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學校裡的襲擊(1 / 1)

夜深人靜的時候,蔣父還在看書。   一般來說,在這個時間段姚母應該已經睡了,但是這段時間內發生的事情卻讓她怎麼也睡不著,回憶起今天洗澡時兒子的眼神,那股居高臨下的冷漠雙目仿佛印刻在眼前。   姚母抬起頭:“老公,你有空嗎?”   蔣父放下書本,莫明地望了她一眼,他的頭顱微微地向後,似乎在思考,大概過了兩三秒的時間,他回復:“可以聊15分鐘的天。”   姚母受到了鼓勵,她撐起身體:“你有沒有發現兒子最近有變化。”   “進餐不怎麼挑食了,如廁也規律了許多。”   “不...是另外的,比如說行為方式,還有平時一些神情的變化。”   蔣父暫且合上書本:“我很少關注別人的表情,因為大部分人都是蠢蛋,他們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想要什麼,或者會故作高深的隱藏住自己的一部分想法,這就導致我很容易被人家迷惑。”   姚母搖搖頭:“我覺得兒子的變化太大了。”   “有何種變化?”   “他...簡直變得不像是我的兒子。”   鵝黃色的臺燈下,女人的麵孔被大塊大塊的陰影覆蓋,隻有臉蛋和額角的一部分是完全明亮的,她的眼神透露出一絲憂慮和猶豫,嘴唇微微抖動。   窗外好久沒有汽車駛過了,臥室裡陡然寂靜。   夜色迷障似地遮蓋,空氣中彌散著獨特的消毒水的氣息,一雙陰翳的眼睛來回從書籍封麵和不遠處的墻紙跳轉,以至於出現了重影,使得他頭暈眼花。   思考時,不能看書。   蔣父把書拿到一邊,他狠狠地閉上眼睛,眉眼附近的肌肉虯結起來,隨後整個人徹底坐起身來,他額頭微微帶著皺紋,頭發一絲不茍地立在腦袋上:“道德是群體給予自己幻覺,它們的行為完全是無意識的,因為它們隻服從於自己的沖動。”   “我們必須認識我們所認識的觀點可能來自於一種固化了的觀念,比如說你的這種想法可能來自於你對孩子自以為是的了解。你以為我們孩子是這樣的,但是實際上他是動態發展的個體,隨時有可能變成我們不了解的樣子。”   蔣父說了一句名言:“我們永遠不可能真正了解一個人,除非我們穿上他的衣服和靴子,鉆進他的皮膚裡麵,以他的思維來看待問題。”   “即便這個人是我們的兒子。”   這樣啊?   女人失落地垂下頭,手指抓著被褥的一角。   畢竟這件事實在是太過於違反常理了,自己的孩子長相、身高一點變化都沒有,他本人更是一直待在自己的身邊沒有出過遠門,誰願意相信有人會冒充自己的孩子。   不說別的...這件事太過於匪夷所思了。   “我並非不相信你的。”   姚母露出驚喜的神色:“你真的願意相信我。”   “我願意相信你的想法有一定的合理性,但是缺乏絕對理性的辯證。”   她抓著蔣父的手臂:“我可以找證據...因為我能察覺到問題有很多,不止是今天洗澡的時候,還有之前...的某些事,這是一個母親的判斷。但是...我要問的是...如果理性地辯證下來,我們真的確認他不是我們的兒子,而是冒充我們兒子的陌生人,我們應該怎麼辦?”   蔣父想了想,突然扭曲地笑起來:“那麼我們就一起判他死刑!”   他的笑容殘忍嗜血,完全流露出骨子裡的無情。   窗外好久沒有汽車駛過了,作為附近鋁合金加工中心的羅豐鎮,即便是到了晚上,馬路上的物流貨車也不應當斷絕。   鎮子邊緣的白霧跟幾萬堵墻似的,濃稠到幾乎能夠捏成固體。   要是有人靠近它,就能發現這霧氣實際上並不是由水珠構成,隻是片麵地存在於這番土地上,如同二維世界中的紗幔,故意遮擋人們的視線,好讓那些卑鄙的獵食者在白霧中湧現得更加意外、兇橫。   到了清晨,陽光透過輕紗卻沒有絲毫的暖意。   那詭異霧氣終於安耐不住腳步,開始朝著鎮子中心擴散。   遠處的景物若隱若現,可能是因為自身的數量不太夠,霧氣在傳播的過程中減少了密度,隻能分散蓋住街道,這使得居民的視線受到一定的影響,卻又不至於完全看不見,隻當做是一場不虞的自然現象。   蠡獄和蔣真真被安全地送往學校。   蔣父熱情地和他們告別:“天琪,真真,再見啦。”   他今天上午要去興旺倉庫幫別人談判,所以穿著一身昂貴的西裝,讓蠡獄感覺到奇怪的是,這一路蔣父居然都在主動跟自己聊天,時不時還詢問自己對某些事情的看法,他什麼時候這麼民主了。   戲劇興趣班的老師瞪著眼睛在門口值班,他嘴裡念念有詞。   “我們不該用暴力對待這樣一個有尊嚴的亡魂,因為它是像空氣一樣不可侵害的。我們無益的打擊不過是惡意的徒勞。”   “哥哥,我們快進去吧。”   真真朝著蠡獄招手。   男孩點點頭,踏入了學校。   班級裡有屬於小學生該有的氣息——啟智前的渾噩,玩鬧時的嗔恚,當然更重要的是對蠡獄本人的畏懼,當他走到教室裡麵,這些還未步入社會的孩子卻已經知道該如何尊重強者,在人群中開出一條小路,躲在背後竊竊私語。   蠡獄一臉玩味地步入座位,真真露出崇拜的目光。   每個地方都有規則。   世界有世界的規則,社會有社會的規則,學校有學校的規則,但是無論在哪個地方,都有一個通用的規則,那就是弱肉強食,強者向來是受到尊重的。   當然,光是會使用暴力還不足以讓蠡獄獲得如此地位。   他的功課門門都是滿分。   即便老師故意為難他,在試卷上出了更高難度的題目也是一樣。   老師拿他沒有辦法,隻能睜一隻眼閉一隻眼。   “關於分成和合成,同學們要學會不再使用方式方法,而是通過記憶和口算直接得出答案,我知道一些同學在外麵學習珠心算,這是一個很有好處的興趣,可以幫助你們更快的計算數學,但是對於其他...”   數學老師嘀嘀咕咕講著,趴在桌子上睡覺的蠡獄卻突然站起來。   他無視了老師和同學,徑直走到了窗戶旁邊。   “有某些事情發生了?”   蠡獄神色莫明,目光變得敏銳,他的臉靠近玻璃,鼻子微微皺起,仿佛在分辨什麼,白色的晨霧遮蓋住一切有價值的信息,除了偶爾傳來的窸窸窣窣的聲音,就隻能聽到某些昆蟲振翅的嗡嗡聲。   該死,那東西離得太遠,根本看不到。   數學老師的臉色不太好看,之前趴在桌子上睡覺也就算了,現在居然直接站起來看窗戶外麵,這把他一個老師的尊嚴往哪裡擱...今天,說什麼也得到好好教訓你。   “蔣同學,你給我...”   他勃然大怒沖過來,還沒有抓住蠡獄,就被他反手推倒在地。   全場愕然。   “煩死了。”   蠡獄的側臉給了一個冷漠的眼神。   這雙眼睛深邃而冷冽,沒有一絲溫度,也沒有絲毫熱情,但是那瞳孔之中不斷湧現的灰色力量卻給人一沖窒息壓迫感,仿佛刀鋒一般銳利,散發著令人膽寒的威勢。   數學老師被他的眼神嚇住了,竟然不敢再有動作。   稍稍回過神來之後,他又漲紅了臉,覺得自己被一個一年級的小鬼威懾實在是丟人。數學老師有心想要做些動作,卻又因為憂慮蠡獄剛剛表現出來的天生神力而不敢有動作,隻能在心中踟躇,一時間楞在原地。   有想法,卻不敢行動。   也許這就是蔣父說的末人吧。   他的顧慮被同學看在眼裡,在這群小屁孩心中,這無疑是蠡獄的勝利。   “好厲害,居然敢打老師。”   “他上次就被叫過家長了,這次肯定還要被叫。”   “你看老師好像流血了...”   嗡,嗡,嗡。   昆蟲振翅的聲音正在逐漸變多。   蠡獄臉上閃過煩躁,心中愈發有些不安,他舔了舔嘴唇,同時操縱起了意識體的灰色氣流,並且將這股氣流作用於自己的聽覺係統上。   人體的聲音係統有著復雜的傳動,聲音作為振動通過耳廓收集和反射、外耳道的共振放大、聽骨鏈的增壓放大,從卵圓窗傳進耳蝸,耳蝸將振動轉化為電信號,再從圓窗傳出振動,最後由交感神經傳遞給大腦進行編碼。   灰氣在人類耳朵基礎上進行改造。   耳蝸裡,毛細胞是傳遞神經信號的第一站,它的數量遠比傳入神經纖維少,起得作用卻比神經纖維大得多,就像眼睛的光感受器,它顯示不是光錐細胞下的電信號,而是基礎聲波變化產生的感受器電位。   蠡獄內耳部分腫起了一大塊,繼此而向的聽覺神經也有了變化。   他閉眼聆聽,隻覺得信息變得更多了。   聲波像在蜘蛛網的絲線上跳動,細絲震動產生的信息在常人難以聽見的頻段中回蕩,天地間的一切都有獨屬於自己的頻段,消除那些大範圍、莽撞的聲波,剩下的靈活變化的聲波便屬於在白霧中鬼魅竄動的生物。   “真真,你哥哥的耳朵變長了。”   同桌拉了拉蔣真真衣袖,悄悄地在她耳邊說話。   蔣真真撅起嘴巴,固執道:“不準你說我哥哥,他還是一樣的帥。”   灰氣的改造後的外耳變得又尖又長,就和電影裡精靈的耳朵一樣,這種大幅度增加體積的立體式外耳道有助於聲音的收集。當聲波到達耳廓,立體式外耳道會反射和減弱某些範圍的聲音,這些改變提供了額外的訊息去幫助腦部確定聲音來臨的方向。   “一隻...兩隻...三隻...”   “十隻...十一隻...”   “好多。”   蠡獄喃喃自語。   數學老師想要乾涉他,卻不料對方突然伏地大喊:“趴下——!!!”   一陣令人牙酸的嗡嗡聲從窗戶傳來,眾人隻覺得眼前一黑,兩隻碩大的眼睛便從外麵擠了進來,同時帶來的還有玻璃劈裡啪啦的破碎聲,蠡獄的渾身上下都是透明碎屑,他順手抄起地麵斷裂的不銹鋼合金管,快速朝著教室外麵跑去。   途中他撞到了蔣真真,順手拎著她一起跑。   “啊——!”   怪物沒有第一時間大開殺戒,這給了蠡獄逃出去的時間。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吱呀吱呀。”   怪物的關節彼此摩擦,發出令人心慌的吱吱聲。   在走廊裡麵稍稍站定後,蠡獄才有功夫觀察怪物的長相。   怪物的身軀是無比畸形的,從頭顱到腹部可以分為三部分,首級類似於三角形,表麵有凹凸不平的膨扁,像是眼睛蛇的頸背。兩隻碩大的無比的眼睛,如同半切開的蜂巢,表麵流淌著粘稠、不可名狀的汁液,以六角形的透明晶狀體相互排列。   眼睛中心是不均勻的黑色,這並非眼球,而是復眼底部的管心。   跟個大昆蟲似的...   它的身軀龐大,頂著教室的天花板在探首探腦。   因為身上覆蓋著剪映的甲殼和長長的觸須,所以每走一步,都能掀起驚人的破壞。   數學老師被它踩成了肉泥,怪物腹部的上節肢有力地抓取地麵上的血肉,往腹部上的氣孔裡麵塞,氣孔上下覆蓋著畸形的瘤子,如同荷載滿滿的石榴種子,其表麵層次復雜,在深淺不一的褶皺處生長有暗黃色的絨毛。   蠡獄臉色難堪,他低語道:“可怕的破壞力,這還是它沒有攻擊的樣子。”   “它正在尋找...某樣東西。”   昆蟲怪物彎曲觸角,發出低沉的嗡鳴。   嗡,嗡,嗡。   昆蟲怪物走動了幾下,地麵承載不了重量,竟然垮塌了部分。   “它正在尋找什麼?”   直到看到對方的六邊形復眼開始倒映起了蔣真真的模樣,蠡獄的臉色渾然一變,拉著旁邊暈頭轉向的小女孩朝著走廊的深處跑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