間,竟然有些慌亂不知如何應對。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體內剛剛恢復些許的內力受到影響,瞬間開始在體內不受控的亂竄,蕭長車臉上頓時露出痛苦之色。 李大錘一躍而起,一隻手貼在了蕭長車的背心之上,另一隻手則是握住了蕭長車的手,內力源源不絕地流進蕭長車體內,將有些狂暴的伐天內力包裹了起來,緩緩地一一送歸到正確的經脈之中。 好半晌,李大錘才鬆開了手:“蕭長車,你現在可忌諱大喜大悲啊!別忘了,你是結結實被先天高手揍了一頓,雖然那個時候人家還準備吸你的血,沒想一拳把你打死,可你這傷,也不是三兩天能好的。老老實實的休養,可莫留下後遺癥,要不然白費了我一顆還神丹。” “你母親是誰?”蕭長車終於恢復了平靜。“能給端木妙妙這種人活命恩惠的,可絕不是普通人!是了,你本來也不是普通人!” 畢竟是經過大風大浪的人,既然秘密已經不是秘密,那也就沒有必要再藏著掖著了,好在也隻有眼前這個人知曉,所以事情還是有挽回餘地的。不過依眼前這個家夥的尿性,自己隻怕要付出不小的代價罷了。 “我也是今天才知道我母親的名字!”李大錘有些鬱悶:“很多事情,我並不清楚,死老頭兒一直瞞著我,回去之後我要找他好好算帳!算了,不說這些事情了,你這個時候,最需要的是引導藥力撫平身上傷勢,眼下可是藥力最好的時候,你自己行功吧,我去喂馬!你的照玉獅子受傷不輕,也不知道還能不能上戰場!” 站起身來,李大錘拄著拐,一蹦一蹦地出了洞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