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拉·黎德推著坐在輪椅上的布蘭·史塔克來到窗戶邊。
向北望去,深淺不一的綠色光芒覆蓋天空,美得詭異,美得可怕。
炙熱的風呼嘯而來,讓她有種置身盛夏的錯覺。
【野火】燃燒產生的綠色火焰在雪地中是那麼顯眼,在整條漫長的頸澤防線前豎起了一道烈焰長城。
剛才還洶湧澎湃的屍潮頃刻間煙消雲散。
火焰將它們化為了灰燼與煙霧。
屍鬼沒有神誌,不懼死亡,也不懂得畏懼,前排剛剛被火焰吞噬,後方的屍鬼卻還是繼續前沖,仿佛撲火的飛蛾。
“這下屍鬼該完了吧?”
梅拉望著這片恐怖至極的綠色火海,心有餘悸地喃喃問道。
“不會這麼簡單。”坐在輪椅上的布蘭·史塔克輕輕說道,“野火又不可能永遠不滅。”
梅拉低頭看了一眼少年,目光在對方那空洞的眼眶間停留了一會兒,道:
“你能看見嗎?”
布蘭搖搖頭,道:
“看不見。可我能聽見。”
“那你該聽到屍鬼淒厲的嚎叫了吧。”
“對。”布蘭點點頭,“可我還聽見了寒風的怒吼,冰雪的咆哮,震耳欲聾。”
梅拉皺了皺秀眉,還沒說話,就聽見布蘭繼續解釋道:
“異鬼和屍鬼是凜冬的使者,是長夜的主宰,這點【野火】無法驅散黑暗,更無法讓凜冬轉為盛夏。而在這冰冷的長夜中,異鬼和屍鬼隻會獲得源源不斷的力量,無窮無盡,永遠也殺不完……”
“那你說該怎麼辦?”
梅拉剛想問出口,卻發現已經有人提出了同樣的問題。
她轉過頭,就見國王凱撒不知何時竟悄無聲息地出現在了一旁。
“陛下,”布蘭道,“要想結束這場戰爭,必須終結長夜。”
山姆威爾扯了扯嘴角,道:
“有人告訴我,要想終結長夜,必須戰勝異鬼。”
“這話也沒錯。”布蘭道,“但我們現在殺的都是屍鬼,它們不過是異鬼的仆從,殺再多也無濟於事。我們的真正敵人,還是異鬼,或者更準確地說,是異鬼的首領,長夜的源頭——夜王。
隻有殺死他,長夜才會終結,戰爭才能結束。”
“夜王?”梅拉疑惑道,“這不是某位妄圖自立建國的守夜人總司令嗎?而守夜人是在第一次長夜結束後,為了防止黑暗再臨建立的,所以,夜王應該出現在長夜之後,怎麼會是長夜的根源呢?”
“因為第一次長夜,與現在這次長夜,並不是同一個根源……”布蘭欲言又止,臉上布滿了哀傷和悲痛。
“那現在這次長夜,根源究竟是什麼?”梅拉問道。
布蘭沒有說話。
這時山姆威爾開口了:
“維斯特洛最古老的歷史記載是安達爾人來到之後寫成的,在他們之前,先民隻在巖石上留下模糊不清的符文。
因此,我們自認為了解的關於黎明紀元,英雄紀元以及長夜的所謂史實,都是數千年後學士們補記的。至於真實性嘛,嗬嗬。
學城曾有位弗瑪斯博士,寫過一本《古人的謊言》,書中宣稱,異鬼不過是一個先民部落,來自永冬之地,是如今野人的祖先。
由於長夜降臨,他們被迫南遷,隨即與南邊的人類,也就是如今的北境人發生了一係列的戰爭。
數千年後,他們在故事中和傳說中就演變成了不死的怪物,因為守夜人和史塔克家族意圖將自己打造為一個人類拯救者的英雄形象。”
“可是異鬼確實是不死的怪物啊。”梅拉辯解道。
“我沒有說弗瑪斯博士的論述就一定是事實。”山姆威爾道,“但你不得不承認,他的思路很有意思。布蘭,我去過臨冬城地底的墓窖,那些冬境之王的墳墓,早就空了吧?”
布蘭低著頭,看不清表情。
但他並沒有否認。
“當年那位妄圖自立建國的守夜人總司令,傳說是一位史塔克。”山姆威爾道,“如今的夜王,也是一位史塔克吧?”
梅拉吃了一驚,連忙看向布蘭,想要聽到他的辯解。
可布蘭依然低頭不語。
竟像是默認了。
“我會找到他,”山姆威爾道,“然後殺了他!”
說完,國王便轉身離開。
“布蘭,”梅拉小聲問道,“夜王……難道真的出自史塔克家族?這麼怎麼可能?你們史塔克可一直都是北境的守護神……”
“你聽說過吟遊詩人貝爾的故事嗎?”布蘭終於開口了,卻問出了一個看似不相乾的問題。
梅拉雖然內心疑惑,卻還是點點頭:
“聽說過。據說他是一位塞外之王,被同時代的冬境之王稱為懦夫貝爾。為了報復這一侮辱性的稱呼,貝爾爬過長城,以吟遊詩人的身份進入臨冬城,在史塔克家族的宴會上演奏歌曲。
冬境之王被的技藝所折服,卻沒有認出此人就是塞外之王,還允諾要給他獎賞。
不過,貝爾隻要求了一朵冬雪玫瑰。
可第二天一早,人們卻發現冬境之王的獨女消失不見,隻在她空蕩蕩的床上發現了一朵冬雪玫瑰。
後來史塔克家族派人去長城之外尋找,卻一直沒有找到公主和吟遊詩人。
史塔克家族的血脈險些就此斷絕,直到有一天,公主自己回到了臨冬城,還帶回來一個嬰兒。”
布蘭也點點頭,繼續講述道:
“後來,那個嬰兒成了新的冬境之王。在一次野人南下的戰爭中,他親自率軍北上支援守夜人,並在冰雪渡口親手斬殺了敵人首領塞外之王。
可當他提著敵人的頭顱凱旋回到臨冬城時,卻見自己母親從高塔上縱身跳下……”
布蘭停頓了一下,最後悲傷地做出總結:
“有時候,你根本不知道,自己拚死對抗的敵人,其實是自己的至親。”
梅拉這才明白為何布蘭要講述這個看似不相乾的故事,她的內心被憂傷和震驚所填滿:
“難道……夜王真的是史塔克?我們對抗的異鬼……”
布蘭沒有再說話,隻是用那雙空洞的眼眶直愣愣地盯著前方:
“幸好我扣掉了眼睛……不用目睹至親死在麵前……”
梅拉隻覺得胸口仿佛被什麼東西堵住了,她幾次想要開口,卻又不知該說什麼,最後隻能俯下身體,輕輕將輪椅上的少年擁入懷中。
他好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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凱特琳·徒利夫人覺得好冷。
寒風在山洞中呼嘯,猶如死神低語。
她裹緊了身上的皮襖鬥篷,卻依然無法阻止無孔不入的寒意往骨頭裡鉆。
火堆黯淡無光,散發的熱量被鋪天蓋地的寒意淹沒。
說實話,如今這種情況下生火是極為冒險的事情,北境已經淪陷,她們的行為很有可能引來異鬼。
不過,凱特琳已經顧不上這些了,再不生火,她就要被凍死了。
可這麼一個小火堆,卻也漸漸趨於熄滅。絲絲縷縷的黑煙升騰而起,鉆出山洞,融入黑暗中。
凱特琳試圖活動手腳,卻發現它們已經凍僵了,完全沒有感覺。
身旁的女兒艾莉亞卻在安然入睡,紅撲撲的臉上蕩漾著愜意的微笑,仿佛這刺骨的寒冷對她一點影響也沒有。
他們史塔克對寒冷確實有著遠超常人的忍耐力。
嫁到臨冬城這麼多年,凱特琳當然早就知道這一點。
對此,她隻能羨慕。
“艾莉亞,艾莉亞……”
聽到母親的呼喊,艾莉亞迷迷糊糊地抬起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