滿麵焦急的未來文豪沖進編輯部,強作鎮定向編輯問道: “拜倫先生,我想撤回那份不成熟的稿件。” 編輯推了推鼻翼的金邊眼鏡,笑瞇瞇的說道: “征文投稿很多,你說的是哪份稿件?” “就是,就是我寫的那份啊。” 羅蘭壓低聲音,湊近說道。 辦公室不止一個編輯,都不用隔墻,全他媽是耳朵,他可不想把書名泄露出去。 “哦,你寫的那份啊,等我找找看。” 拜倫編輯蛄蛹著微胖的身軀,吃力的從桌兜中取出筆記本,仔細翻了半天,推了推滑落的眼鏡,聲音提高了幾分。 “找到了!就是《天吶,女皇懷孕了,誰乾的?》這份投稿吧。” 羅蘭扶額,您就不能小聲點? 整個辦公室的編輯都將眼睛和耳朵湊過來。 善於八卦是編輯的超能力,喜歡八卦是編輯的職業病。 女皇懷孕?! 偶買噶,誰寫的啊,玩這麼刺激? 拜倫拍了拍他的肩膀,笑著寬慰道: “羅蘭,你別太擔心,女皇陛下剛剛登基,事務繁忙,多半無暇管這些小事。名次應該由內務大臣決定。” “回家等消息吧。拿了大獎可別忘了請我吃飯啊。” 編輯部的其他人也跟著起哄起來,“如果我是你,現在就可以去貝爾法街挑房子了。” “別起哄啦,沒看見羅蘭正在沮喪嗎?” “其實他根本沒必要擔心,他投稿時女皇陛下還是公主呢,這又不是故意的。” “你說的簡單,如果你是女皇陛下,看到這份投稿會怎麼想?” “就是就是,女皇畢竟是年輕女孩,很容易情緒化。” ...... 編輯們大聲討論著,甚至沒有在意羅蘭就在旁邊。 羅蘭勉強維持著笑容,和拜倫編輯道別離開。 也許他真該去看地方,但不是房子,而是墓地。 走在路上,羅蘭的大腦一片空白。 他也想不到事情會這樣發展。 沒道理的。別人的穿越之旅都是拿下征文冠軍,獲取皇家文藝沙龍邀請函,邂逅白皙美麗的貴族少女,怎麼到他這裡就反了? 他哪知道老皇帝突然駕崩,這能賴誰? 在這比萬惡的資本主義社會還惡的封建專製時代,公然侮辱新登基的年輕未婚女皇,死體麵些都是奢望。 逃? 往哪裡跑? 他腳下的這片大陸就叫蘇賽克斯大陸。千萬平方公裡的土地隻有一個國家,蘇賽克斯帝國。 帝國海軍天下第一,海路沒得走。 帝國陸軍十分強大,陸路沒得走。 帝國魔法登峰造極,藏都無處藏。 帝國情報機構...他們的確是一幫飯桶,遙遙落後。 羅蘭腦海中瞬間浮現出一絲希望,或許可以向其他國家尋求政治避難? 敢頂著蘇賽克斯壓力接納政治犯的唯有海對岸的幾個強國。 輕蹙眉頭,羅蘭陷入沉思,他什麼統戰價值可以尋求政治避難? 被野蠻政府打壓的自由派年輕藝術家?哥,這版本太超前了。 怎麼想都是無路可逃的羅蘭不知不覺來到碼頭邊。 看著表麵平靜實則暗流湧動,還有魔獸肆虐的深海,他理智的放棄了遊泳橫渡幾百海裡海峽的瘋狂逃亡計劃。 他是人,不是超人。 坐在碼頭欄桿上,劍眉輕蹙,他並未注意到有位畫畫的女孩看著他時雙眸中迸起亮光。 ... “陛下,這是本次征文的獲獎候選作品。” 內務大臣沉穩的聲音響起。 “瓦爾德卿,我還沒正式登基,你應該稱呼我希爾芙殿下。” 半透明紗簾後,溫柔聲音帶著幾分疲憊。 “遵命,陛下!” 內務大臣畢恭畢敬的回應著。 沒有在稱呼上較真,被勾起好奇心的希爾芙輕聲問道:“你說的征文是怎麼回事?” “先皇出海前曾經舉辦過一場征文,冠軍獎金五百磅,征文必須圍繞‘神明、皇室、神秘、懸疑和兩性’主題,篇幅越短越好。” 希爾芙沉默片刻,幽幽嘆息道:“老師,我現在很忙,這種小事你決定就好。” “陛下,這是先皇在位的最後一次征文。臣以為非常重要,您不但要親自決定名次,更要大張旗鼓宣傳。” 沉默片刻,紗簾後的聲音逐漸平靜。 “多謝提醒,老師,您說的對。” “以你的專業眼光,哪篇文章應該獲獎?” “我不能替陛下聖裁,但私以為這三篇作品更勝一籌。” 內務大臣瓦爾德將精選的三份參賽作品遞給侍女,由侍女轉交給希爾芙。 希爾芙是他的學生,更是他的主君。 他必須努力忘記教過她這件事。 接過三份備選作品,希爾芙隨意翻開,片刻後將第一份作品放在旁邊,又拿起第二份備選作品。 故事很好,但希爾芙現在哪有心情,她隻是簡單的看了看,甚至沒有發表意見。 若有人的目光能透過紗簾,定會發現新任女皇眉宇間隱沒著抹不開的憂慮。 她受教育的內容從天文地理到文學藝術甚至軍事歷史無所不包,唯獨不包括如何治理國家。 既然不是皇儲,什麼都學隻會害了自己。 與其兄妹反目,不如知情識趣。 她很乖,從不公開露麵,就是不願與皇兄爭。 然而現在她格外希望曾經的自己沒那麼乖。 哪怕多讀幾天《君主傳》、《權臣傳》和《格林尼大帝戰記》也好過大腦一片空白。 可惜這世界上沒有後悔藥。 新任女皇嘆了口氣,隨手拿起第三份候選作品。 隻看了一眼,秀氣的睫毛就顫抖起來。 她咬著唇,死死攥著讓她暴走的稿件。 “老師,《天吶,女皇懷孕了,誰乾的?》這份稿件是誰寫的?幫我查清楚!” “您打算授予他冠軍?” “冠軍?” 希爾芙的嘴唇微微上揚,眼中沒有半點笑意,“他的確該拿冠軍,作死大賽的冠軍。” “新皇剛剛登基,就有人挑釁皇室尊嚴。如果不嚴懲,恐怕還會有不少人效仿。” 內務大臣輕聲問道:“陛下打算如何處置他?” “按照帝國律法,死刑。” 這是挑釁皇權的代價。 麵對君主兼弟子的“合理”要求,內務大臣瓦爾德卻沒有應承,反而神情嚴肅的說道: “陛下,請三思。” “律法就是這麼規定的,是我記錯了嗎?” “陛下沒有記錯,但用錯了。” 雖然被駁回很不爽,但希爾芙向來敬佩老師的睿智,便用柔和的語氣問道: “我不太明白,還請老師指點。” 既然希爾芙以學生自居,瓦爾德這個老師自然可以指點。 他微笑著問道:“陛下尚未出嫁,卻有狂徒說您懷孕,這是對您的嚴重冒犯,所以陛下要將狂徒繩之以法,對嗎?” “老師認為不對嗎?” “既對,也不對。” 瓦爾德平靜的說道:“若是女皇在位,有人如此汙蔑皇室,自然是死刑無疑。” “但這是先皇舉辦的征文。征文投稿時您還不是女皇,所以...” 瓦爾德話沒有說完,但意思很明顯。 投稿時希爾芙是公主,作者已經避諱。 不知者無罪,所以不存在冒犯。 羅蘭寫下這種荒唐的文章,客觀上冒犯女皇的尊嚴,主觀上並無過錯。 “主客觀不一致,罪責不成立,這是老師您的教誨。” 瓦爾德平靜的說道:“希爾芙,你可以處死他,畢竟你是全世界最有權勢的君主,找書苑www.zhaoshuyuan.com一句話可以決定千萬人生死。” “但你必須記住,處死他不是因為律法,而是君王之怒。” 希爾芙喃喃的說道:“君王之怒便可以殺人嗎?” 話音剛落,她自己先笑了。 君王震怒何止能殺人,甚至能讓成千上萬人失去生命,無數家庭悲傷哭泣。 沉默許久,希爾芙緩緩說道: “皇家尊嚴不容侵犯,無意觸犯也可判處絞刑。” 瓦爾德的表情沒有絲毫變化。 他並不打算阻止希爾芙。 他隻是希望希爾芙明白皇權的沉重,她的每句話都能改變無數人的命運。 皇權如獄,必須慎重使用。 如果她堅持,判處死刑的確有依據。 但口袋罪隻能裝人,不能服眾。 就在他暗自嘆息時,希爾芙的聲音逐漸溫柔。 “然而蘇賽克斯公民的生命權高於皇帝尊嚴。” “您說過,皇權不能淩駕於國家之上,更不能踐踏人民。” “既是無意冒犯,我原諒他。” 瓦爾德猛地抬頭,透過紗簾看向新任女皇,卻發現這位嬌柔的公主學生朦朦朧朧有些看不清。 他仿佛是初次認識她。 “這篇文章的作者是誰?” “帝國郵局員工,羅蘭。”瓦爾德飛快的補充道。 希爾芙猶豫片刻,輕聲說到:“老師,征文冠軍會被邀請參加皇室舉辦的文藝沙龍,如果沒有紮實文學功底,隻是機緣巧合,恐怕不能給他發邀請函。” “我必須先見見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