嘖嘖……
武力如何還未見著,氣勢上麵,對方隻是一人,卻偏偏壓得滿堂文武,三千鐵甲全都沒了脾氣。
陳家何時出了這等麒麟子?
以往竟然從未聽說過。
“請入席。”
呂布人狠話不多,站起身來,伸手延客,臉上帶笑,眉宇間卻盡是肅殺之氣。
他看著張坤施施然的坐到主賓之位上,頗有一種四顧無人之感,心裡也不由驚嘆不已。
這人的膽子到底是什麼做的。
當日高祖赴宴,也不敢如此自然而然,依舊是小心防備,處處伏低做小,否則,鴻門宴後,也就沒有漢朝數百年天下的事了。
而這小子,卻是完全不把這滿堂大將,三千甲兵放在眼裡。
是真的有所依仗,還是腦子缺一根筋,完全看不出危險所在?
想到這裡,呂布心中大動。
若是。
如果……
他緩緩端起酒壺,倒了一盞綠色粘稠酒水,笑道:“過門是客,賢侄能夠來此,布甚感榮幸,請滿飲此杯。”
呂布這話說得太客氣,把張坤抬得太高,眾將甚至包括陳宮在內,都沒覺得有什麼不妥,實在是剛剛張坤入府以來,先聲奪人,氣勢雄奇令人心折,就算是麵對呂布本人,也沒落了半點下風,反而隱隱壓了他一頭。
這隻是一種感覺。
感覺這事,是十分奇怪的東西。
你說有就有,說沒有就沒有,在久經沙場的眾位戰將心中,這東西肯定是存在的。
不相信自己感覺的,多數已經死在了戰場之上。
看不清強弱,看不到危險,不死何為?
呂布一杯酒倒滿,身上衣袍無風自動,頭頂金冠也是嗡嗡輕鳴,他雙手握住酒樽,手腕微翻,十指猛然彈開。
嗚……
一聲狂暴雷音,從他的手心發出。
空氣震開道道漣漪。
那酒樽已然如同離弦勁箭一般,向著張坤當胸撞來。
飛在半空,已是掀起層層氣浪波紋,如排山倒海……
眾將心中一凜,眼中全是狂熱。
看著酒樽去勢,眼睛都不眨一下。
呂布號稱天下第一武將,可不是自封的,而是天下諸侯承認,底層軍士傳揚。
當日虎牢關下,獨戰天下群雄,威風不可一世。
他的霸王戟法使發了性子,那是山崩海裂,無堅不摧,而且,還細膩如抽絲,技巧達到巔峰。
就算高傲如關羽,勇猛如張飛,也不得不承認,單打獨鬥,是乾不過他的。
真打起來,還是得聯手。
否則,就算支應數十回合,一個不小心,讓呂布打得發狂,自己就有性命之憂。
此時呂布明著敬酒,實則已是化勁入樽,氣貫酒水。
整個酒樽被他血氣加持,如神兵寶器一般,散發出瑩瑩血光,還未飛到,已是把四周空氣撞得稀薄,宛若真空,讓人用盡全力吸氣,都吸不到一絲空氣。
花四姐站在張坤身後,眼中全是駭然,更是連拔刀的力氣都沒有。
被那洶湧狂暴氣勁所襲,從精神到肉身,全都被奪製,隻能眼睜睜的直著酒樽轟然撞到。
[霸王勁,神魔氣。]
噗……
酒樽飛著飛著,眼看著就要撞到張坤胸前,激起漫天波瀾。
眾將摒住呼吸,死死看著張坤,想看他如何應對。
隻見,如山河倒卷般的酒樽,突然就頓在半空,氣勁嘶吼著咆哮著,在一隻瑩白如玉的手掌伸出之後,全都消彌於無形。
三根纖長手指,捏住酒樽,掌心就像生出一個無邊寬廣的漩渦深洞來。強橫的血氣勁道,一觸及那隻手掌,那個漩渦,就立刻消失不見。
一樽酒安安穩穩的呆在張坤的掌心,就像是有人溫文恭敬的捧上來一樣。
哪還有什麼殺機?有什麼力量?
“溫侯抬愛,此酒卻之不恭,請。”
張坤仰首抬杯,碧綠酒水如線般入喉,隻感覺綿軟柔和,甘甜醇美,忍不住就贊嘆一聲。
“好酒。”
他長長的吐出一口酒氣,心滿意足的嘆了一口氣。
“所以說,大丈夫生不能五鼎食,死亦當五鼎烹,美酒美人,江山萬裡,豈可鬱鬱久居人下,誰不想盡享榮華,出人頭地?就如溫侯,如今雖說坐困愁城,死到臨頭,卻還有如此美酒佳肴,勝過天下無數人家,真真是羨煞旁人也。”
這話是大實話,卻也是格外的刺耳。
剛進來時如果這般說道,眾將定然全都大怒,此時,在他輕描淡寫接了呂布一招試探之後,再開口說起,竟是讓人無言以對。
無他,其勢被奪。
滿堂英傑,壓不住他。
陳宮先前被好一頓譏諷,此時陰沉著臉不再出聲,隻是冷眼看著。
他已經感覺到,呂布對自己擅作主張有些不滿了,此時說多錯多。遇到一個心思易變,極其容易被挑拔怒火的主公,就有這麼坑。
呂布想要拔戟下令,卻又找不到由頭,自己全力出手,推杯換盞,想讓這囂張得一塌糊塗的陳家小子出個大醜,卻沒料到,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對方竟然全不當回事,舉手抬足之間,就把那樽酒喝下了。
他不但消彌勁力於無形,更是一點也不懼怕中毒,無論是實力,還是膽魄,極其讓人心折,明明知道此為大敵當前,開口閉口之間,對自己也殊無尊重之意,可是,呂布心裡竟然提不起一絲敵對心思。
這感覺很古怪。
頗有一種識英雄,重英雄的荒謬感。
‘平生所見人傑,莫過於此。’
呂布心中暗暗感嘆。
明明是設下“鴻門宴”,處處殺機,以勢壓人。
卻偏偏沒有一點鴻門宴的味道了。
變得像是欽差巡察,自家迎接上官的味道。
真真是豈有此理。