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滕龍年間，旱魃為虐，餓殍遍野，然，上蒼有好生之德，天賜神食。食之，百病根除，長生不老。” 　　攤開一本表麵有些破損的舊刊，徐妙心渡過長夜的辦法就是看書，她偶爾會刷刷手機，而且一樓不算大的店內還有一臺大頭電視機，正小聲地放著音樂節目。 　　海浪無聲將夜幕深深淹沒； 　　漫過天空盡頭的角落 　　…… 　　空靈的歌聲落去了書架的陰影中。 　　不過欣賞音樂和養寵物都不是徐妙心所擅長的。 　　她沒有藝術細胞，也沒有細致入微的愛心，所以很多心思都難以久駐，養的寵物見她也跟見活閻王似的，能跑多遠就跑多遠。 　　困意漸漸襲來，徐妙心開始用一隻手臂撐起下巴。 　　此時，夜已深。 　　窗臺上浮現出夜色的幽藍，有娑娑的細小聲經過胡同的青磚。 　　她偶爾抬起眼眸看向門外，沙井老街和祁海市其他地方不一樣，有人或車輛經過時，動靜非常響亮，耳邊偶爾還能聽見街坊當中傳來的咳嗽聲和嬰孩的啼哭。 　　店老頭早已上二樓去了，這時間已經超過了十點，強迫一個七十老頭熬夜實在有些不仁，所以便剩徐妙心和一隻八哥在櫃臺後看店。 　　這樣的夜，尤為安靜。 　　胡同外的路燈忽明忽暗，穿過墻磚亂七八糟的電線就如吊燈下的蛛網那般，密密麻麻地落滿了地麵。 　　沒過多久，隻有電視機聲響的屋簷下響起了一個人的說話聲。 　　“八哥，八哥，告訴我，誰才是世界上最可愛的女孩？”徐妙心有點無聊，把書一丟，隨手抓了點飼料投入鳥籠。 　　在人前，她可謂是沒有一絲小女兒的作態，不過就一隻頭腦簡單的鳥類，徐妙心便懶得維持自己的人設，像個調皮的孩童一樣逗起鳥來。 　　她自然是喜歡動物。 　　比起偽裝出來的模樣，或許這才是她這個年紀該有的心態。 　　“傻北！你個傻北！”八哥撲騰了一下翅膀，別過腦袋。 　　眼神極為嫌棄。 　　然而被動物討厭，這是常有的事。 　　徐妙心臉色一變，默默地舉起爪子。 　　“你這鳥妖，竟敢口吐人言！” 　　抑揚頓挫地吱了一句，徐妙心就要將手伸進籠子狠狠蹂躪這隻臭鳥一番，而就在此時，八哥突然仰頭尖叫，同時一陣潮濕的氣味從門口湧入。 　　“歡迎光臨！歡迎光臨！” 　　八哥那沙啞的聲音回蕩在書店內。 　　居然有客人來了？ 　　這家店因為其特殊性，幾乎是很難有客源的。 　　徐妙心心中一驚，朝隻有幾步距離的書店門口看去。 　　隻見一個全身墨色的人影正沉重又緩慢地攀過門檻，動作奇怪。而且那人腳下的黑色膠桶鞋上還在嘀嗒著水，由水漬匯成腳印中殘留著綠色與赤色的藻類，人就像剛從堰塘中走出來一樣。 　　“老板……老板在嗎?？?” 　　那聲音有些艱澀，卻像是黃沙中沙粒與枯枝摩擦發出的聲音。 　　等到那人全身暴露在燈光下，徐妙心才看清對方穿著墨綠色的冬季軍大衣，外麵披了件雨衣，兜帽下還纏了條厚厚的灰色圍脖，將自己包得跟個粽子似的，隻露出一雙什麼都看不出的眼睛。 　　來這裡的人大概都是這樣吧。 　　徐妙心身為兼職，於是立刻持服務的態度道：“看書？還是隨便坐坐？看書的話，本店概不外借；要坐會兒的話，本店概不賒賬。” 　　這就是暗話了，懂的人都懂，不懂的肯定就不是相關人士，所以也沒什麼解釋的必要。 　　書店的交易雖然是見光死，但它的本質其實和網店差不多。不過店老頭又不是什麼都賣，這人倔得跟驢一樣，不賣有傷天和的，不賣危害國家的，不向未成年人兜售之類的…… 　　那人打量了她一眼，然後才無感情地吐出兩個字： 　　“收貨。” 　　徐妙心立刻想起了一個綽號“漁夫”的神秘人，就是店老頭口中的送貨員，走水貨的行家，神神秘秘的，有時候對方真就像從某處荒涼海岸走上來的一樣。 　　因為大部分時間徐妙心都在上學，所以她很少見過這位書店的送貨員，對老頭的人脈基本上不清楚。 　　也不關心。 　　“外麵下雨了嗎？”注意到對方雨衣上的大片水漬，徐妙心有些疑惑。 　　然而漁夫沒有理她，沉默地取下自己後背上寬大的防水包，隨後一雙手小心翼翼地將一個鞋盒大小的木箱取了出來，上麵還用英文注明了易碎、易染、易泄漏之類的圖案。 　　乍看去，還以為是大恐怖呢。 　　不過並不算危險。 　　徐妙心十分清楚裡麵裝的什麼，就是她讓店老頭幫忙訂購的，一些市麵上遭到監管的物品，十分地珍貴。 　　所以在漁夫走後，她便迫不及待地去開箱視察。 　　箱子裡裝了防震泡沫和支撐板，幾個塑料瓶和玻璃瓶中依次露出地西泮、阿法甲基硫代芬太尼、杜冷丁等鎮定劑和麻醉劑的身影。 　　除此之外，還有一個通著電的小型冷藏箱，上麵悉心地貼了張手寫的標簽： 　　RV -Type II， 　　Thank you for purchasing！ 　　冷藏箱裡隻有兩個試管，一般人的肉眼無法看清裡麵的事物，找書苑 www.zhaoshuyｕan.com 偏偏徐妙心此時此刻卻能感覺出，那些小家夥糖蛋白構成的突棘在低溫下掙紮，以及由磷脂蛋白和糖類組成的包膜下蘊含的生命信息想狠狠地灌注麵前的人類女孩。 　　這種感覺非常奇妙，和她自己培養菌株類似，她腦海中的病毒擬人化了，不過也僅此而已。 　　“到底還缺什麼呢？” 　　徐妙心百思不得其解，明明這種能清晰感知生命狀態的微妙感都可以稱為超能力了，結果什麼都沒發生，除了提高了她在生物實驗中的成功率。 　　不過這隻是讓她避免錯誤而已，並非概念性能力，也不是增加幸運值。 　　而要拿出來展示，僅憑這種程度，中科院隨便挑一個人出來都能吊打她這類三腳貓水平。 　　“唉，我還以為自己能給病毒和微生物賦予詞條呢，結果它們鳥都不鳥我，看來得換一個方向，修煉一下基因工程之道了。” 　　徐妙心一直是個很樂觀的女孩，發瘋時還有一些中二。 　　正所謂大道三千，核之道為一種，就是核能，核物理；而生物進化中，基因之道也是一種，培養一株變異的病毒就是徐妙心接下來的打算。 　　試管裡裝的是彈狀病毒科中的狂犬病毒二型，國外一所病毒研究所出品，經過改良後比水皰性口炎病更容易進行進化相關的研究。 　　不過這方麵她的經驗十分欠缺，甚至生物必修二的課程也是最近才學的。 　　胡思亂想著，徐妙心感覺自己的身體有點乏了，反正這家店與客流無緣，入室盜竊的也少之又少，她隨後便趴在櫃臺上沉沉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