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小胖子，來來，手裡拿的糖葫蘆給你二狗叔叔嘗一嘗。” 　　躺在自家門檻上曬太陽的潦倒漢子王二狗，沖著剛從擔貨郎那裡買來一串糖葫蘆的王小胖喊道。 　　王小胖子翻了個白眼，沒搭理他，繼續邊吃邊朝自己家走去。 　　“誒呦，我這裡可有一本絕世秘籍，練完之後你小子可就能成為一名蓋世大俠了，到時候便可以飛簷走壁，英雄救美，除暴安良......” 　　王小胖子眼白翻得更明顯了。 　　上次王二狗就是這麼騙走他那碗紅豆糕的，給了他兩張上廁所用的草紙，還說什麼是無字天書，須得每日磕頭四十九天後才有內容顯現。 　　結果小胖子沖著”英雄救美“這那四個字，真磕了四十九天後......上麵仍然是屁都沒有。 　　王二狗見小胖子不上當，翹了翹嘴角，使出殺手鐧：”王小胖啊，王小胖啊。你小子不是喜歡李小妮那丫頭嗎？你給我吃三個糖葫蘆，我就告訴你怎麼讓你李小妮那妮子也喜歡你！” 　　王小胖子滿臉漲紅，小跑到王二狗身邊，”王二狗你瞎說什麼？我才不喜歡李詩詩呢....“ 　　小胖子聲音越來越低，快速的看了一眼四周。 　　“你真有法子讓李詩詩喜歡我？” 　　“三個糖葫蘆！” 　　王小胖數了數手上還剩一半的糖葫蘆，搖搖頭：”最多兩個” 　　王二狗嘆了口氣：“行吧，誰讓咱倆五百年前是一家呢？” 　　”你別動啊，王二狗，我給你拔，上上上次你吃我的糖葫蘆，說好吃一個，結果你都給我吃了！“ 　　王小胖子邊說邊從糖葫蘆串上拔下來了兩顆冰涼的糖葫蘆。 　　“諾，給你。” 　　王小胖子這個年紀的孩子手上大都不堪入目，不是塵土就是汙泥，再加上糖葫蘆粘稠，遞給王二狗的時候，賣相實在不怎麼好。 　　但王二狗也沒嫌棄，畢竟他的乞丐樣子比起那兩個糖葫蘆也強不了多少。 　　王二狗將兩個糖葫蘆囫圇個吞下後，咂摸了咂嘴。 　　“估計是張貨郎家的糖葫蘆吧？他家的糖葫蘆，個大，糖薄，酸酸甜甜，可謂一絕。” 　　“是張貨郎家的，說吧？”王小胖子希冀道。 　　“說個屁.......老子上哪裡知道怎麼讓李小妮喜歡你這個黑小胖墩？” 　　王二狗吃完葫蘆後，翻臉翻的可謂是比翻書還快。 　　王小胖子先是愕然，接著大怒道：“死瘸子王二狗，你又騙我？.......活該你被人打斷手和腳！我娘說的沒錯，你真是咱們老槐巷最爛泥扶不上墻的人！” 　　聽見王小胖子的怒罵，漢子也不惱，而是閉了眼，躺在門檻上，看樣子是準備進行消食。 　　王小胖子罵了半天，見王二狗臉皮實在太厚，絲毫沒有破功的跡象，於是也隻好轉身回家，邊走邊憤憤的想，下次絕對不會再讓這王二狗哄騙了去。 　　但很快又變得有些小開心，這次總是比前幾次有長進的，起碼沒有都被哄騙了去，還留下了兩個在，自己還是聰明的。 　　王二狗閉著眼，眼皮上暖洋洋。 　　忽然，空中有鳥驚散，地上則是傳來了一陣遠及近的腳步聲音，因著那腳步聲停在了他麵前，他身上蓋下來一片陰影。 　　王二狗偏了偏頭，結果那片陰影也跟著動了動。 　　王二狗不得已瞇起眼睛，朝著製出那片陰影的人說道，“喂，擋住我的陽光了。” 　　那人居高臨下，“王二狗。元徽一年搬來此地，以一百兩的高價買了處宅子.，終日無所事事。元徽七年，斷了一隻胳膊，瘸了一條腿，原因不明。我說的沒錯吧？” 　　王二狗沒有回話，而是先看了看來人腰間的那柄墨刀：“好東西啊，千戶以上且有重大軍功的人才能配此刀。” 　　接著他又仰頭看向天空中那隻讓群鳥四驚飛散的禍禽。 　　“呦，黑白煞，難得的東西....你來頭不小啊，身上的殺氣蓋都蓋不住，剛從邊境回來？” 　　“中州邊軍，關山校尉，齊司正。” 　　”我知道你，挺有名的，顧大將軍的義子嘛，不過你們行伍的人，找我作甚？” 　　”查案。董平安的那件案子。” 　　王二狗斜眼瞇了他一會，像是瞧出來了什麼，嗤笑一聲，“聽你這麼一說，那少年跟你長的挺像的，你的種？” 　　齊司正點點頭，”我的種。” 　　王二狗驚詫道：“還真認了？........不過人沒死的時候，你不回來。人死了，你反而要替他伸冤查案.......狗屁的關山校尉。” 　　“不管我是不是狗屁。這件案子我總歸還是要查，你還是需要配合我辦案。” 　　齊司正聲音平靜，“關於董平安，你知道多少？” 　　”算不上有多熟，不過那個少年跟別的人是有些不一樣，即使是對我這麼一個老槐巷最爛泥扶不上墻的爛泥也很有禮貌，每次見到我都會給我帶著笑喊聲二狗叔，比起那些朝我扔石頭的有娘生沒娘教的熊孩子好多了。” 　　“不過也是，他娘死的早，無依無靠，活的可不就是得小心翼翼，努力討好他見到的所有人。” 　　“就算不能讓所有人都喜歡他，也得讓別人不討厭他才行。真是有夠可憐的。” 　　說到這，王二狗看了一眼齊司正，臉上嘲諷之色不加掩飾，又小聲加了一句。 　　“狗屁倒灶的負心玩意。回來乾球，怎麼不被蠻子們砍死。” 　　齊司正像是沒有聽見王二狗對他的嘲諷：“接著說。” 　　“他遇害的那幾天前我見過他幾次，麵色不怎麼好，咳嗽的厲害，不知道害了什麼病。” 　　“聽別人說那個少年是得罪了這京都的哪個黑幫，拿了人家不該拿的東西，被人家派了殺手給殺了” 　　齊司正搖搖頭，“查過了，假的。京都裡的大小幫派跟董平安之間並沒有什麼瓜葛。要麼是市井小民捕風捉影的排誹，要麼.....” 　　齊司正沒有往下說，但王二狗卻知道了他的意思——要麼是真正的兇手放出來混淆視聽的。 　　王二狗換了個姿勢繼續躺著：“那我就不清楚了，殺死董平安的人做的極好，現場沒有留下有用的線索，這些你應該比我清楚。” 　　“況且死的不過是一個孤兒，說實話，跟別人有什麼關係？” 　　“老槐巷的這些人能湊出個棺材，還能費勁埋在她娘的身邊，已經是做的極好的街坊鄰居了。” 　　“董平安被殺，倒是跟你這個關山校尉有著大大關係，畢竟你的種嘛，不過你來的太晚了，晚了足足兩年的時間，還能查出來個屁來！” 　　齊司正說道：“殺他的人是你們老槐巷的人。” 　　王二狗瞇起眼睛：“兇手是老槐巷的人.......給個理由？” 　　“他死在白天，死在家裡，死的時候，老槐巷很平常。” 　　王二狗想了一會，“牽強了些吧。” 　　過了片刻，王二狗又咧了咧嘴，笑容玩味：“好像也勉強說的通.......畢竟你也沒得選。” 　　“這麼說，老槐巷三十三戶人家在你這個關山校尉的心裡都有可能是殺人兇手，我王二狗按照嫌疑來講能排第幾位？” 　　“老槐巷的三十三戶人家，將近百人，你排首位。”齊司正如實說道。 　　王二狗摸摸胡子拉碴的下巴，咂摸了一下嘴巴：“還真看的起我啊。” 　　“我動用了軍部的諜網，既沒能查出來你在來老槐巷之前是何人，也沒能查出元徽七年，你的胳膊和腿是被誰廢的，又是為什麼廢的，你很特殊。“ 　　“所以理所應當，你排首位。” 　　“你也說了，元徽七年我便廢了，那個少年可是在元徽八年被人殺死。” 　　齊司正搖了搖頭，“我隻知道你的胳膊和腿是在元徽七年被人廢掉的，至於你有沒有武功，或者武功在當時有沒有被一並廢掉，我並不清楚。” 　　“說了半天，是來試探我的？” 　　“也對，除了挨個試探這老槐巷的人外，你哪裡還有別的什麼查案法子。” 　　齊司正嗯了一聲，蹬前一步，雙指如並劍狀，戳向王二狗腹下三寸處。 　　王二狗登時眼神變得銳利十足，他的眼神死死鎖住了齊司正向他戳來的那一指，右側身體下意識地擺了一個幅度。 　　王二狗的反應很快，不過他的那廢掉的身體明顯不足以支撐他的反應，他的神經向右手傳達了攔截的命令，但右手沒能向他作出任何回應。 　　因此，找書苑 www．ｚhaoshuyｕan.com他沒能攔住齊司正的那一指。 　　被一指戳在武夫最重要的丹田氣海處的王二狗悶哼了半聲，另外還有半聲則被這個潦倒漢子硬生生咽了下去。 　　“要是十年前，你敢這麼伸出一指，老子的右手刀早就把你頭給摘下了！” 　　王二狗自嘲的笑了笑：“不過現在嘛，廢了就是廢了，攔不住很正常。” 　　“丹田氣海被毀，經脈寸斷，外加斷了一條胳膊，瘸了一條腿，殺雞都難，焉能殺人。” 　　“看來不是你。” 　　說完這句話，齊司正化劍指為掌，拍在王二狗小腹處。 　　啪嗒一聲，王二狗吐出一口黑色淤血攤在地上。 　　“你有淤血堵塞體內經脈，不過我隻能幫你排出這一部分。” 　　王二狗擦了擦嘴角的黑血：“丹田氣海都沒了，就算全都排出來，也沒什麼用了，不過還是謝了。” 　　齊司正轉身離去。 　　王二狗對著齊司正的背影，皮笑肉不笑道：“話都聊到這了，你就不想知道我王二狗的手腿是怎麼斷的？” 　　齊司正沒有回頭，既然知道王二狗不是自己要找的人，那他便無須在他身上耗費時間。 　　“老子當年好不容易行俠仗義一次，手拿兩把西瓜刀，站在五千個王八蛋麵前，愣是一步都沒退！結果居然人沒有願意聽？” 　　王二狗低垂下頭，扯了扯嘴角，小聲呢喃道，“說的自己都信了，我當時跟條沒脊梁的狗一樣一樣，哪裡有拔刀的勇氣？” 　　“爛狗！”他一拍大腿，不知道是罵自己還是罵別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